這瘦馬猴兒也似的漢子頭大身小,其貌不揚,但在這群人裏地位卻是不低,瞧著王語嫣清麗出塵,身材窈窕,雙足修長挺直,便是一顰一嗔之間,都是此生僅見的絕色,當即驚為天人,腦子裏卻閃過不知多少淫~穢的念頭,與他一夥兒的自然也是臭味相投,此時轟然大笑,都隻抱肩戲虐的看著。

更多的路人也隻是象征性投來憐憫的眼神,他們是來殺蕭峰揚名立萬的,可不是多管閑事給自己惹麻煩,倒是後邊已經有熱血少俠驅馬上前為王語嫣出頭,多數沒有好下場,那位江南史家的公子被打折了腿丟在路邊,還被這太乙派的弟子吐幾口唾沫,也不知道史家下人尋著他沒有。

這群人來自五湖四海,說是薈萃群英,其實良莠不齊,多半是當地霸王式的強匪悍痞,太乙派羽刀門也不是什麽良善之輩,聚賢莊英雄大會廣發英雄帖,他們便順勢來看個熱鬧,擂鼓山圍殺蕭峰,他們也跟著過來瞧個分曉。

“我不認得你們。”

王語嫣本能的往後閃躲,眸中掠過一絲本能的抗拒神色。

隻是她如夢中驚醒,卻已經晚了,這瘦馬猴兒夏一步,手下弟兄最多,不依不饒的湊了近來,咧嘴邪笑:

“現在不認得又有什麽幹係,馬上可就要叫我好哥哥,好老公了。”

“你好哥哥是太乙派羽刀門的大師兄,來殺蕭峰是也。”

他說話間,露出了一口黃牙,口中散發的難聞氣味熏得王語嫣黛眉微皺,更增幾分哀憐楚楚之色,這瘦馬猴兒卻愈加興奮,指揮手下將一眾圍觀無關群眾都轟散了去。

這等荒山野外,出些意外,失蹤幾個姑娘,可也正常的緊。

奇怪的是,到了這個危險的時候,王語嫣反而沉定下來,她腦海裏肅然一清,浮現的卻不是慕容複的身影,而是那一夜裏還施水閣裏邊遇著的江玉郎,表麵上看也是翩然公子,氣度不凡,但是論說心思,也不比這個相貌醜惡的惡漢好上幾分。

隻是她那時遇著蘇留,此時也想起了蘇留一襲白衫,踏月而來,悠然灑逸,清俊的臉龐永遠帶著邪魅而又有點玩世不恭的微笑,這些人醜惡可怖的麵目漸漸的模糊,心緒繁雜,恍然又浮現了慕容複聲色俱厲的說辭,心下潸然。

不過這瘦馬猴兒可沒打算放過這送上門來的絕色,正待接近,王語嫣冷冷道:“我認得魔刀宮的宮主,你隻碰我一下,可不要為自己惹來大禍。”

“小娘皮,好大的口氣!”

“等等,她說的是...是魔刀宮的宮主?!”

瘦馬猴兒一群人本來勃然大怒,瞬間又驟然無聲,一個個瞪大雙眼,滿臉驚駭,一副驚嚇過度的樣子,隻差從馬上摔落下來!

“是打敗移花宮的魔刀宮主麽?”

“蘇宮主與燕大俠平分秋色,可不好惹.....”

手下議論紛紛,這瘦馬猴兒本來心裏猶豫,但是瞧著清麗絕倫的王語嫣,心裏卻越發的不舍,惡向膽邊生,終於冷笑道:“原來是魔刀宮主的女人,老子還沒有嚐過那些大人物的的女人究竟是什麽滋味,隻在這荒郊野外,鬼知道你往哪裏去了,說不得是遭了契丹番賊蕭峰之害。”

“放你走,叫你去吹上幾句枕邊風,那才是大大的不妙。”

這漫野荒山終究是給了這些亡命徒一種猙獰惡毒的膽氣。

就在他下定決心要將自己腦海裏各種淫~穢想法全都實施一遍的時候,風中傳來一陣急促蹄聲。

“什麽人!”

夏一步陡然驚醒,手下一群人更是轟然大亂,人在做壞事的時候,心裏總是敏感,一有風吹草動心裏便生起警戒。

遠處迅雷般奔來的卻隻有一騎,那人離得還遠,風馳電掣的急掠奔來,到得近前十餘丈的時候,自馬背上一拔而起,座下的駿馬自是縱蹄急奔,那當空縱起的青袍終於飄然落在馬背上,一人一馬,叫人眼前驀地一亮,足下的奔馬也正好長嘶止步。

眾人著實怔了一下,打量著這個中年人,他人站在馬上,頷下長須墨黑,腰間懸劍,絲毫不動半分,隻有一身青袍與長發在風裏獵獵起舞,冷冷道:“你們不認得我?”

