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7章七星當空落,星垂平野闊

蘇留此番言語,卻是已經箭在弦上,不得不發了,更是絲毫沒有給自己與給左冷禪留有轉圜的餘地。

曲非煙跳著腳,興奮的俏~臉通紅,急急忙忙的扯動了細雨的袖子,道:“姐姐,姐姐,快看啊,這個左老頭的臉色好難看啊。”

難看。

豈止是難看。

左冷禪的臉色,已經是難看兼黑臭到了極致,想他左冷禪一世梟雄,何時曾受過這等挑釁?這斑斕雄虎,又何曾有人捋須?

是十年?

還是二十年?

自他成為嵩山掌門與五嶽盟主之後,質疑的聲音,便漸漸的少了下去,這每一日聽的多的是溜須拍馬的奉承之語在等著他,卻從未有人膽敢這樣忤逆的對他說話。

而且是在數千有頭有臉的各地雄豪麵前說的這句話,等於是直接打他的臉。

“五嶽盟主,威嚴也不過如此了。”

“是啊,泰山派的蘇掌門才是少年英雄,初生牛犢不怕虎,我看好他。”

“不過五嶽盟主左盟主還真是墮落了,居然給人這般打臉,也是強忍下來。”

左冷禪人雖如一座大山,巋然不動,高台下的竊竊私語卻怎麽也逃不開他的耳朵。若有一種確切的想法來形容此時他心裏對蘇留的觀感,那便是:深惡痛絕,必殺之而後快!

不過他果然是一時之雄,縱然包含了殺機,此時卻居然能沉住氣了,那杏黃色長袍在斜照的夕陽下,顯得十分燦爛堂皇。

他大大方方地對著眾人拱手作禮,微微笑道:“今日大家也都見著了,幾乎是所有正道豪雄,俱都在此,還有方證大師與衝虛道長在場,且做個公證,左某實在是慚愧,泰山派與嵩山派素來交好,多有來往,今日我卻要跟蘇師弟切磋比試,隻怕是要傷了和氣,唉!”

左冷禪先是抬了一下這千數雄傑,再作一番唏噓的姿態,引人共鳴,當真叫人悵惘。

五派之中,他原先隻對嶽不群存有些顧慮防備,卻不料蘇留居然神兵天出,悍然出世,當真是流星般崛起也不過如此,使他平地多了一尊大敵。見著了蘇留這般威勢,此時的君子劍嶽不群又如此縮卵,相較之下,根本不足為懼。

那便,隻剩下蘇留一人了。隻要鐵手悍然鎮壓蘇留這個小孽障,一統五嶽,三分白道氣運。

誰敢擋我?

近乎瘋魔的左冷禪整個人卻已經完全的沉定凝重了起來,他的氣機,也已經完全的凝結在蘇留一人身上了。

天門道長卻隱見憂慮,這些年來左冷禪積威過甚,幾乎是五嶽劍派裏共同的陰影,他雖然性子剛正秉直,但是並非是愚鈍之人,也知道左冷禪出了名的心狠辣手,隻怕蘇留武功雖高,但是年輕經驗不足,要吃了暗虧,被左冷禪下死手害了。

不過眼下的局勢,卻不容得他提點幾句。

蘇留目光微動,給天門道長一個安定的眼神,淡淡一笑道:“那便來吧,左掌門。”

左冷禪緩緩踱步,一步重似一步,朝著蘇留道:“其實蘇師弟說的也是,這等大事,總也該有個章程,你若是能勝得我,這五派掌教之位,我左某人保舉你能坐得。如果左某僥幸得勝了,便請你也與我一般無二。”

蘇留道:“這話是當著天下英雄說的,那是自然。”

兩人之間的氣氛正凝固時,曲非煙不知何時悄悄地溜到了任我行身側,直勾勾地打量著他,這號稱是前輩大梟老魔任我行側首過去,饒有興趣的看著這個眼眸靈動的精靈般小女娃,似是想起了自己女兒小時候的樣子,慈眉善目笑道:“小女娃兒,你不怕我?”

“當然不怕啦,有什麽好怕的。”

曲非煙笑的大眼睛彎彎的變成了月亮,道:“老伯伯,我認識聖姑哦。”

她人雖然不大,但是心眼卻已經很不小了,知道在什麽人麵前說什麽話,一說到任盈盈,正好叫任我行放下架子。

在曲非煙這裏聽到了任盈盈的消息,任我行果然來了興趣,換了個坐姿,微笑著問道;“怎麽,難道你很了解盈盈?”

“一般般啦,跟聖姑姐姐一起行走過江湖好些日子呢!”

