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43章 笑的悲歌（一）
卡洛斯忽然有些了解藍斯的態度。
在得知莫笑笑的遭遇後，藍斯對她的態度容忍到了縱容。不論莫笑笑做了多少挑戰他原則底線的事情，藍斯都一派安然。
是因為預感到了，莫笑笑的苦難，起因於他麽？說到底，莫笑笑是最無辜的。比莫菲菲，更加無辜。
……
卡洛斯將一直擺在自己房間裏的電腦帶到莫笑笑的房間。將他將電腦遞給莫笑笑時，後者平靜無光的眼裏閃過一絲愕然，似乎在不解。
“電腦可以還給你，但每天隻能上一個小時。不然我會再度沒收。”卡洛斯靜靜凝視了她一會兒後，道：“你的身體不好，不宜太過操勞。”
莫笑笑將電腦搬到自己麵前，伸手間露出的手腕，瘦得觸目驚心，仿佛隻剩下了骨頭。卡洛斯心一顫，難以言喻的揪心之疼，再度蔓延。
莫笑笑打開電腦，靜靜的看著程序跳動，半響後，輕聲道：“多謝。”她的聲音非常嘶啞幹澀，仿佛許久沒有說過話的人一般，違和無比。
“不用。我們有好好照顧你的責任。”
莫笑笑微微蹙眉，抬眸看了眼卡洛斯，周身氣息仿佛更靜了。
她蒼白的手指，劃動過冰冷的黑色鍵盤，很快就點開了一個界麵。不消多久，劈裏啪啦的鍵盤聲就充斥了整個安靜室內。
卡洛斯望著窗外，一片白雪漫漫。綿延雪花還在拚命的下墜，仿佛要將整個世界都淹沒。
“卡洛斯，別動不該動的心思。”
剛走出那棟小樓，藍斯就如此對他說。他怔楞在了原地，愕然的看著藍斯優雅的背影，隔著很長一段距離，道：“我不覺得這是不該動的。”
藍斯頓住腳步，微微回首看了他一眼，蔚藍的眸子如同浩瀚一般深沉悠遠，美麗又暈染著讓人恐懼戰栗的冰寒。
“你堅持得下去？”藍斯如此問。“她的心，早已被磨透。能夠救她的人，我想不出來。”
卡洛斯默然。
藍斯的話，雖然冷酷，卻是不折不扣的事實。莫笑笑鮮少與莫菲菲聯係，雖然與蘇凜他們常常在一起，可這麽多年，心除了越來越孱弱，沒有任何變化。
她那一顆充滿了絕望、冰冷的痛苦的心，需要多暖的陽光，才能融化，需要多大的救贖，才能拯救？
他，不是這樣的人。卡洛斯比誰都清楚，自己可以讓萬千女人著迷，心底依然冰涼，這個世界，除了藍斯，其他任何人於他，沒有絲毫意義。
這樣的自己，能夠去融化一顆支離破碎的心嗎？
更重要的是，莫笑笑不需要。她以平靜的態度拒絕了所有，她不需要拯救。所以，弗勞德能夠活這個久，不隻是因為他是卡繆爾家族的人，更因為斬神不能輕易動他。因為，他是莫笑笑能夠堅持活下去的緣由。說來，真是可笑之極！
所以，他們不能讓莫笑笑知道，弗勞德已經落在他們手上，生不如死。這也是限製她上網的原因之一。在網絡的世界，莫笑笑幾乎是無敵的存在。如果她有心，隨隨便便都能調查出弗勞德行蹤不明的消息，並且根據其他事情推斷，不消多久就會懷疑到他們身上。
他們不怕她生氣，怨怪他們多管閑事。他們打的借口，和她沒有絲毫關係。隻是……還是為了預防那個可能。
至於莉娜利，這女人早被嫁給那個素愛****妻子的禽獸貴族。這其中，自然有他們在背後幫忙。起初，卡洛斯還覺得這樣做有點過分，畢竟莉娜利再怎麽討厭，愛藍斯的心卻是真的。而且，她說到底也隻是個棋子，如果不是裏格斯家族和卡繆爾家一些人的配合，她想在藍斯的保護下傷害莫菲菲和他們的孩子，根本不可能。
可現在卻覺得……這樣做，真的是便宜了她。她就算遭遇和莫笑笑一樣的痛楚，至少也戴著一個妻子的頭銜，而非****這麽不堪的……
“如果，你出手了，就必須堅持下去。哪怕她死，你也不能放棄。”
藍斯留下這句話，就留下他一個人，靜默的站在雪地裏。
雪的冰寒，比不上藍斯話語間的冷漠。心裏蔓延出的冰冷，讓他全身仿佛凝結成了冰。
那是藍斯第一次用這種口吻對他說話。冷漠、殘酷、決絕，有帶著一絲瘋狂。讓人毫不猶豫的相信，如果他動手了又放棄了，絕對會遭到藍斯的報複。
