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4章 關於“歲月”的故事（一）
娃娃的心，如水晶般美麗。等他長大了，會不會責怪埋怨？即便不會，童雅也不會如此自私。
但正因為這份偉大，才讓幸福的生活裏，留下難以磨滅的陰影。
夜裏，蔓雪抱著明城哄著他睡覺時，對明辰浩說了這件事。明辰浩沉默了片刻後，道：“如果擔心手術失敗的話，可以找柳下惠。全球醫術能出他其右的人，屈指可數。”而那些屈指可數的人，不是他們能夠請得動的。
蔓雪心一喜，還未來得及開口，就被明辰浩潑了一盆冷水。
“不過，這得等這件事情完結之後再談。”
蔓雪問為什麽，明辰浩的解釋是，柳下惠心性冷漠，他人死活喜悲，入不了他的眼。他們出事，他會看在蘇凜的份上出手救人。但讓他主動去醫治誰，無異於天荒夜談。隻能等事情結束後，找蘇凜幫忙。如果蘇凜開口，柳下惠十之八九會同意。
想起那個冰冷的少年，蔓雪無奈的點頭。
時間倒回白日。
明辰浩和成勳終於將肉菜處理好了，童雅將娃娃放回客廳，找來一堆玩具讓他玩去。和蔓雪去了廚房。
檢查一番，給了一句“馬馬虎虎”的評價，讓明辰浩麵色一沉，狠狠的剜了她一眼。
蔓雪好笑的拉過明辰浩，握住他紅而冰冷的大手，揉搓了幾下，道：“怎麽不用熱水？”
“去問你的好友。”明辰浩嗤了一聲，別扭又很享受蔓雪的服務。
蔓雪輕輕一笑，瞬時了然。拉著他，徐步朝外走去。“你明知阿雅喜歡作弄你，你還要和她較勁。平日裏對我耍奸使詐，怎麽到她那，就老老實實的？”
明辰浩尷尬了一下，他敢不老實嗎？且不說他一旦不老實，成勳那麵癱絕對不會對他老婆撒謊，隻需童雅一問，就會被揭穿，但說他也不敢冒險，誰讓他的把柄被那死女人捏著？
“誰讓你是我家親愛的呢！”明辰浩朝蔓雪拋了個美豔，後者頓時打了個寒顫，一把丟開他的手，搓了搓手背上突然冒起來的雞皮疙瘩。
“你別這麽肉麻！”
“親愛的，這叫情趣。”
蔓雪驚悚的看著他，“你這是拿肉麻當有趣。”
二人你來我會鬥了一會兒嘴後，明辰浩溫柔的凝視著前方玩雪的幾人，歎息道：“寧寧越來越活潑了。”仿佛放下了什麽。“我偶爾會有種感覺，咱家大寶貝寧寧，這麽乖巧是因他害怕不得人喜歡。”
蔓雪眨眨眼，愕然的看著他，道：“你怎麽會這麽想？寧寧的確是乖得讓人心疼，但……你別多想，和你沒關係的。寧寧曾說，他要成為一個頂天立地的男子漢，要保護我呢。”
蔓雪知道，明辰浩肯定是將寧寧乖巧的表現當成自己的過錯。可她不想解釋，這反而會讓明辰浩心中的內疚更加沉重。
寧寧跟著她過了七年的單親家庭生活。小孩子間總會拿父母做攀比，不論在哪個地方，單親家庭的孩子，總容易遭人欺負。童言無忌，才傷人甚深。
寧寧雖然沒有過這樣的經曆，但難免被人說三道四。學校開運動會時，其他孩子父母都會來參加。而他，隻有一個媽媽。
明辰浩喟歎，缺失七年的相處，他和寧寧之間的關係沒有因為這七年而生疏，但始終不能如與蔓雪那般親密。故而，在看到顧小語短短幾天時間，就讓寧寧如此喜愛親昵，那種由衷的妒忌，不時的撕扯著他的心。
“你說，你這模樣，若被外人看到，會不會跌碎一地眼鏡？”蔓雪靠在門框上，姿態慵懶，半垂著的眸子，使得濃密睫毛顯得更加修長。隨著眼鏡眨動，如同一把小刷子，撓動著人心。
明辰浩沉默的凝視著她許久，看著蔓雪奇怪不已，還以為自己臉上沾了東西，摸了兩下，就被明辰浩握住。
“你的設計稿畫得如何了？”心中有所悟，有所果，明辰浩直接轉移了話題。
“一團漿糊。”說道設計稿，蔓雪就歎息。她現在是閉門造車，靈感枯竭。“之前和王先生商量了許久，設計風格有所變化。但在如何設計，才能保持翡翠玉石的真我，體現它們自身的天然風采時，碰了牆頭。”
“對於設計這方麵我不懂，但想不出，就別去想，以免鑽了死胡同。”
“嗯，我知道。”明辰浩的勸慰，並未讓蔓雪感到輕鬆。
“我剛接管公司業務時，擔任的是明氏珠寶的業務經理。記得有一回，情人節公司推出了一款戒指，主題是‘歲月’。這款戒指剛上市不久，就銷售一空，供不應求。”
蔓雪挑眉，道：“這一款戒指我知道，很經典對戒。”
