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還不行。”

蘇留觸了觸自己懷裏關老的骨灰與突兀的刀劍殘片,眼神惘然悵然。

他沒有想到今遭自己會遇著這樣的事情,會見到關老,會刀劍雙折於此。

天下之大,無奇不有,世事如棋局局新,誰人能料下一刻會發生什麽?

“為什麽不行,難道你還想去那鬼地方找那藥神真丹?”

雲水劍主意外的看了蘇留一眼,忍不住問道。

因為這個年輕人已經給他帶來了太多的意外或說驚喜。

今日入得龍門之前,他一定不信會有人二十歲不到,能步入先天大道,還跟地榜第七的無真還虛乘龍魁生死相決,叫枯發乘龍魁都吃了不大不小的暗虧。

地榜第七,無真還虛之名,絕對不是僥幸得來的。

更叫雲水劍主顛覆自己認識的是這個年輕人居然放棄遠大的前途,拒絕跟他學劍。

這真是一個不可思議的.....怪物。根本無法用常理揣度。

雲水劍主嘀咕著。

“前輩,隻等我處理完這一地的事情,我再跟前輩往雲水劍宮。”蘇留道。

雲水劍主這個提議,自然是不容錯過的,他將齊地,捅破了天,暫避鋒芒,隱遁雲水劍宮也是最好的選。但是蘇留算算時間,此時他布落的暗局,在這個時候也該到了收官階段。

蘇留手裏的棋子不多,但是毫無疑問,每個人在蘇留的棋局裏邊,一定都有自己的定位跟存在的意義,也絕對都能發揮出該有的作用。

但是此時的蘇留最想著的,卻隻有一個人,明月心。

不是因為她是人間絕色而想念的那種男女之念,隻因為她那時說出口的那一句“無真還虛”,她一定知道很多事情,包括月神宮的所在。

更包括。千千的下落。

齊天城外青嶼山的那一場驚世鬧劇還沒有收場。

人潮如海,熙熙攘攘,紛紛湧向那一處看熱鬧,齊天王祭江大典出了意外。據說是天降了祥瑞,現了龍門,百年不得一遇,人生倥傯,可不要去沾沾喜氣。

蘇留與斷臂背劍的雲水劍主兩人逆流而上。

入齊天城。登攬月樓。

最危險的地方,反其道而行,那便是最安全的地方。

齊天城的守衛已經是十分空虛,攔龍江三步一人,五步勁弩,消耗了太多的力量。

人們都去看熱鬧了,攬月樓的生意也不太好。

蘇留一至攬月樓,便聽著了一個不算太好的消息:周大胡子死了。

“周大哥為了替我擋致命一刀,所以才死了!”

林平之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眼睛又紅又腫。聲音也早已嘶啞。

“做大事,怎麽會沒有傷亡?”

蘇留麵色如古井不波,但是撫著金槍的指尖,輕輕的顫了一顫。

那個粗豪英雄意氣風發的大胡子,虯髯胡須張揚如鋼針。

韓棠斷臂,周大胡子身死,小孟跟葉翔也是喪身地底,換來齊傲一邊的勢力完全的敗亡。

贏了大局。

“或許,物歸原主吧。”

蘇留倚樓看著暖玉劍侍帶著裝著東彩流珠鳳釵的錦盒歡脫離去,目光幽遠平靜。

已是深夜。齊天城又轟動了,江邊傳來的消息,說是世子殿下消失無跡,齊地不可一日無主。老王爺重新登位。

這是不是一個更大的局?

蘇留不想去管了。

倚樓空瞰,此時早春,竟有初雪。

“你這是什麽意思?”

明月心臉色並不好看,虛弱的她已經被蘇留用九陰截脈點住了一十三處要**,動彈不得。

任何人感受到蘇留這樣翻臉無情的對待,臉色都不會好看到哪裏去。

蘇留沒有回頭。淡淡道:“你知道我是什麽意思,你不說,那就跟在我身邊一輩子。”

“嗤,小子你要找月神宮的位置?”

