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0章 水落石出（二十四）
他們的閑言碎語--譬如說“小凜還是像小時候一樣”、“以為長大了就不會這麽奇怪了”--卻比再也見不到母親的事實更加的是蘇凜難過，甚至感到一絲類似惱羞成怒的感情。
蘇凜跟隨在父親身後，目光飄渺。
……
翌日，雷藍的父母前來拜祭。原因是正逢出門旅遊，沒有及時接收到消息。雷藍的母親在母親的靈位前悲痛的哭著，他的父親難過著表情，安慰的拍著父親的肩膀。
“小凜……”
雷媽媽--蘇凜是這麽稱呼雷藍的母親--緊緊的抱著蘇凜，輕聲的喚著蘇凜的名字。蘇凜感受到她擁抱的溫暖與眼淚的潮濕。
隨後，雷媽媽與父親詢問母親的死因。然而，誰也沒有開口。
雷媽媽再度垂淚，說著與母親的事情。
雷爸爸點燃煙抽著，遞給父親一支，父親搖頭拒絕。他深深的歎了口氣，想要說什麽，卻始終未說出來。
蘇凜在一旁靜靜的聽著，雷媽媽握著蘇凜的手。她的手濕濕的，是沾滿了淚水。蘇凜打量著眼前這三個用各自的方式悲傷的人，他們都是深愛著彼此伴侶的人。也是讓蘇凜羨慕他們那個年代的婚姻的人。
蘇凜曾對母親說，她羨慕你們那個年代的婚姻。母親好笑的問，為什麽？蘇凜還記得蘇凜是這麽解釋的：
“雖然你們那個年代婚姻沒有自由，差不多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沒有現代婚姻那麽多的雜質和波瀾。你不認為嗎？現在所謂的因愛而結合的夫妻，能夠長長久久到最後的有幾對呢？”
母親輕笑出聲，溫柔的摸著蘇凜的頭，對蘇凜說了這樣的一句話：
“但是，始終還是有幾對，不是嗎？小凜。”
偶然一次機會，蘇凜與雷藍討論了這個問題。
蘇凜問雷藍：“雷爸爸和雷媽媽是相愛結婚的嗎？”
雷藍看了蘇凜許久，然後說：“他們那個年代，有幾個人能夠與相愛的人結婚？”
“但是，我有時候很羨慕他們那個年代的婚姻。安寧、祥和。”
“那是因為，你是蘇凜……”雷藍笑著說，笑的很深意。
蘇凜一直習慣雷藍說一些類似於賣弄的很深沉的話，同時也習慣不去細想這些話。但是蘇凜想雷藍是知道蘇凜是認真的，方才那樣笑著。
但盡管如此，蘇凜仍然在意雷藍是如何看待的。於是，蘇凜問：“藍呢？”
雷藍沉默-了片刻，像是在考慮如何回答。這之於雷藍而言，是很難得的。在蘇凜的思緒尚未結束之前，雷藍就停止了沉默，說：
“隨緣便好。喜歡與否，有時候，並不重要，不是麽？”
蘇凜靠在窗邊，神色疲倦。眉眼間，濃濃的情緒，堅強又脆弱。讓雷藍看著擔心又心疼無比。沒有誰比自由與她一塊兒長大的他更了解，她對母親的感情。
“藍，事情查清楚了麽？”
雷藍頷首道：“嗯，蘇媽媽並非是突然……”
“別告訴爸爸。”
雷藍眉頭微蹙，心疼仿佛猙獰的傷口，劃破眼底強裝的平靜。
自始至終，蘇凜的父親並未開口提過她母親的死因，外界隻以為，這個好命、性格又好的女人，不被上帝眷顧，才會罹患疾病，不治而亡。在大好的年華，本應該享受著人生最美好的歡樂時，卻離開了這個世界，著實讓人喟歎不已。
蘇凜父親說的原因，與拿來敷衍別人的，毫無差別。也不知是悲傷所致還是其他，他根本沒考慮過蘇凜會懷疑的問題。
蘇凜在悲傷中回過頭來，從見到母親遺體的那一刻，就仿佛如墜夢中，整個世界，沒有絲毫真實感。世界對被蒙上了一層紗，她在悲痛中，冷靜的看待著一切。從中發現破綻，和可疑之處。
正如蘇凜所想的那樣，母親的死，正和MMS走私涉毒事件一樣，是那些人所為。
然而，MMS走私涉毒，隻不過是一個警告，讓他們及時收手乖乖的上去認錯道歉。他們會考慮放之一條活路。
可他們的防備和各方麵的準備，MMS成功從足以讓他們身敗名裂的事件裏洗脫嫌疑，看似枯敗了實際卻繁榮了的事實。
但讓蘇凜他們都沒想到的是，那些人竟然直接從她這裏下手。並且輕而易舉的越過戒備，直接奪走了她最珍愛的人的性命。
這才是真正的開戰。
現在，蘇凜隻想確定一件事情。
“音無，可有參與？”
