謝韻之正洗著臉,忽然後腰被擰了一下,疼得他直起身,回頭疑惑地看著燕瀾,“默默?”

燕瀾眼神帶著一點涼意:師兄?

謝韻之這才反應過來,“她和我一個高中,算是師妹。”

燕瀾眼睛微微一眯。

謝韻之想了一下接著補充:“算上今天,我是第二次見她。”

燕瀾抱著外套轉身就走,把外套留在客廳的沙發上,再回來時謝韻之也已經走到飯廳,坐在他座位的左手邊,燕瀾一入座就被這叔侄倆夾在了中間。

阿姨和沈鶯鶯兩個女性則坐在三人的對麵。

在座五個人裏有兩個人說不了話,但謝韻之放著兩個能正常聊天的人不理,一直低聲和身旁的燕瀾說著什麽。

沈鶯鶯下意識地豎起耳朵聽,就聽見謝韻之說本來今天想買花,但雨太大了路也堵就沒買成,明天給你買兩束,補上今天的。

燕瀾聽得點頭,筷子一伸給他碗裏夾了塊排骨,然後又給天天夾了一塊。

謝韻之又接著道:“你之前給我買的風鈴草我放到它徹底幹枯才扔了的,不如你下次給我送能放時間長的花?要不然我丟了心疼。”

燕瀾偏頭看了他一眼,伸出左手食指在桌上畫了什麽。

謝韻之默默看他畫完,點頭,“仙人掌也行,你送我什麽我都喜歡。”

燕瀾笑著低下頭。

沈鶯鶯眼底情緒複雜地看了兩人一眼,實在不甘心自己就這麽被忽視,今晚她能坐在這裏吃飯是因為她是天天的語文老師,而不是什麽無關緊要的邊緣人。

整理好情緒沈鶯鶯露出一個得體的微笑,“師兄,有一件關於天天的事情我想跟你商量一下。”

一聽到天天,謝韻之頓時轉過臉看向她,“什麽事?”

“是這樣的,我這幾天給天天上課,觀察到他的注意力很容易跑,也就是不容易集中,有時候他甚至不願意仔細看我的手語動作,所以我想說能不能給他增加一些練字方麵的課程,培養他的專注力。”

事關天天謝韻之聽得很仔細,連燕瀾都在認真聽沈鶯鶯的話,然後扭頭看了眼身旁乖巧吃飯的天天,想了想自己給天天上課的時候好像也有這個情況,便放下筷子對謝韻之道:她說得對,你可以考慮一下,練字確實能提高專注力。

沈鶯鶯有些意外地看了燕瀾一眼,有些沒想到他竟然會附和自己的話,她原本以為他是那種很慣孩子的人,所以天天才會黏著他,甚至有可能是因此才有機會和謝韻之在一起。

細究來她也算是先入為主的偏見,她畢竟是先從微博上知道燕瀾是個男小三,主觀上對他的印象自然帶有負麵的色彩。

事實上即使他現在附和她的話,她也並未對他生出什麽好感來。

謝韻之考慮了一下,點頭,“我知道了,天天練字這件事我和默默會輪流監督他的,就不額外給他增加課程了。”

沈鶯鶯聽得一愣,原本想毛遂自薦的話都咽回了肚子裏,沒再找謝韻之搭話了。

晚飯後雨也停了,沈鶯鶯不敢多留,拿上自己的包便離開了。

燕瀾幫著阿姨收拾碗筷,謝韻之上樓後等了好幾分鍾都不見燕瀾過來,忍不住出去找他,站在樓梯口往樓下廚房望,喊了一聲,“默默。”

燕瀾聞聲緩緩探出半個身體。

謝韻之對他勾了勾手指,“上來,我給你選套睡衣。”

燕瀾現在穿的是自己的衣服,很顯小的連帽T恤,他的習慣是準備睡覺了才會洗澡換睡衣,這才剛吃完晚飯,七點半還不到謝韻之就著急給他選睡衣,燕瀾總覺得他還有別的事。

正在洗碗的阿姨也聽見了謝韻之的聲音,扭頭對燕瀾道:“燕老師你上去休息吧,這裏我來就好。”

