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歲穰的安心狀態隻維持到了半夜。

迷迷糊糊的,容歲穰被門外的響動吵醒。

應該是劇組收工了。

她爬起來,神遊到套房門口,隨意從貓眼往外一瞧,看見了一張血紅血紅的嘴。

容歲穰:……!

再定睛一看,哦,隻是口紅塗得太豔了,不是鬼,是吳景美而已。

等一下……

容歲穰:……!!!

為什麽沒人告訴她,吳景美就住她對麵!

想想也對,這家酒店就這層樓有兩間最大的房間,吳景美帶了四個助理進組,肯定也住大套房。

吳景美似乎知道她在偷窺,還扭頭對她挑釁地笑了一下。

冷汗直流,容歲穰以百米衝刺的速度衝進亢宿的房間,蹦上床,攥住正在看劇的亢宿就是一陣猛搖。

“星君,吳景美都是鬼母了,你還不收了她?收了她!收!了!她!”

差點沒破音。

“不怕她聽見?”亢宿一隻手穩住容歲穰晃**的腦袋,一隻手穩穩當當地舉著手機繼續看。

容歲穰即刻收聲,緊張地捂住嘴巴。

眼睛拚命眨動。

亢宿直接遮住她的眼睛,“因果未到,我不可貿然插手。”

“難道就眼睜睜看著鬼母造鬼嗎?她的因果什麽時候才能到啊?”

亢宿若有所思地望著她,“快了。”

容歲穰指著自己的臉,仰視亢宿,“你幹嘛看著我?不會跟我有關吧?”

四目相對。

她那雙大眼睛裏倒出了燈的倒影,灼灼閃著明媚的亮光。

亢宿突然頓了一下。

“你太吵了,睡覺。”

毫不留情地一揮大手把她掀下了床。

地上鋪了厚厚的地毯,容歲穰摔下去,哎喲假叫喚一聲。

不對呀,剛才亢宿明明是想發脾氣的,怎麽就不發了?

嗨,這些仙人整天不可說不可說的,管他呢!

亢宿這間是雙床房,容歲穰飛快爬上另一張床,掀開被子滾了進去,把自己包成一個繭,“我要睡你這裏!”

亢宿隻留給她一個背影,冷淡道:“隨便你。”

冷淡歸冷淡,倒也沒拒絕嘛。

容歲穰縮在被子裏,翻來覆去怎麽都睡不著,拿出手機想搜搜看周圍有沒有什麽外賣。

誰知在搜索引擎裏一輸入酒店名稱,出來的全是靈異事件的相關報道。

據傳酒店還在修建的時候,工地就隔三差五的出意外。

例如堅固的安全繩突然斷裂,工人因此摔斷了手臂,事後檢查時,卻發現原本斷裂了的安全繩竟然完好無損;還有個工人,明明好好地坐在工棚裏休息,醒來發現自己睡在了泥塘裏。

酒店建好後,鬧鬼的傳聞就更多了。

離職的夜班員工爆料,常在走廊裏遇到鬼打牆;房間裏經常莫名其妙又濕又潮,過不了多久就又好了;還時常收到顧客的投訴,說房間裏的東西無緣無故被翻亂了,有幾次甚至報了警……

容歲穰:“……”

心跳驟停。

……

心情在崩壞的邊緣來回試探過兩回後,恐懼感奇跡般地消失了,甚至有些破罐子破摔。

再壞還能怎麽樣呢?不就是鬼母和鬧鬼酒店嗎。

有本事再來得更猛烈點啊!

她幹勁十足地一翻身起床,打開行李箱。

還好她是職業的,雖然本事不到家,裝備總歸是齊全的。

八卦鏡、五帝錢、葫蘆、銅鈴、桃木劍,通通往套房門外一掛,她就不信還有什麽邪祟能進來。

容歲穰蹲在房門口,兩袖一擼,掛法器掛得熱火朝天。

“容半仙,您蹲這兒幹嘛呢?”

“忙著呢!”容歲穰下意識應了一聲,意識到聲音來自於她身後,也就是……對麵吳景美的房間。

嚇得趕緊縮起脖子回頭一看。

小萍看著被各種法器擠得滿滿當當的門框,驚歎道:“不愧是容半仙!”

“習慣了,職業病,總得裝配齊全點才心安。”容歲穰嘿嘿幹笑兩聲,“對了,你這麽晚才回來呀。”

“是呀!”小萍好不容易找到一個宣泄對象,大吐苦水,“景美姐不是吃不慣劇組盒飯嘛,我進城裏給她打包,剛回來,可累死我了!”

“劇組盒飯真的很難吃嗎?”容歲穰的重點偏了。

小萍左看右看沒人,沉痛地點頭,“是真的特別難吃。劇組好多人寧願開車回酒店吃飯,吃完了再趕回片場去。”

“這樣啊……”容歲穰掏出手機給小青發短信,讓她明天把廚子大周一起捎來。

小萍站在旁邊等容歲穰發消息,一會兒工夫,皺著眉頭揉完脖子又揉腿,還一連打了幾個噴嚏。

“感冒了?”容歲穰關心道。

小萍吸了吸鼻子,沒太當回事地點點頭,“可能是這陣太忙了,我們團隊的人都生病了。”

人類跟在鬼母身邊太久,靈肯定也會受到陰氣的影響。

不過看來吳景美沒有加害身邊人的意圖,不然這幾個助理肯定不是頭疼腦熱那麽簡單了。

“吳景美她……”容歲穰決定先按兵不動觀察一陣,便試探道:“沒生病吧?她應該挺忙的。”