“在之後的銷售調查報告裏，十之八九的消費者，都表示非常滿意。唯一不好的是，供貨太少。要不是明氏珠寶限量的都會打出標簽，他們儼然以為這是限量版。”明辰浩道：“在季度慶功大會上，我問過那一款戒指的設計師，他這一款作品的設計理念。你知道他說的嗎？”
“怎麽回答的？”
明辰浩想起當時的情況，不禁一笑，道：“他說，在公司發下任務的第二天，他因為晝夜思考戒指的主題，精神不濟，上班的途中，在等紅綠燈時，扶了一個老人，然後被訛了。”
蔓雪膛目結舌，“他不會因此有的靈感吧？”如果是的話，也太不可思議。那個設計師的思維，也實在是詭異。
“當然不是。”明辰浩搖頭，如果這也能成為設計靈感，大家都趕著上街扶熊老人了。“那個設計師才華不錯，就是個性不符合大眾主流，在公司人緣也不好。他被訛了，半個月工資就能了事。他不肯，和那一家人爭執了許久，不但影響了工作，讓設計總監罵了好幾次，還被告上了法庭。”
“之後呢？”蔓雪很能理解設計師的想法。好心一片卻被人糟蹋，幾個人能忍得下來？隻是，大部分有實力的人，要麽一筆錢打發了事，要麽雷霆手段讓那些人不敢蹦躂。明氏珠寶的設計師基本月薪最低的都有兩萬人民幣，加上獎金、設計作品大賣後的提成和逢年過節的紅包，一年算下來了，最少也有幾十萬。
處在工作緊要時段，蔓雪想，如果換做她，她肯定會一筆錢打發了事。但那樣的副作用，不單單是損失一筆錢，還會涼了一片善心。
心中戚戚，蔓雪想到前幾年轟動一時的老人訛詐案。案情拖了好幾年才以扶老人的好心青年賠錢了事。當時蔓雪在國外，也有所聽聞。一些知道又與蔓雪關係不錯的外國同學，還好奇的問過蔓雪，中國的老人都這樣嗎？
蔓雪當時看著那好心青年最後的話：我這輩子再也不做好事，不當好人了，隻能苦笑。
“他最初敗訴，又再度申訴。那件案子拖了一個多月，十二月末開庭，設計師一方給出了許多證據，證明老人身上的傷痛病患與他無關後，以勝利告終。他說，庭後那一家人指責了他許多，還質問他說，有那麽多錢去收集證據和支付開庭費用，為什麽不給他們，好直接了事，不但省錢還省了不少時間精力。”
稍頓，明辰浩繼續道：“設計師當時心情很糟糕，家裏給他來電後，就向公司請了一周假回鄉下老家。他說，他回去時，正好是夕陽落幕時，看著年邁的祖父戴著竹笠，穿著一身破舊的麻木工作服，在田裏忙碌，祖母提著一壺茶水，拿著毛巾站在寒風中守著忙碌的祖父時，他頓時淚流滿麵。之後，他祖母親自下廚為他做了一桌家常菜，祖父和他喝著祖母釀造的酒，無聲的安慰，讓他解開了心結。等回來後，就開始著手設計這款大賣的戒指。”
蔓雪默然，這就是“歲月”的由來嗎？
“他是那一季度作品最暢銷的設計師之一。明氏珠寶的傳統是，季度表現最優先的前三位設計師，要登台演講，說自己的感悟和理念，與眾人分享。他當時說，他的祖父少年就從軍，在軍隊裏呆了大半輩子，落了一身的病痛。祖母比他大幾個月，與他祖父相戀後，就不離不棄。”
蔓雪溫柔的看著他，被他握著的雙手，因力道過大，而微微泛疼。她沒有掙脫抗訴，安靜的聽著他用著自己也未察覺到的羨慕口吻說著關於“歲月”的故事。
“他祖母才貌雙全，學曆很高，在當時，隨便找個工作，就比他祖父這個泥腿子兵要好許多。許多人都為她感到不值得。但她甘願斂去自身光華，做他祖父身後的女人。他祖父有說風就雨的習性，祖母也一直隨著他，跟著他。他祖父想回去種田，身體不好的祖母也跟著他，放下了舒適的生活，回鄉下過清寒的日子。”
明辰浩沉默了一會兒，似乎是在整理說辭。須臾後，他繼續道：“他說，他曾以為，世間最美好的是山盟海誓、轟轟烈烈。或者廝守一生，不離不棄。但看到他祖父祖母時，才發現，最美好的，永遠都無法用詞匯來形容，隻有親身經曆了，才能懂得了解。近七十年，他祖父祖母，除去工作時，幾乎形影不離，難分彼此。他們是兩個人，也是一個人。失去了誰，另一個都活不下去。他看到夕陽下那一幕，就產生了一定要為他們設計一款屬於他們專有的戒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