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我不害怕。許克大聲告訴自己。

然而心中一個更大的聲音說:你在說謊。

你害怕,害怕很多東西。你害怕自己在戰鬥中死亡,你害怕被阿欣利用出賣,你害怕被隊伍所有人拋棄,你害怕被當作炮灰……

雖然心中激烈如怒海,然而許克的身體卻十分安靜,緊緊縮成一團,顫抖著擠進一處牆角凹進去的地方。

恐懼術的效果仍然沒有退卻,但已經有所減弱。所以許克停止了奔跑,如同精神分裂般在內心同自己爭吵。

雖然這種爭吵沒有成果,然而隨著時間的流逝,法術的效果會逐漸衰弱。最後他將會擺脫這個法術,恢複正常。

可是那還需要一定時間。眼下,變故出現了。

有東西。內心中爭吵的雙方同時發現了異樣。不得不說,在極度的恐懼中,許克的感知似乎因為刺激而變得更加敏銳。

眼睛顫抖著,向斜後方瞥去。一根黑色的短棒狀物,從走廊的轉角露出來,動了動。

那是什麽?許克心中顫抖,恐懼不斷放大。

黑色短棒轉了一下,然後從牆後露出整體。那是一個碩大的蜘蛛頭,黑棒是它的一隻眼睛。

不!許克心中驚呼,他轉頭就跑,然而發軟的雙腿卻跌倒在地上。

牆後的生物繼續向前走,露出了一個類人的身體。仿如人形的四肢,連接在一個圓球似的身體上。巨大的蜘蛛頭顱,幾乎和它的身體一樣大。

那是仿佛惡夢一般的醜陋形狀,讓人看了就會感到恐懼或者惡心。

恐懼如冰河之水將他淹沒。許克掙紮起身,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狂奔。

可惜在驚慌中,他無法控製方向,肩膀撞上牆壁,踉蹌著再次跌倒。

肩膀仿佛碎掉似的疼痛,卻讓他的恐懼稍減。

他的靈魂裏,有一半在瘋狂尖叫,而另一半在說:“趕緊他媽的清醒過來,要不然你就真的死了。”

可是他清醒不來。他就像沉入了一個惡夢中,努力想要醒來,卻找不到可以使力的地方。

背後被輕輕點了一下。許克回頭,看到一條白色絲線連在背後。絲線的另一頭連在那個怪物的滾圓身體上。

快跑!

他的心中大喊,他的身體拚命掙紮。然而他卻在向後退。

被那根白色絲線拉著在地麵滑行,向後,與死亡越來越近。

許克那該死的好眼神,能夠讓他清晰地看到遍布怪物表皮的硬刺般的剛毛,還有蜘蛛口器上流淌著的粘液。

死了!死了!

一個聲音在許克的腦海裏大叫,而另一個聲音則叫著“快逃!快逃!”

可是怎麽逃呢?許克現在的身體完全用不出力氣。

第三個聲音加入進來,“想辦法!快想辦法!”

各種各樣的聲音在許克腦子裏雜亂的叫嚷,卻沒有一個是有用的。死亡似乎已經無法避免。

一個細微的聲音響起,在嘈雜聲中幾乎讓人無法察覺。然而它越來越響亮,逐漸淩駕於其他聲音之上。

那是一聲狼嚎,淒厲且無畏。

所有的聲音都一下消失了,隻剩下狼的嗥叫在許克的意識裏獨奏。

那嗥叫隻表達了一件事,爪牙當撕咬。

此刻正用分泌的絲線拖曳許克的怪物,正是他之前在珍獸園看到過的伊特怪。一名襲擊者在早前時間闖入珍獸園,殺死看守者,放出這些危險的生物,意圖製造混亂。

其他的生物早已經離開,去各處飽食人肉大餐。但是這隻伊特怪十分謹慎,它小心地在珍獸園又停留了一陣子,落在了後麵,結果與被嚇壞了的許克相遇。

在它的眼裏,許克無疑是一頓大餐。它打算將許克拖回珍獸園裏原來的居所,慢慢享用。畢竟,那裏有無數的絲網,比外麵更加安全。

然而,眼前的大餐發生了奇怪的變化,開始長毛。不過好處是這個大餐的體型和份量也大大增加了。

它想,這倒不錯,可以多吃一陣子。

可是它不知道的是,大餐已經變質,成為一頭凶獸。

原本因為恐懼術的作用,隻知道依從身體本能逃跑的許克,在變身成狼人以後,反而比往日更加凶狠。變身尚未完全完成,就揮舞著爪子,向著伊特怪的頭顱狠狠抓去。

這一抓,凶狠暴戾,帶著無限的惡意,閃電一般掠過。

即使是擁有蜘蛛一樣的敏捷,伊特怪依舊沒有來得及躲開這一抓。它痛苦地發出嘶嘶鳴叫,一隻眼睛和眼睛附近的皮肉,都在這一抓中離開了頭部。傷口流出半透明的深綠色血液。

疼痛中的伊特怪做出了反擊。它的爪子迅速地劃過許克的手臂,在長毛下方造成了一條淺淺的傷痕。這一抓雖然遠沒有許克的凶猛,但是伊特怪的爪尖上卻帶著一顆顆的露珠。那是由爪根的腺體分泌出的毒液,雖然不會立刻致命,但卻能夠讓人全身麻痹,動彈不得。

這東西在捕獵的時候,能夠保證獵物聽話又新鮮,但是在生死搏殺中卻沒有那麽有用。

許克不等伊特怪的毒素生效,已經開始了一輪又一輪的攻擊。

他現在和平時不同,徹底變成一頭野獸。沒有任何戰鬥技巧,牙齒和爪輪番上陣,不斷從伊特怪的身上撕扯下血肉。

除了爪子上的麻痹毒素,伊特怪口中還擁有一種毒腺,分泌出的東西足以致命。可惜,它直到死亡也沒有找到咬許克一口的機會。

當伊特怪倒在地上,吐出最後一口氣息的時候,許克發出了勝利的長嗥。他的思想已經完全變成了一頭狼,而這裏是他的領地。他要去巡視領地,探索那些古怪的氣味。

順著氣味,他走進了珍獸園。然而這裏空無一物,留下氣味的野獸已經逃離此地。許克在珍獸園內行走了一圈,到處留下尿液作為標識,心中開始感到滿意。

突然,他察覺到外來者的侵入,耳朵和渾身毛發都豎立起來。從步伐聲和氣味判斷,來者的體型遠勝於他,且有著非常危險的氣味。於是他小心翼翼地隱藏在陰影中,準備對外來者做出突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