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能擼毛,那就一切好說了。

容歲穰找了個灑滿了太陽的窗台坐了下來,邊擼彪肚邊問小萍鬼:“你是怎麽死的?”

彪法力盡失,連貓指甲都被小青剪得幹幹淨淨,反抗無能,隻能齜牙怒罵挨擼。

“我是被害死的!”小萍鬼回想起當初,憋屈氣急,“那賊人偷走了我的身軀,害我的靈被困在這裏,沒辦法回魂。我要是找到他,我就!我就!我就……把他扔水裏,搓他!”

容歲穰心頭暖融融一跳,竟然覺得小萍鬼可可愛愛的,“冒昧問一下,你是什麽動物?”

小萍鬼自報家門,“我以前是九節狼妖。”

“狼妖啊……”

容歲穰陷入沉思,那還真是有點不太敢摸呢……

小萍鬼連連搖頭,事關家門身份,對妖怪來說出身亦是榮耀之一,細節必摳,認真糾正道:“不是狼妖,是九節狼妖。”

觸及知識盲區,容歲穰拿出手機搜索九節狼。

哦,是小熊貓的別稱。

難怪這麽萌。

她收起手機,露出老母親般的微笑,耐心哄小熊貓靈,“不是狼不是狼哦,狼太凶了……”

彪突然炸毛,癲狂地在容歲穰懷裏撲騰,喵喵喵滋兒哇亂叫。

不需要翻譯,容歲穰都聽懂了彪在喊什麽——

“狼怎麽啦?狼怎麽了!老子比狼凶狠!凶狠!”

跟星君在一起待久了,容歲穰已經染上了武力鎮壓的壞毛病。

她按住貓頭,自動過濾掉彪言彪語,專注向小熊貓靈詢問了詳細的事情經過。

原來,很久很久以前,在這裏還是一片荒地的時候,剛成型不久的小熊貓妖來到此處,貪玩嫌肉身麻煩(?),找了個山洞施法陣將軀體留下,魂靈離體出去撒歡。

沒想到過兩天再回來,竟然發現小熊貓肉身不見了。

小熊貓靈一時激怒,急火攻心,尾巴纏頸,自縛為禁。

爾後小熊貓靈被困盤旋此處,怨氣叢生,久而久之,這裏便成了一個陰氣匯聚的地點。

容歲穰哇了一聲。

找不到就把自己綁起來啊……

彪插嘴道:“喵喵喵,喵喵。”

小熊貓靈聽得臉色複雜,憋了半天,才便秘似的緩緩道:“它說隻要把肉身找回來,焚返魂香就能還魂。”

辦法聽上去沒有那麽艱難啊,為什麽讓小熊貓靈如此痛苦?

容歲穰好奇問道:“你怎麽了?”

小熊貓靈一言難盡地看向彪,“……原話太、太粗魯了……”

容歲穰:……

容歲穰把貓往身後藏了藏,“不好意思,家風不嚴,見笑了,回去會好好教導的。”

比起這個,小熊貓靈想起了更重要的事,一拍腦袋,“對了!那天我聞到了味道,就是離這裏不遠的水溝村最東邊那戶人家。我掏過好幾次他家院子裏的鳥窩,肯定沒記錯。”

“好,我去找找。”容歲穰答應了,順嘴問了一句“你是什麽時候死的啊?”

這家酒店有三十多年曆史,翻新了兩回,算上修建期,興許還得加上之前漫長的荒地時期……

別說肉身,骸骨都八成是找不回來了。

“不記得了……”

小熊貓靈顯然也意識到了這一點,神情突然落寞。

“沒關係。”容歲穰安慰小熊貓靈,“就算找不到肉身,我去找我們家星君問一問,肯定有辦法的。”

“真的嗎?星君大人這麽好說話的嗎?”小熊貓靈驚喜道,畢竟她才剛剛聽說那位星君會虐彪。

“放心吧,我們家星君是最硬心軟那一掛的。”容歲穰一口一個我們家星君,說得很順口了。

離開之前,容歲穰想起小萍又咳嗽又捶腿的模樣,提醒小熊貓靈,“你從小萍身上出來吧,她本來陽氣就不強,再被你附身多了,非得大病一場不可。”

小熊貓靈眼見回魂有望,自然是容歲穰說什麽就是什麽,“唰”一下就脫離了小萍的身體。

“我怎麽睡著了……”小萍睡眼惺忪地揉揉眼睛,發現自己居然趴在天上。

小萍:……!!!