曲非煙眯著眼笑著,擺了擺手,活生生的像一隻嬌俏的小狐狸,眼眸靈動,卻瞧著高台上對峙的兩人,狡黠道:“老伯伯,你武功蓋世,知不知道這泰山派的蘇掌門打不打得過這凶巴巴的左老伯伯。”

任我行啞然失笑,怪異的看了曲非煙一眼,戲謔道:“原來是掛記情郎了。”

“不...不是啊。”

曲非煙終究是麵皮嫩了些,臉色突然一紅,道:“老伯伯不要胡說啊,聖姑姐姐很討厭胡說八道的人。”

“哈哈,好好好。”

任我行登時頭大,正拿這個鬼靈的小丫頭一點辦法也沒有,打又打不得的,罵倒是可以,平白丟了身份,也隻好哄著。

他細細看了眼站在高台兩個對角的手裏跟左冷禪,搖頭道:“我隻遠遠的看到那一劍氣象,想是小子自創的一劍,那麽看來這小子雖然年紀輕輕,但是論說資質,真是逆了天的怪物,江湖絕對沒有人能出其右。隻是左冷禪畢竟是威震江湖數十載的人物,心機深沉,武功也是別出機杼,許多殺招不曾顯露,跟我也隻在伯仲之間,可能稍不如我,不過他的功力顯然較深,還是左冷禪勝算大些。”

“哼!”

曲非煙真是好不失望,有些低落的低下頭,心裏打鼓,嘀咕道:“唉,道長哥哥不會敗的啊。”

“他當然不會敗。”

她耳邊傳來了一聲冰冷卻十分好聽的聲音,曲非煙皺眉道:“細雨姐姐,你怎麽知道的呢?”

“因為他就是蘇郎。”

細雨望著蘇留的眼神,自信,且無限溫柔。

幾人之間的低語,完全沒有引起人的注意,因為此時群雄的心裏又是緊張,又是興奮,都已經將目光完全的鎖定在了蘇留跟左冷禪的身上,不時的瞥一眼沒啥動靜的任我行。

緊張的其實還是任我行這老魔帶著魔教左護法向問天在旁虎視眈眈,以魔教人喜怒無常的性子,加上他的心機,不知道是不是埋伏了魔教部眾,什麽時候會突然發難。興奮的卻是眾人有所目睹劍法已然通神的蘇留跟嵩山派威震五嶽數十載的左掌門之間巔峰對決。

這巔峰一戰,牽動了無數人的心弦。

“嘿,可要當心了,蘇師弟,我盡量控住劍勢,免得傷了你。”

左冷禪說這話,卻當仁不讓的先踏出一步,身上黃衫舞動,氣息漸漸的攀升凝厚了起來。

蘇留淡淡道:“不妨的,刀劍本就無眼,如果我真傷了,也是我學劍不精,怨不得人。”

“好!”

左冷禪雙目陡然睜大,神光暴漲,倏地飛步縱撲而來,手裏那一把方才以奇妙攝物手段控來的寬劍斜斜背天,驀地一振,竟然有一種極其沉悶厚重的劍吟聲傳來。

人如飛鷹,劍力千鈞。

原來他以自己雄渾的內力催使自己的這一柄長劍,劍身已經震顫了不知多少下,劍音響徹了山巔,嵩山弟子固然喜形於色,台下群雄亦都是喝彩連連。

這便叫做,奪其軍,則先奪其誌,既能搶住了先手,提起了高人一等的劍勢,叫人心驚折服,又可同時藉此震懾住蘇留,叫蘇留心神為之一震一蕩。

隻此一劍,當真是帶了老江湖的那種獨特的知勢老辣。

當麵劍光分刺,蘇留恍然一笑,紫薇劍還未出,仍在腰間纏著。

在群雄眼裏,卻變成了蘇留神為之奪,連劍也忘記了拔,眾人都有些心焦,更有些感慨,這少年英傑終究是不如左掌門老辣啊。嵩山弟子中的好些好事的便已經開始吹起口哨,跺著腳喝倒彩了。

然而下一刻,蘇留卻是采取了一種他們絕對意想不到的方式出劍。

蘇留伸手一招,道袍寬袖,誰也不曾見他的具體動作,腰間的腰帶似飛了起來,直直跳入了他的掌心。

嚇!

這豈不是飛劍一般的劍術了!?

其實紫薇劍長且柔,若是不控,自有一聲秋水洪波一樣的清亮至極的劍音。這樣不是飛劍術,隻是縱鶴勁催動雨化田三花藏元劍裏邊的一招獨特的控劍秘法,蘇留素來好武,那時一見,也便學了些精髓。

接著,蘇留腳尖在地上一點,青石地麵寸寸碎裂,飛石上揚,仿若靜止當空,他的身形卻衝高丈餘,在半空中一轉,朝著左冷禪落去,兩人一人前奔如逐鹿虎狼飛鷹振翅席卷,一人飛天踏雲淩波仙人姿態,終還是蘇留占得上方,一個呼吸便已落自左冷禪的身前。

紫薇劍劍鋒震顫無端,連點左冷禪胸前要穴。

“七星落長空!”

天門道人低呼一聲,苦修泰山劍法數十載,當世絕無人能出其右,蘇留隻是一個劍勢取位,他腦海裏便浮現起了對應的招式。

這七星落長空也正是泰山劍法裏除卻裏的岱宗夫如何那一劍之外最精要的劍路,隻是蘇留似乎有意使的慢些,好叫泰山派的人看見。

當真是七星當空落,星垂平野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