這瘦馬猴兒與眾人一陣議論,神色不善道:“管你誰人,須要知道我太乙派羽刀門夏一步的厲害,今日真要惹事,給你亂刀分屍都是輕的。”

話音未落,便見得一劍縱起,寒光連閃,嗤嗤數響,這青袍中年人身前一個魁梧大漢座下的駿馬似乎受到莫名驚嚇,長嘶一聲,瘋狂奔掠而走,而原來坐在馬上的魁梧漢子

雙手雙足,齊根而斷,頭顱也骨碌碌的滾落在地,雙目之間,猶然可見驚恐的眼神。

眾人嘶地倒抽一口涼氣,差點沒睜著眼睛昏死過去,隻雙眉狂跳說不出話來,這等劍術,又豈是無名之輩?

身為太乙派羽刀門大師兄夏一步提刀在手,往前逼進幾步,凝重道:“你是什麽人?”

青袍中年人冷冷道:“現在該認識了麽,在下劍神卓不凡。”

這人自稱劍神,不知多麽狂妄,本是件引人發笑好笑的事情,但是太乙派眾人看著地上的殘屍,心裏畏怖,全然笑不出來,誰知這急電一般的劍光下一刻會不會刺到自己身上?

“你們見著靈鷲宮的人沒有?”

卓不凡倚劍問道,長須飄飄,眾人卻麵麵相覷,夏一步目光一轉,見他隻有一人,自己一邊卻有十數人之眾,便強壯了幾分膽氣,按刀道:“你殺了我的人,還想走得,看看周圍,是你的人多,還是我的人眾?”

眾人心想也是,以眾敵寡,說出去自是不合規矩,但是強敵當前,哪還顧得這麽多,紛紛叫道:“你傷了太乙派弟子性命,也要你留命來償還!”

“不過一人,也敢猖狂,還自號劍神,簡直笑死人了!”

十數人舉刀揚劍,刀光鋒寒,齊齊指著卓不凡,卻不見卓不凡冷笑一聲,陡然發出一聲清亮無比的長嘯。

嗤嗤嗤!

他再度從馬背上縱起,身形如青電急掠暴旋,無數道泛青色的劍氣便****繞身****~出來,王語嫣心裏一驚,好在反應也快,驀地低伏身子,美眸緊閉,耳邊不時喊殺之聲傳來。

隻過了半響,那嗤嗤作響的劍音已經漸漸低落下來,慘呼之聲也終於消失,隻有一股子濃烈的血腥氣味被清風送入鼻間。

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王語嫣緩緩睜開雙目,便見得一騎飛奔而去,那駿馬座上之人身子瘦小如猴,卻是個無頭之鬼,瞧他四肢也是節節斷裂,隻有個身軀伏在馬背上。

可怖!

前一刻還是太乙羽刀門的惡人,此時已經變作了無頭之屍,這是何等慘烈恐怖的場景,便跟煉獄一般!

劍神卓不凡竟單人獨劍將這太乙派眾人殺了幹淨!

王語嫣見著這樣殺戮場景,俏麵早已泛白,她強定心神,瞧那個中年人擦幹淨劍鋒,收劍入鞘,撫須冷笑一聲:“土雞瓦狗,不堪一擊,你又是什麽人,見過天山童姥那妖婆子沒有?”

“劍神前輩,我叫王語嫣,沒見著靈鷲宮的人。”

王語嫣自是半點武功不會,但是長相純美,如天仙化人,聲音也是嬌柔可親,聽得卓不凡臉色稍緩,搞清楚了眼下狀況,對她點了點頭。

王語嫣心裏卻是一動,她是天生的學霸,對於天下各派的武功,自是如數家珍,似想到了什麽,輕聲道:“剛才怎麽沒想到呢,原來是周公劍,一字慧劍門的劍法絕技,劍神前輩是想來是一字慧劍門的高手名宿。”

她一言叫破了卓不凡的來曆,倒叫卓不凡心裏訝異,側目微看,這小姑娘沒半點煙火氣息,又知禮數,更能認出他的來曆,實在難得,當下也微笑問道:“小女娃,你說你認得魔刀宮主人?”