對門的容半仙抱著貓站在底下,同情地看著她,勸道:“你這個夢遊症……有點嚴重啊,找時間去醫院看一下吧。”

小萍:“好……好。容半仙,麻煩幫我下來一下。”

容歲穰:“你等著,我去酒店借把□□來。”

小萍:“好……好的,謝謝啊。”

可是她從來沒有夢遊過啊?

一定是最近工作壓力太大了。

*

把小萍解救下來,把彪塞給小青,容歲穰開車到了片場,在電競椅周圍轉了一圈,沒看到亢宿的影子。

“來找季宿的嗎?”

亢宿不願意在影視劇中出現原名,隨季遠茂的姓氏起了藝名季宿。

容歲穰本來想占便宜讓他叫容宿的,沒成功,並因此被暴起的星君狂搓了一頓頭發。

“是呀。”容歲穰應聲回頭,見是劇組的化妝師姐姐。

化妝師姐姐指著另一處屋子,說:“導演把他和景美姐叫去試戲了,剛走。”

“師姐,就她吧!她長得夠好看。”另一個化妝師激動地拉住容歲穰。

容歲穰:“呃……謝謝。”

問清楚原委,原來兩位化妝師是出自同門的師姐弟,倆人私下裏比手藝,師姐一直略勝一籌。

這回師弟想找好看的模特讓師姐化。

美人雖美,卻不是人人都能畫出特色和韻味的。

半個小時後,從來沒有化過妝的容歲穰呆滯坐在梳妝鏡前,愣愣歎道:“這、這是我嗎。”

師姐對自己的作品感到滿意非常。

容歲穰其實底子已經很好了,皮膚也沒有瑕疵,濃妝反而會遮掩本真的美,隻要稍加點綴,著重本來大眼高鼻的特質就好了。

小師弟憋了半天,臉都憋紅了,就是不肯承認技不如人,“我不服,你這都是因為模特底子好。”

容歲穰自己都舍不得從鏡子裏挪開眼,發自心底誇讚道:“是姐姐真的手藝好。”

小師弟:“……不是。”

容歲穰:“是真的……”

小師弟:“我不承認。”

化妝師姐姐笑著看他們鬥嘴,臨走還送了容歲穰一套自製的發飾和耳環,簡單彎折鬆枝條的圖案,美觀大方。

容歲穰向化妝師姐姐道過謝,頂著一張美美的臉,快樂地蹦出去找亢宿。

片場,在搭好的陰森布景中,亢宿和吳景美正在試戲排走位。

這場戲拍攝的是男女主角第一次見麵的場景,女主角一時好奇揭開鬼屋門上寫有“請勿撕開”字樣的封條,釋放出邪祟之魂,在千鈞一發之際,男主角出現救了女主,倆人一見鍾情。

導演上躥下跳**講戲,“吳景美撕開封條,被鬼嚇到,然後季宿出現……”

亢宿和吳景美按照導演的指示漸漸走近。

導演突然停下瘋狂比劃動作的手,皺眉道:“吳景美,你抖什麽?”

吳景美神色如常,但手腳都很明顯難以自製地微微顫抖,“不好意思導演,有點冷。”

在場的工作人員皆是一愣,抬頭望了望窗外的天。

晴空萬裏。

豔陽高照。

這大熱天的,冷……嗎?

“克服一下,別抖了啊。”導演沉浸在劇情中,沒深究,隻是不悅地警告一聲,便接著**講戲。

“接下來的劇情是你們第一次見麵,你被男主角的形象迷倒了,震撼地望著他,把心動的感覺表現出來……”

“你看他眼睛啊,盯住!深情對望懂不懂?嘖,你倒是看他啊!哎我說你到底抖什麽啊?”