雲水劍主背劍自顧飲酒,旁若無物,突然淡淡清淺一笑,明月心的黛眉微微一皺。

蘇留平靜道:“前輩知道麽,那就請告訴我吧。”

“月神宮的位置,除了這個小女娃娃,這世間恐怕再沒有人知道了。大略方位一定是西邊了,西極之地,才見日落月神。”

雲水劍主微笑著一張嘴,桌上杯子裏的酒已經化作了酒箭,****入喉。

細雨的世界卻隻有略顯的滄桑的蘇留一人,其他人都不在她的眼中,她用一種恰到好處的手法,輕輕的給蘇留按摩肩背,柔聲在蘇留耳側道:“下雪了。”

蘇留望著窗外,竟似已經癡了,他怔怔的接過窗外飄落的一點雪,看著那一點雪在掌心融化,喃喃道:“下雪了啊。”

......

雪。

兩個人。

兩個女人。

一大一下,一前一後走在雪地裏。

如果你在此地,該知道冰天雪地原來真的是存在的,這一地是一眼都望不到邊際的白,沒有一絲雜質,天上不知是不是白雲還是雪層,地上的皚皚冰雪,中間就是飛雪如花在連接這個世界。

雪也掩不住的,是思念。

最甜的想念,好像就是在想一個人。

想到記憶裏邊的那個永遠不會消失淡去的人,盡管見不到,但是嘴角也會不自覺的上翹,也會發自內心的微笑起來。

“又想他啦?”

走在前邊的一個女人在輕聲說話,身形曼妙如仙,聲音空靈好聽,一路走過,雪地並無半點痕跡。

漫天卷動的風雪,在她們身周三尺,自動的就被隔絕的外邊。

嗯...

千千小臉頓時冷了下來,哼了一哼,簡直跟這一地的冰雪如出一轍的冷。

那女人沒有回頭,臉色也沒有一點變化,道:“不用擔心了,他本來就不該死在那裏。”

千千歪著小腦袋,停下了腳步,奇怪道:“怎麽你知道呢。”

“因為我是月神宮的主人。”

“月神宮?”

千千在那裏翻動雪嫩的小手指,低聲自語:“誒,明月姐姐好像去找我哥哥了呢。”

千千說到哥哥的時候,聲音溫暖的簡直能讓這一片雪也融化。

那應該被天下人稱作息滄月神的女人依舊沒有回頭,但是嘴角勾勒一抹微不可見的淡然笑意,歎道:“明月這丫頭,到底是有心還是無心......”

“小丫頭,叫做千千,是麽。”

千千抬頭,一點雪落在眉間,她弱弱道:“怎麽啦,大姐姐。”

千千是一個不喜歡跟陌生人多說話的小姑娘,

“沒什麽。”

息滄月神轉身,笑顏如月,駢指如月,一步仿佛跨過了天涯輕輕的拭去了千千眉間的一點眉間雪。

她收回了手指,神色平靜的看著千千,溫和道:“好了。”

眉間無雪。

隻留下一點眉間紅砂、似第三隻赤紅如月的瞳。

...

是不是每種感情都不容沉溺放肆

交心淡如君子

隻道是那些無關風花雪月的相思

說來幾人能知

...

你說有一日總會名揚天下實現你抱負

那時低頭替你劍穗纏著新流蘇

心願未聽清楚

還掛著流蘇是否應該滿足

也為你縫好冬衣寄去書信一兩句叮囑

該慶幸至遠至疏你我還未至陌路

是時光從來殘酷

最害怕酒肆閑談時候聽見你名字

語氣七分熟識

回過神笑問何方大俠姓名竟不知

笑容有多諷刺

斟酒獨酌細雪紛紛覆上眉目

清寒已然入骨

還憶最初有你扯過衣袖輕拂

笑說雪融似淚珠

曾經相伴相護說著初心不負

想起某一日陪你策馬同遊鬧市中漫步

那時正逢揚州三月桃花鋪滿路

神情難免恍惚

江湖的盡頭是否隻剩孤獨

都怪我玲瓏心思執念太過以塵網自縛

前方太遼闊若問此去應去向何處

把來路當做歸途

桃樹下那年落雪為你唱一段樂府

信了人不如故

隻如今茫茫大雪之中等著誰回顧

明知無人回顧

誰能初心不負

...

ps:主世界暫結了(未完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