他不知在雪地裏站了多久，久到回過神來時，全身已然布滿了冰雪，仿佛雪人一樣，孤零零的佇立在萬籟俱寂的冰天雪地裏，世界仿佛隻剩下了自己一個人。
“咳咳……”
低沉的咳嗽聲，將卡洛斯從回憶裏驚醒。他立刻為莫笑笑端了杯水來，放在她右手邊。然後，站在側麵的位置，用極為深邃的目光看著她。
越是探究，越是神奇。
明明，如死水般平靜的人，不應該散發出讓人不知不覺就寧靜安心下來的氣息。可莫笑笑就是這樣的人。
她笑的時候，你會感覺陽光普照，四海升平，一切都是那麽的美好。她平靜的時候，你會覺得，哪怕是破產也沒有什麽大不了的，一切都還能重新再來，心十分的安和。她哭的時候……
卡洛斯見過她哭，哪怕是在無意識的時候。那模樣，讓人隻要一想想，就覺得痛苦不堪。仿佛，在經曆著讓人無法自抑而淚流的苦難，是自己一般。
這樣的人，不能輕易觸碰。她是最堅強的水晶。如果不能確定自己能夠不論遇到什麽都能一往直前，決不放棄，就如藍斯所言，不要去觸碰。
哪怕，她對你的追逐追求沒有任何反應，也會因為你的放棄和灰心，讓心裏絕望的顏色，更深一點。
他苦惱的揉了揉太陽穴，他這輩子第一次對女人有感覺……就遇上了這種人。
想碰，卻無法碰的人。
這一邊。
莫笑笑飛快的牽動著鍵盤，很長一段時間沒上網，和蘇凜他們的聯係已經斷了許久。
她用最快的速度調查清楚最近事情的走向，並與蘇凜他們發去自己安好的消息後，才著手調查TKY的消息。
莫笑笑的技術，甩了林修文不止一條街。所以，她調查出來的消息，也具體真切了許多。破開各種防護網，穿過各種陷阱，找到的真相，讓她震驚不已。
敲下回車鍵，跳出來的一個頁麵，讓她正飛舞著的雙手頓了下來。
“笑笑，許久不見。”
男人醇厚的聲音帶著一絲懷念和欣慰，讓卡洛斯回過神來，卻讓莫笑笑陷入了某種回憶裏。
半響後，莫笑笑淡淡道：“好久不見，師父……”
卡洛斯的中文很好，除非你用文言文，否則他能夠全然理解。當視頻裏，一身和服的男人，嘴邊叼著煙鬥，俊秀的容顏和莫笑笑一樣蒼白不已。
他靠在廊柱上，背後是一片漫漫雪景。和他們這邊不同，那裏充滿了山水禪意的氣息。他神情懶散，微微勾起的唇角，溢出的笑容，讓卡洛斯忍不住蹙起了眉頭。
他搜索著這個男人的訊息，卻發現，一點都沒有。
這個男人，是誰？
但不管是誰，絕對和莫笑笑非常非常的熟識。
“你看起來，比以前更瘦了。凜他們沒有好好照顧你嗎？身體還好嗎？還在經常做噩夢嗎？還有沒有害怕睡覺而日夜顛倒，困得支撐不住才去休息？”
男人的關切，仿佛慈善的長者。敦敦問切，綿綿暖意，卻讓莫笑笑徹骨生寒，讓卡洛斯心生妒忌。
為什麽，他就能夠如此直接的關心莫笑笑？
“我很好。”莫笑笑不自覺的挺直脊背，仿佛要證明什麽。卻換來男人一聲輕笑。男人吸了口煙，淡淡的煙霧吐出後，隔著那一層朦朧，他又說：“你還是那麽倔。老實一點會少一塊肉嗎？你這樣子，肯定讓凜他們很頭疼。連關心你，都不敢言明。”
這句話，深得卡洛斯的心。雖然莫名的看不爽這個男人，卻非常讚同他的話。
“你為何……為何會出現？”莫笑笑的聲音沙啞，仿佛磨砂一般，讓人聽著就難受。
男人笑道：“聽人說，你許久沒有出現了。也很長沒有追查我的事情了。這不像你。反正也是無聊，就蹲在網上找你。終於，找到了你呢。”說到最後，聲音裏竟然有點慶幸。
“找我做什麽？害怕我將你抓出來嗎？”
“嗯？”男人似乎不解她的意思，微微挑了挑眉，道：“害怕？笑笑是在說笑話嗎？你忘記，你的技術是誰教給你的嗎？”
“……我記得，一直記得。”莫笑笑幾乎切齒的道。
男人擺了擺手，笑道：“別這副模樣，我還是習慣一直平平靜靜的笑笑。或者，你可以笑一個給我看看。師父很久沒見你笑過了。”
“我不會笑。”
男人道：“是麽？幾年不見了，你更倔了。”仿佛在頭疼別扭任性的孩子一般，聲音裏帶著的寵溺和縱容，不言而喻。“凜他們知道我的事了嗎？會不會恨不得想將我找出來，啪啪給我幾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