雷藍看著蘇凜沉靜的麵容，蒼白的膚色，竟能和莫笑笑媲美。他微微一歎，道：“沒有。他並不知道這件事情。”雖然，他並沒有證據。
“最好如此。”蘇凜冷聲道：“藍，聯係小喬和笑笑，讓她們回來。諸葛呢？”
“他在準備基地的事情，差不多要完工了。”雷藍道：“要叫他回來麽？”
“嗯，讓他手裏無論有什麽事情，都趕快回來。並且，通知所有斬神成員，近期內，不許接任何業務。”
雷藍蹙眉，深深地看了一會兒蘇凜，道：“凜，你知道你在做什麽嗎？”
迎上雷藍擔憂的目光，蘇凜沉默良久後，才勾起唇角，冷靜得冷酷道：“非常清楚。藍，養兵千日用兵一時。我養了他們這麽久，現在讓他們做點事情，沒有誰會有意見吧？”
“……我知道了。”
誰會有？
誰都不會。
一朝天子一朝臣。蘇凜當上斬神領導者之後，原來的斬神成員幾乎都退回總部，現在的，幾乎都是蘇凜一手提拔上來的。
別說讓他們不接任務，就算讓他們去死，他們也不會有半分猶豫。這就是蘇凜的斬神。
“試著聯係下音無，我有事要和他說。”蘇凜道：“別找借口，他既然能聯係笑笑，就不會回避與我聯絡。”
雷藍麵色越來越凝重，半響後，知道改變不了蘇凜的決定，才道：“嗯，我等會兒就聯係笑笑，讓她聯絡音無。”現在，隻有莫笑笑能夠聯係得到音無，也隻有她，才有可能找到音無。
蘇凜不再說什麽，隻是靜靜地看著窗外風景，眼內一片模糊。
媽媽……
隻要一想起來，心就如同針紮一般疼。事情太過突然，讓她幾乎措手不及。
來不及防備的悲慟，蘇凜以為自己能夠承受得住所有，卻在那一刻，險些崩潰。
蘇凜這輩子，第一次開始憎恨。
因為媽媽的死。
另一邊，明辰浩等人還不知道蘇凜那邊發生的事情，隻是在奇怪，雷藍明明聯係過他，說近期他們會過來。他還在想，等蘇凜這女魔頭過來時，該如何應對？
現在本來就很亂，她再來插一腳，感覺這日子真沒辦法過下去了。但到了預定的時間，蘇凜卻沒有出現，更沒有與他聯係過。比起擔心，明辰浩更多的是一種被戲弄了的惱怒。——蘇凜可不是頭一次做這種事情。
這也算是冥冥之中的注定吧。
故而轉眼間，除夕之日到了。
之前說到明辰浩抱著兩個孩子遠離兩個老爺子，帶著他們去了玩具房。看著孩子們在舒適的地毯上趴著，偶爾用玩具逗弄一下，惹來他們的笑聲或者嚷嚷聲，心一片柔和。
成家立業，偶爾明辰浩會深深體會到，為何古人會將成家擺在立業之前。
一旦有了家庭，身上所背負的多了，壓力和責任，以及與之相伴的甜蜜。這便是，所謂的甜蜜的負擔。
“辰浩，你回來了？”
就在明辰浩玩得開心的時候，一個聲音徐徐傳來。
熟悉的嗓音，清亮中帶著溫柔綿綿。明辰浩本能的回過頭去，就見到此生摯愛的女人，站在門口。
她扶著門框，靜靜佇立。簡單的家居白色套裝，卻襯托得她仿佛出水青蓮，綽綽生姿。
“嗯，你怎麽上來了？”
蔓雪怔楞了一下，明辰浩竟然沒有如往日一般，來與她擁抱親昵一番，而是遙遙的看著他。黑眸裏，是如水的平靜。
蔓雪心一糾，笑容僵硬了一分，但很快就恢複了。她仿若無事的走了過去，坐在一側，看了一眼明辰浩後，將目光投向孩子。
明城一如既往的活潑有勁，在地毯上爬來爬去，一旦遇上阻礙的玩具或者其他物什，直接揮著小手將之掃開，繼續往前爬。如果障礙物是姐姐明錦的話，就會一改態度。小小的臉蛋上，滿是笑容，大眼裏竟然寫著幾分討好之意。
隻可惜，明錦似乎很不待見她這個弟弟。一見到他蹭過來，就一臉嫌棄，能夠躲開他的時候，絕對不會用手去推他。
這一回，明錦沒能及時躲開，隻能揮著小手，想要推開這個粘人不已的弟弟。然而，她卻沒有想到，今日的明城，特別的粘人，平日裏揮一次就能揮開的人，今日竟然越挫越勇，仿佛明錦不接受他，他就不罷休一般。
“城兒似乎又胖了一些。”
一室溫馨的寧靜，卻滯留著尷尬，久久不散。明辰浩始終不見開口，蔓雪隻能隨意找了個話題，希望能夠打破這片尷尬。
“孩子胖一點比較好。”
然而，明辰浩的話，卻讓這尷尬，加深了幾分。蔓雪微微蹙眉，不解又疑惑的看著明辰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