燕瀾點頭放下手裏的抹布,擠了點洗手液洗幹淨手才上樓。

樓梯走到一半他仰著臉看正在最上麵等他的謝韻之:我還得陪天天寫作業。

“天天大了,他自己就可以寫,你現在該陪陪我了,快過來。”

謝韻之有些心急地催促他,朝他伸出一隻手。

燕瀾故意慢吞吞地上樓,磨磨蹭蹭走到謝韻之麵前的結果就是被不耐煩地一把抱起。

他那一身肌肉還真不是長著好看的,盡管燕瀾很瘦,但是一個成年男人的體重再輕也有一百二三,可謝韻之就是能毫不費力地抱起他,還能騰出一隻手來開門再用腳關上。

燕瀾被他放到**,一臉地無奈地看著他:我還沒到時間洗澡。

“今天早點洗。”謝韻之轉頭打開衣櫃,頭也不回地道:“你的皮膚很白,我看到你穿墨綠的時候就知道你適合穿深色的衣服,顯膚色。”

燕瀾好奇地看著他的背影,想知道他會拿件什麽顏色的睡衣出來。

“我特別想看你穿這套。”

謝韻之轉過身,手裏拿著一套暗紅色的蠶絲睡衣,領子有點大,扣子也不多,能想象到穿這件睡衣睡覺應該很舒服。

燕瀾從他手裏接過睡衣,謝韻之隨手也拿了套出來丟在**,“別忘了你答應過我今天也睡在這。”

燕瀾聞言微微抬起眼看他,眼尾藏著淺淺的笑意,他把睡衣放在一邊:我剛吃完飯還不能洗澡,我去看看天天?

謝韻之點點頭,“我和你一起去。”

燕瀾知道他是要把禮物給他,坐著等了他一會兒,兩人一起走進小書房。

小書房是天天上課和寫作業的房間,他另外還有一間畫室,一間玩具室,可以說這棟房子裏有一半房間都是他在使用。

謝韻之給他買的達拉木馬他似乎是挺喜歡的,拿在手裏好奇地左右擺弄。

趁著他玩木馬,謝韻之拿起他的作業本檢查,每一科都不落,還要翻他的讀書筆記。

燕瀾見他表情認真忍不住湊過去跟著一起看。

天天這個孩子是這樣的,他對待學習的態度屬於是沒那麽認真,但也不至於敷衍,畢竟他叔叔時不時會檢查,所以他的所有作業就是看起來好像沒有問題,但你就是感覺還差點什麽,要是在普通班級裏他就是那種成績不上下不下的學生,很不起眼。

謝韻之在功課上對他雖然嚴厲,但也沒有打算要他去考個清華北大,隻好夠得上是良好他就滿意了。

檢查完功課他把本子原樣放回去,摸了摸天天軟軟的卷毛,牽著燕瀾走回主臥。

天天已經默認了叔叔下班回來,燕老師就屬於叔叔的規則,沒有要去加入他們的意思,寫完作業就自己玩自己的。

謝韻之一直掐著時間等三十分鍾,半小時一到就示意坐在自己腿上的燕瀾去洗澡。

燕瀾聽話地拿上睡衣走進衛生間,謝韻之下樓去找了瓶白蘭地和水晶玻璃杯。

阿姨看他拿完酒又在開冰箱順嘴就問了句需要下酒菜嗎?

謝韻之拿出一盒冰塊搖頭。

等他回到主臥衛生間的水聲已經停了,響起的是吹風機的聲音。

幾分鍾後,半濕著頭發的燕瀾穿著一身謝韻之親自挑選的睡衣走出來,蠶絲麵料光滑柔軟,有些大的領口穿在燕瀾身上就是掛不住,總是要從肩頭滑落。

這件睡衣謝韻之自己穿肯定是合身的,但燕瀾不管身高還是身材都要差謝韻之一些,單薄又清瘦的身體撐不起來,整片鎖骨都露了出來。

謝韻之翹著腿坐在沙發上抿了口白蘭地,非常滿意地看著燕瀾,“以前我朋友說對象穿自己的衣服有一種很特別的性感,現在我知道了,確實很性感。”