吳景美是鬼母,對自己的能耐定是頗為自信,即便聽說星君進組了,也沒有絲毫退縮逃避的跡象。

但是真麵對麵對上了,骨子裏的天然畏懼是避不了的,身體直打哆嗦,壓都壓不住。

“算了,說男主角吧。”導演屢次說教失敗,隻能放棄了,轉向亢宿,“然後男主角從天而降……哎你這威亞怎麽還沒吊上?動作組?動作組的人呢?!”

動作組工作人員忙上前解釋,“他說不用。”

導演像看笑話一樣看著院中三米多高的牆,“不用?開什麽玩笑,這麽高的牆,難道他飛過……”

話音未落,眼睜睜看著亢宿穩穩落地。

真·從天而降。

片場眾人:目瞪口呆鼓掌.jpg

動作太快沒看清,他是怎麽過來的?

導演:“是、是練家子啊……”

“好吧,能過來就行。”能省事自然是最好,導演放棄追究,繼續講戲,“你戴著麵具,隻能靠眼神,眼神是威嚴中帶點驚豔的感覺,來一個。不是,你麵對的是你未來的媳婦兒,那麽冷冰冰的是想嚇死誰?再來一次,記住啊驚豔的眼神……哎我說驚豔,驚豔你懂不懂?大哥你不是去殺人,你們是要談戀愛的!哎吳景美你別發抖啊!”

“你們到底會不會拍戲?!”兩頭教,結果兩頭都不對,導演簡直身心俱疲,“我就說要找專業演員來拍,資方非要什麽新人新鮮感……”

就在這導演兀自喋喋不休、工作人員大氣不敢喘的艱難時刻——

一直沉默的亢宿忽然冷笑一聲,聲音冷厲帶著幾分殺氣,“不知天高地厚。”

吳景美輕蔑地冷哼一聲,渾身哆嗦著,惡狠狠地盯著一旁的地板。

容歲穰:……所以你到底是怕還是不怕。

“你們在胡說什麽?為什麽不按劇本來?”導演快要崩潰了,痛苦地掐著太陽穴,“啊頭疼,先拍一條看看,演成什麽樣算什麽樣吧。唉真是氣死我了,簡直玷汙了我的藝術品。”

正式開拍,執行導演:“Action!”

吳景美一邊瑟瑟發抖,一邊媚眼四處拋,在場的所有工作人員都接收到了來自女主的愛意,唯獨跟男主角沒有眼神交匯的瞬間。

鏡頭慢慢轉向男主角的方向。

亢宿從天而降,不威自怒的仙家之意無需扮演,自然流露。

一抬眼,看見了人群中的容歲穰。

今天的容歲穰好像有哪裏不太一樣,靈動得像森林裏散著露水朝氣的精靈。

容歲穰注意亢宿的目光,踮起腳,咧開嘴笑著朝他揮了揮手。

鏡頭裏,男主角眼角滑過一絲轉瞬即逝的驚豔笑意。

“cut!”導演高喊。

曇花一現的淺笑,卻高度契合男主角的人物特質。

“非常好!非常好!”導演一改之前霜打小白菜的萎靡,激動得喊破了音,“季宿找到狀態了吧?趁熱打鐵,再來幾條!”

再度開拍,一連幾次,可惜再拍不出剛才那種眼神了。

“算了,眼神就剪那條的,也夠用了。吃飯吧吃飯吧。”原本的期望值太低,導演心滿意足,喜滋滋地放飯了。

容歲穰走到亢宿身前。

他戲中戴的麵具十分精致,黑色為底,上勾勒金色線條,考究得和這部小成本網劇顯得尤其格格不入。

“看什麽?”亢宿問。

容歲穰想摸一摸麵具,手伸到半空,到底還是沒敢,悻悻垂頭,“麵具挺好看的,很適合你。”

導演樂嗬嗬地敦促道:“快點吃,趁狀態好,我們爭取白天多趕一趕進度。男女主角吃完來找我對戲,接下來一場是男女主角攜手……”

“救命啊!景美姐暈過去了!”片場響起了吳景美助理尖銳的叫聲。

容歲穰:……何苦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