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變身後的好與壞(1)

第二天一早,棲蝶乘坐專車抵達碼頭時,江家父母早已侯在港口。這是長姐三年前嫁往喬都後,她以柳三小姐的身份第一次攜父母拜訪,格外重視地為父母置了新衣,看到父母穿上新衣精神抖擻,又打開手提包確定帶上了為兩個侄子準備的禮物,這才放心下了車。

菀兒隨她下車來,接過父母手上的行李包,引著三人往郵輪走:“三小姐,太太今日一早便打電話給盧行長,特意空出郵輪上最好的一間艙房供伯父伯母休息,請隨我來。”

棲蝶攙著母親,跟著走在前麵的父親一同隨菀兒穿過攢動的人潮向頭等艙房走去。因是第一次乘坐頭等艙房,一進內房,江建鄴便忍不住東張西望起來,像看稀奇似的拿起屋裏各種小玩意兒把玩。棲蝶將母親扶到座位上坐定,將窗戶半敞,為母親倒了杯桌上早已備好的香茶,又倒滿一杯,走向父親:“爸爸請喝茶。”

江建鄴接過茶杯來一口飲下,隨手便將空杯子遞回到棲蝶手上,懶洋洋地往床上一躺,右腿高高翹在左腿上,閉目養神地享受床鋪柔軟的舒適和窗外飄來的江風的清涼。

菀兒手裏擺放著行李,眼睛卻不屑地瞥了眼床上粗魯的男人,又眼觀左右忙碌的三小姐又倒了一杯水放到床頭櫃上,走回江母身邊,蹲在江母身前為其按摩奔走勞累的雙腿,不禁一愣,要知道在柳爺和太太跟前,她都不必如此卑微,這江家父母又憑什麽?

郵輪發動啟動汽笛聲,棲蝶送菀兒到門口,從手包裏摸出一張大鈔塞給菀兒:“回去吧,這裏我可以了。”

菀兒捏緊了手裏的鈔票,心裏有話想問,猶豫再三還是忍住而退。

船行逆流而上,緩慢前行,窗外江風灌進來,屋裏的溫度正好不冷不熱。父親興致頗高的坐到了沙發上剝著茶幾上的水果吃,棲蝶便扶著母親上床休息,不一會兒就傳出母親睡熟的鼾聲,還有父親吃得津津有味的吧唧吧唧的聲音。

棲蝶起身給自己倒了杯水喝,可是,明明咽下去的是水,卻怎麽感覺像是夾雜了血腥的淚?

自小女兒身不受父親正視,當兄弟姐妹都圍著父親親近撒嬌時,她都隻是遠遠看著,父親也從不主動關心她,所以父女之間一直淡得無話可說,即使是母親故意把她推到父親身邊,父親也從未對她有過一聲的關懷嗬護。直到進入柳府,去到柳爺身邊,那個她同樣喚作“爸爸”的男人,會在飯桌上為她夾菜,送她去最好的學校念書,讓她能夠在一個正常學齡段接受正常的教育,過正常的生活,雖然這樣的疼愛是建立在另一個她之上,她亦感激涕零。

出神間,竟見一支剝開了皮的香蕉出現在眼前。回神一看,是父親?除了香蕉,父親還將銀色果盤遞給她,原本帶皮的枇杷、荔枝、香蕉、葡萄,此刻竟全都變成去了皮晶瑩剔透的果實。

棲蝶愣愣地疑惑地看著父親臉上露出的鮮有的慈顏,一時竟有些難以適應。這樣的笑顏、這樣的舉措是什麽意思?是在表示他的父愛?那麽在江家的那十二年,在她還是江永念的時候,他是如何地將她置之不理,如何對她不屑一顧,那時的她恨過嗎?不恨,但,怨!怨她生在了這樣的人家,怨他在諸多女兒間唯獨對她冷漠以待。她永遠忘不了父親對江家女兒的定位,所以他現在的轉變,隻因為她真正做到了以帶江家富足?

可惜,她想要的這份父愛來得太遲。

可是……她又無法真的做得太絕,她深切地明白沒有他就沒有她的道理,於是,棲蝶冷笑般地微微揚起唇角道:“謝謝爸。”

江建鄴兩眼發光地看著永念,哦不,該稱棲蝶,這個女兒在四個女兒中,是最沉默寡言的,也是跟他最疏遠的,上有永芳的順,下有永延的巧,後來又有永秀的乖,自然也就更忽略她。以前他隻知道,女兒早晚是別家的,男兒才是家裏的支柱,才是世代為己家,卻不料,最不起眼的她倒成了最有前程的人。

那年從上海死裏逃生回來,看到滿屋的賀禮及全家上下的歡喜,才知道永念已經成為江城首富柳忠廷的義女,已是滿城皆知的熱聞。左右鄰裏、遠房親戚、各路友人,認識的、不認識的紛紛上門攀親,從那以後,他江家在江城也算小有名氣。

那是第一次,他覺得自己太過小瞧了這個女兒,不屈於命運擺弄,雄心壯誌竟更勝男兒。對她也一改往日的冷漠變得俯首帖耳起來。這些年,永芳有了好人家,兒女們吃穿不愁有書可讀,他和老伴更是高枕無憂、一派樂活。每每一想到此,江建鄴看她的目光裏就有抑製不住的興奮。

棲蝶對於父親的種種殷勤隻抱著既來之則安之的想法,麵對麵過了兩天,第二天黃昏,郵輪便安全抵達喬都港。

棲蝶一手把一個最大最重的行李包挎上肩,一手攙著母親,和父親一路剛剛走出碼頭,便見父親喜滋滋地向不遠處一位著素衣的男子揮手高喊:“承誌!”

承誌?湯承誌,永芳的夫婿。

湯承誌連走帶跑過來,棲蝶在看清來人相貌的同時微笑問好:“姐夫好。”

湯承誌也在看清她後,頓時怔住,鼎鼎大名的柳三小姐,當真是仙女下凡的容貌氣質,看得他挪不開眼。

棲蝶被湯承誌看得有些尷尬,又高聲稱呼道:“姐夫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