他說完放下酒杯,翹著的腿也放下了,兩隻手拍了拍大腿。

燕瀾臉頰發燙,盡量鎮靜地走到他麵前,但心急的謝韻之已經等不及他自己坐下,手臂一伸就把燕瀾摟了過來,讓其坐在自己腿上。

這個動作幅度有些大,原本就寬大的領口一滑,大半個雪白瑩潤的肩頭都露了出來。

謝韻之濕軟的嘴唇吻了吻那肩頭,隨即偏頭親了一下細長的頸間,他熟悉的沐浴露香氣沾滿了燕瀾全身。

燕瀾不可抑製的全身發燙,謝韻之每一次呼吸落在他的皮膚上都能刺激得他尾椎一陣陣發麻,像極細小的電流竄過,惹得後脖子連著後腦勺一片都快沒了知覺。

謝韻之雙手流連在他的後腰,往上直到握住他的後脖子,下一秒帶著白蘭地果香酒氣的嘴唇就牢牢地吻住了他。

燕瀾半眯著眼,乖順地打開唇縫,口腔隨即被強勢的軟舌侵/入,每一寸口腔黏膜都被重重地舔/過,含不住的涎水從嘴角溢出,打濕了下巴,很快又被謝韻之舔回他的嘴裏。

這個吻情/色得燕瀾渾身發軟,腦子暈乎乎的什麽也想不起來,越來越急促的呼吸讓他的胸膛起伏劇烈,很快就出現像要窒息的反應。

求生本能讓燕瀾用力地偏開頭,經驗讓他原本搭在謝韻之肩上的手改成捂住他的嘴,大口大口地呼吸。

謝韻之眼眸幽深地緊盯著他,拉開捂著自己嘴的手,捏住燕瀾的下巴把他的臉轉回來,“再親一個,親完我就去洗澡……”

當晚,燕瀾如謝韻之所願睡在他的房間,寬鬆的蠶絲睡衣被他脫下來又穿回去,最終鬆鬆垮垮地落在臂彎裏。

謝韻之像一隻性格溫順的大型犬,腦袋埋在他的胸口,留下或深或淺的吻痕。

燕瀾大腿內側的軟肉都快被蹭破皮了謝韻之才勉強滿足,放過他讓他好好睡。

第二天清晨,太陽剛升起謝韻之就起床準備上班,盡管他的動作很輕但還是吵醒了燕瀾。

“還早,你接著睡。”

燕瀾搖頭,掀開被子坐起身:我陪你吃個早餐。

趁謝韻之在衛生間洗漱,燕瀾打開衣櫃幫他挑選西裝和領帶,一整套純黑色的商務風,連皮帶都挑了一條金屬扣很特別的。

燕瀾留意到金屬扣左下角有一行英文字母,好奇地用手機查了一下才知道是個瑞士的品牌,官網一條三千多。

燕瀾殘留的瞌睡都被這昂貴的價格嚇跑了,他正百思不得其解這皮帶和商場服裝店賣的幾百一條的皮帶有什麽區別,洗漱完的謝韻之已經走了過來。

他一邊脫睡衣扣子一邊掃了眼燕瀾手裏的皮帶,眼底劃過很淺的異色,“換一條吧。”

燕瀾疑惑地轉過頭看他:為什麽?

“不喜歡。”

燕瀾眼底的疑惑頓時化作不解,三千多一條的皮帶不喜歡為什麽要買?買了不用放在櫃子裏好看嗎?

燕瀾放下手裏的皮帶:這很好看,買了就用吧。

謝韻之堅持不用,“這條我穿著不舒服。”

燕瀾眼看著他把那條說著不喜歡不舒服的皮帶卷好收回櫃子裏,重新拿出一條差不多的皮帶,忽然敏感地察覺到什麽,他定定地看了謝韻之一會兒,從他身旁走過,進衛生間洗漱。

兩人下樓一起吃了個早餐,燕瀾把他送到門口。

臨走前謝韻之啄了一下他的唇,“我今天會早點回來,晚飯後我送你回學校。”

燕瀾點頭,目送他上車。

天天今天下午的課是英語課,英語老師還是原來那一個,姓溫,娃娃臉小小圓圓的,戴著一副黑框眼鏡,青澀得像個還在校的大學生,其實孩子都上小學一年級了。

燕瀾之前暑假陪天天的時候和她聊過幾句,想起天天也不比她的孩子大幾歲,便在她上課前和她聊了一下,想了解她的孩子有沒有練字。

“有的,學校還發了字帖,我家孩子每天都得寫五頁,是天天要練字了嗎?”