王語嫣道:“認得的,蘇公子還救過我呢。”

卓不凡負手沉吟道:“聽說他日前跟燕南天對了一劍,平分秋色,可真有其事麽?”

王語嫣眸中浮現一絲莫名異彩,道:“聚賢莊千萬英雄都看見了的,劍神前輩沒在麽?”

卓不凡淡笑道:“老夫日前在北方殺了幾個強敵,來遲了一步,遍尋燕南天燕大俠不到,竟無人可一論劍道長短,當真寂寥難堪,你可知道蘇宮主現下人在何處麽?”

他語氣之狂,直似要跟燕南天動手論劍,尋燕南天不著,自然也把與燕南天平分秋色的蘇留當做了自己的目標。

王語嫣蹙眉道:“劍神前輩,你一字慧劍門的劍法極是精妙,但隻怕也不是蘇公子的對手呢...”

卓不凡雙眉飛挑,冷笑道:“小女娃子,竟不知事,你是他女人,自然為他說話,我還有絕技未出,諒你婦孺之輩,也不知厲害。”

他本要轉身便走,但是轉念一想:這小女娃天仙貌美,是魔刀宮主的紅顏無疑,她定是知道魔刀宮主所在的,隻是不願叫他落敗在我劍下,我帶著她,魔刀宮主自來尋我。

想到這裏,卓不凡腳步一止,撫須微笑,道:“小女娃子,便跟著老夫罷。”

王語嫣隻想說不,但是瞧著地上橫屍遍地,血流漫野,心裏微寒,又有些委屈,隻低著頭,不肯說話。

兩人朝著山路走去,正經過一片樹林,卓不凡按馬不動,他功力深厚,耳目較王語嫣也是聰慧不少,隔著十數丈的距離,也能聽見林中一陣響動。

他還未發聲,便見著一群人先擁了出來,服飾打扮各異,隱隱的還互不相合,但是卓不凡卻知道這些是什麽人。

“踏破鐵鞋無覓處,得來全不費工夫!”

卓不凡目中精光大綻,長笑道:“好,好,好,靈鷲宮下三十六洞七十二島,老妖婆呢,正尋你不著,乖乖來受死罷。”

他內力深厚,長笑聲雄渾無比,林間的樹葉都給他震得簌簌一動,樹林裏走出的一幹人知是舊敵,俱都神情戒備,不敢稍有放鬆。

“童姥呢?”

卓不凡目光如電,橫掃一圈,卻略略有些失望,王語嫣騎在馬上,也望了一眼,認出了那眾人之首正是聚賢莊裏與慕容複動手的烏老大,他竟然也到了這裏。

烏老大苦笑道:“她不在這裏,劍神卓先生卻先來啦,不知不平道長來了沒有。”

說曹操,曹操到,樹枝輕響,似有人踏著樹海而來,由遠及近,聲音極輕,來的卻是極快,幾個呼吸便落在了樹冠上,樹枝輕動,這黑須道人拂塵輕揚,身子亦隨之輕搖。

“好輕功!”

烏老大大喜道:“今番有蛟王不平道長與劍神卓先生相助,大事將成!”

三十六洞七十二島首領們紛紛問好,卓不凡劍眉輕舒,對著來人點了點頭,這黑須道人也是回之一笑,道:“我跟我卓兄弟一齊來此,便是為了手刃這天山老妖婆子,諸位確定她便在此處麽?”

烏老大道:“此事由靈鷲使者傳下命令,正是在這擂鼓山聚首,說是要替她擋住入穀之敵。”

其餘三十六洞七十二島之主也是抱怨紛紛,或道:“他媽拉個巴子,給我們種下生死符,便要我們替她賣命,想的倒美!”

“妖婆子近來受了妖法反噬,功力大減,正是大好良機。”

不平道人與卓不凡對視一眼,兩人齊齊點頭,這數百人也都算高手,給童姥種下生死符控製,既然有同一個敵人,那便能短暫的結成同盟。

眾人正議論之間,卻瞧著林間有人翩然掠至。

當先這人一襲出塵白衫,清新俊逸,狹長的丹鳳眼似乎泛著淡然溫和的笑意,身邊一個錦袍少年,也是英挺出群,隻是臉頰上多了一道刀疤。

王語嫣遠遠的瞧著,美眸便自一亮,顫聲輕呼:“蘇公子,是你來了麽......”

連她自己也不知道,這一無限輕柔的呢喃聲中,似蘊著一種說不出的清淺眷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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