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嘖嘖,王爺獨居幕後,落子攔龍,七大世家,四大宗門這一整個齊地,都是棋子,兩手布局便消除了隱患,逆亂授首,大局也盡在掌控之中,周某人佩服。”

龍舟船艙裏傳來了一聲清淡出塵的笑聲,單聽這個聲音,叫人便能想到一個清奇逸氣的男人形象。

“周先生來意,究竟為何?”

真正的齊天王此時站在船艙門口,夕陽的餘暉灑落的殘光如血,染的這船艙一片通紅。

而那個看似英氣逼人的齊天王,也是齊傲的那個傀儡王爺,此時便無力的仰躺在那椅上,他的頭就好像是被人扯壞的娃娃,被人暴力的翻折了堪堪一周過去,死的不能再死。

“我若是專門來為王爺卜上一卦,王爺信麽?”

灰衫周先生淡淡微笑,絲毫不見那一日的輕狂。

齊天王意味深長的歎了口氣,道:“哦,先生是麽?”

“是也不是,我來這裏,替王爺卜的一卦已經出來了,另外的不是,便是在下此行實則為了一個人。”

灰衫周先生便坐在那死屍邊上,淡然自若的說著話,也沒有半點隱瞞,在齊天王麵前,還要隱藏心思,那才是傻子。

齊天王道:“能叫河洛集出動周先生,那人是那地底下囚著的乘龍老魁麽?”

“非也,如若是那乘龍老魁,周某便不會來了,實不相瞞,隻是那一個玄陰真道的小子。”

“哦,天資尚可,但也隻是大人物的一顆棋子罷了,無傷我齊地大局。此時孤王要他活,他便活了,孤王要他死。也很容易。”

齊天王雙手背負,毫不在意。淡淡說道。

此時他身上絕對找不到一絲一毫老人該有的老態龍鍾,當真是王者霸氣,自然流露,渾然天成。

“大人物執子為將來布局是真的,那位的名諱。卻連提也不好提。”

那卜卦的周先生撣了撣衣袖,淡淡說道:“王爺雖然武功蓋世,地榜稱尊,但是遇見了眼下的這一位。想必也說不得這樣絕對的話吧?”

“先生說孤王說不得?”

齊天王頭也不回,嗤笑道:“他進了這門,還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我這個好兒子雖然做事衝動,心存了登天之誌,但也是如假包換的洞玄境界的好手,更退一步的說吧,也不知道這玄陰真道的小子能不能從那三姓家奴乘龍魔魁的手裏脫身,怎麽的,適才聽先生的語氣。河洛集是派了哪位高手出來救他?”

他卻不知道齊傲已然被無名殺手梟首了。

灰衫人詭異一笑,不知道什麽時候,摸出了一個並不與時相宜的羽扇。在那裏輕輕的搖動,道:“棋盤明麵上的棋子都已經浮出了水麵,不知道齊天王爺想過沒有,如果雲水劍宮來的人其實不是東方劍主呢?”

齊天王袖子一動,眼皮跳動,凝聲道:“月神宗來了一個上弦月司主,不知道為了什麽目的,黃泉密教的則是為了那九幽凝居要所,倒也是無可厚非。至於那泰京近半地界的雲水劍宮,分明也是知道當年那一場大戰的。說什麽為了一睹真丹這般鬼話,簡直是其心可誅!”

齊天王這老人蒼老的聲音裏。有一種獨特的深沉,兼之殺機畢露。

“斷臂負劍笑誰雄。”

灰衫周先生笑眯眯的羽扇輕搖,隻說了這七個字。

殺機頓止。

齊天王卻轉過身來,麵容凝重的看著灰衫周先生,澀聲道:“是他?”

灰衫周先生點頭微笑,道:“是,是雲水劍宮的那一位,地榜榜首,隻差半步觸摸大宗師門檻。”

一個是字,一個地榜榜首,齊天王便已經不再說話。

這個時候水軍驍將徐果就站在船首,手持巨戟拱衛一邊,他藉著夕陽紅光,看見了這個時候迎著夕陽眯著眼的齊天王就像一隻年老的雄獅。

齊天王的目光卻好像已經完全的放空,什麽都沒有去想,口中喃喃念著;“斷臂負劍笑誰雄啊。”

......

“起來吧,裝什麽死。”

黑衫斷臂背劍人看著躺在那一塊青岩巨石上的蘇留,摘下腰畔的葫蘆,淺淺的飲了一口葫蘆裏的美酒。

“前輩果然是慧眼如炬。”

被拆穿的蘇留也有些尷尬,一骨碌翻身坐起,拱手禮道:“前輩救命之恩,我日後必有所報。”

“報,怎麽報,拿什麽報?”

斷臂背劍人咂咂嘴,篤的將木塞塞回了葫蘆裏,又重新掛回了腰畔,淡淡道:“你從降陰龍之後的三十七息,體內的真氣便已經恢複了近半了,不過能隱忍至今,算準了我不敢動手殺你麽?”

蘇留無奈道:“事急從權,不得不如此,若非如此,哪能得見前輩的那一劍洗塵煉心,當真是劍道極境。”

“劍道極境?”

斷臂背劍人似乎回憶起了什麽東西,淡淡道:“你能悟得劍芒,隱隱的觸摸到劍道更深的層次,便已經是逆天的資質天賦了,如今該還不過二十五吧?”

蘇留摸一摸下巴,解釋道:“倒也不是二十五歲......”

“二十八?”

斷臂背劍人翻個白眼,自言自語道:“奇怪,我竟記錯了?”

蘇留滿頭黑線,道:“前輩,晚輩今年才不過二十。”

“二十......”

那斷臂背劍人看著蘇留的眼神,就好像是在看一個怪物。

他說記差了,顯然是打小見過蘇留的,然而若真如蘇留所說的,方才二十歲,那麽滿打滿算,蘇留習武的時間能有多久?

“小怪物,真的像啊......”

斷臂背劍人定定的打量了蘇留幾眼,轉動視線,又忍不住飲一口酒。

蘇留心裏也有些悵然,關老的骨灰還在自己的懷裏,他老人家隻怕是臨死也不知道這藥神穀竟然隻是一個虛無縹緲的謊言。

對關老來說,便是如此,對蘇留自己而言,又何嚐不是如此?

這藥神空穀,已經是他這些年來努力的目標,此時一旦目標落空,前路茫茫,渾然不知何去何從,當真是叫人難以接受。

斷臂背劍人淡淡道:“你的劍道修為不弱,自得其道,但是也不如我雲水劍宮的劍道。”

蘇留道;“請前輩指點。”

那斷臂背劍人瞧了他一眼,傲然道:“指點你,你以為我很稀罕麽,這天下之間,哭著喊著叫我指點的,可不曾把攔龍江都給跪滿了。”

這斷臂背劍人好不霸氣,但是蘇留卻開始沉默,眼神深表懷疑。

斷臂背劍人眼珠子一轉,道:“好小子,還不信麽,要麽你跟老夫走,老子心情一好,說不得就指點你幾手劍法,叫你受用終生。”

地底之下,那一式洗心劍,劍氣衝天,一劍折服乘龍魁,猶然在目。

蘇留卻想了想,平靜的腰頭,道:“不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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