燕瀾點頭:天天的語文老師建議我們讓他開始練字,因為他的專注力不太好。

關於天天注意力不集中這個問題溫老師也很有話要說,表情都變得無奈,“天天確實有這個情況,他默寫單詞的時候看似在回憶和思考,其實就是在走神,練字對孩子來說有很多好處,如果燕老師不知道該給他買什麽字帖的話我回頭把我家孩子的拍下來給你看看,書店應該都有賣。”

燕瀾點頭用手語道謝。

在給天天當美術老師以前他沒怎麽接觸過孩子,有很多事情他自己其實也在慢慢摸索和學習當中,包括和謝韻之之間,他也從未停止過思考,放任自己沉淪。

愛情固然甜蜜,可它也會讓人失去自我,變得不理性,甚至可能歇斯底裏。

他們剛在一起沒多久,阻礙卻已接二連三地出現。

他並不畏懼阻礙,也不可能停止思考。楊曉樂的話,姚金妮和謝韻之之間他一無所知的過往,明顯對謝韻之有意思的語文老師,貧富差距,甚至還有他和謝韻之之間唯一的共同話題是天天這個問題。

這些問題有些是一直都存在的,比如他身邊源源不斷出現的,愛慕他的優秀女性,又比如貧富差距。

燕瀾獨自一人在客廳坐了會兒,忽然像想起什麽掏出手機搜索,他想知道謝韻之從瑞典給他帶回來的那個動物水杯要多少錢。

查詢之前燕瀾心裏有一個預估,猜想可能好幾百塊,可等他在購物軟件上找到一模一樣的同款水杯時,下一秒就被價格嚇了一跳。

2188?一個玻璃杯要將近兩千二?!

一個玻璃杯加一條皮帶,普通上班族一個月的工資就沒了。

燕瀾忍不住開始思考自己畢業了一個月能掙多少錢,他能不能也給謝韻之買一條好幾千的皮帶?

思路開始一路跑偏,他近乎鑽牛角尖地想,假如那天天天沒有生病,他也沒有為了照顧天天而留下,他根本沒有機會和謝韻之有那樣的一晚,那謝韻之也不可能會因為他在他醉酒時照顧他而對他有什麽念想。

如果這些假如都成立,那今天他們還會在一起嗎?

姚金妮和沈鶯鶯哪個比他差?她們年輕漂亮有能力,健全健康,沈鶯鶯甚至會手語,她和天天可以交流,是和謝韻之同一個高中的師妹,最重要的一點是她也喜歡他。

而姚金妮,她方方麵麵都在他之上,是三金影後,是Venus珠寶的代言人,國民影後的影響力是謝韻之會與她合作的原因,僅這一點就已經讓燕瀾望塵莫及。

她寵愛天天,給他買昂貴的樂高玩具,她對謝韻之也好,三千多一條的皮帶說不定隨手就送的,更不用說其他。

他要是姚金妮肯定也不服氣,他憑什麽?就憑他喜歡謝韻之嗎?

燕瀾像自虐一樣地思考這些問題,他甚至開始想會不會微博上罵的人沒錯?他就算不是介入別人感情的男小三,那晚他順著謝韻之,甚至可以說是引導一個喝醉的人和自己發生關係,這難道就對了?

他和謝韻之的愛情究竟建立在什麽之上?換言之,這真的是愛情嗎?

謝韻之從來沒有對他說過一句喜歡,一句愛,他表達最多的是想你。

燕瀾從不輕易悲觀,但他真的看不到他和謝韻之的未來,他和謝韻之這樣迷迷糊糊地交往下去,遲早有一天會走到末路的。

不知不覺間,燕瀾已經把自己心底的某根弦崩得很緊,連時間的流逝都沒有感覺到。

也不知過了多久,外麵太陽似乎快落山了,熟悉的汽車引擎聲由遠及近。

燕瀾下意識地起身往外走,打開門就看見謝韻之抱著一束花推門下車,他還未來得及高興,一個此刻不應該出現在這裏的人也出現了。

沈鶯鶯懷裏也抱著一束花,從一邊下車繞過車尾。

燕瀾心底崩得緊緊的那根弦一下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