小萍說沒有,“景美姐挺有意思的,每天早上剛起床的時候都很憔悴,差不多到傍晚才精神,整個就是一夜貓子。”

容歲穰哈哈應和了過去。

說著說著,小萍的手機響了,低頭一看,“哎喲,景美姐催我了。”

刷卡推開門進去了。

容歲穰縮在門邊往裏瞧,依稀瞄見地上好像擺了幾塊石頭,在會客廳當中,看著就挺礙事的。

*

第二天,亢宿去片場,容歲穰在酒店等著接小青和大周。

他們把彪帶來了,還帶了貓爬架、貓砂盆、貓窩等,當然還有彪學編程必備的筆記本電腦,一大堆東西,三個人上上下下搬了兩趟才搬完。

容歲穰累得癱在沙發上,左瞧右看,咦了一聲,問小青:“哎,彪呢?”

小青回頭看了看半掩的套間房門,“壞了!怕是從門縫裏溜了!”

彪不是普通的貓,走丟了再想找回來就不容易了,容歲穰連忙追了出去,“我去找彪!”

急急忙忙衝出去,順著走廊沒跑幾步,就看見彪一個貓蹲在在消防通道的門邊,朝著半空中“喵喵喵”叫喚個不停。

容歲穰忽然想起,大家總說貓是通靈性的,能看到人眼看不到的髒東西。

雖然彪不是貓,大家都是貓科動物,搞不好也能看見。

難道……鬧鬼了?

剛邁出去捉貓的腿又收了回來。

她踮手踮腳地順著牆根摸過去,鬼鬼祟祟從轉角探了半個頭出去。

消防通道的門開著,上方錯落著幾條管道,其中的一根管道上趴著的是……小萍?

容歲穰不自信地揉了揉眼睛,再看一眼。

沒錯,就是小萍,前胸肚子貼住管道,大臉朝下,麵色青灰,滿臉鬼氣。

小萍雖然不胖,好歹也有一百斤出頭,那管道承擔了一個大活人的重量,連接處哢啦哢啦作響,看上去岌岌可危。

不光如此,小萍還對彪說:“爪子嘛!”

容歲穰:……?

彪:“喵喵?”

小萍:“我問你,做撒子嘛?”

容歲穰:……鬼上個身,連鄉音都改了。

彪:“喵喵喵,喵喵喵?”

小萍顯然氣得不清,握拳咚咚咚捶管道,“還不是啊個女明星,日他個仙人板板哦!把周圍陰氣都吸沒得球哦!”

彪:“喵喵喵!喵!”

小萍不住點頭,“是勒嘛,好幾天沒靈吸,搞得我毛焦火辣勒,整個鬼都不斬勁得很!”

彪的叫聲愈發淒厲悲愴,“喵!喵喵喵喵!”

管道上的小萍也吃了一驚,“啊?你也吃不飽啊?好慘好慘……撒子?有星君虐待你?要不你上天切告他撒?不像我,求天天不應求地地不靈,想告狀都沒得地方,又離不開這點……”

彪整個貓都要哭出來了,還倔強抬著下巴堅持不讓淚留下來,“喵喵,喵喵……”

“還有一個凶惡勒人類女人?人類我就沒得辦法咯。”小萍無奈地攤了攤手。

容歲穰再也聽不下去了,三步並作兩步衝上前,一把攥住彪脖後的皮膚把它提了起來,“凶惡的人類女人?你說我啊?”

“啊呀!駭死個鬼咯——”受驚彪還沒來得及炸毛,那邊的小萍先驚聲尖叫起來。

“不好意思,不是故意偷聽你們聊天,我是來找貓的。”容歲穰歉意地笑了笑,手上下了狠勁按住貓頭一陣亂rua。

彪很有寧死不屈的精神,昂起了高傲的貓頭望天,一副事不關己的模樣,就像剛才的話不是它說的一樣。

摧殘貓貓頭報仇報得差不多了,容歲穰解了恨,才微笑問道:“對了,我剛聽你們說有女明星吸陰氣。”

小萍……哦不對,是上了小萍身的鬼怪,見容歲穰作為人類,看見鬼上身居然沒有害怕的意思,覺得挺有趣的,樂得和容歲穰對話,點頭應是,“□□麻糖勒。”

彪從容歲穰魔爪下掙紮冒頭出來問:“喵喵?”

小萍哦了聲,向彪解釋方言,“□□麻糖啊,就是一團糟。”

容歲穰看著趴在半空管道上的小萍和貓和諧交流,怎麽看都覺得詭異……

“我們說普通話吧,方便交流。”

“還好這麽多年來我聽酒店客人說話,學了些。”小萍非常自豪。

“真棒真棒!”容歲穰鼓掌誇她,“說說女明星的事?”

小萍的笑容消失,登時叫苦不迭,“那個拍戲的女明星,簡直就是一個巨大的陰氣吸鐵石,這十裏八村的陰氣都要被她吸完了。好些妖朋鬼友都跑路了,隻有我最慘,走又走不掉,唉……做鬼難啊。”

關鍵詞,吸陰氣,離不開。

容歲穰思忖片刻,“你是地縛靈?”

小萍自己也猶豫了,“我死之前是妖,還算是地縛靈嗎?”

“算吧。”容歲穰麵露憐憫。

地縛靈還挺可憐的,因執念永生被困在方圓之地無法離去,如果小萍鬼……啊呸,上小萍身的鬼是地縛靈的話,要不就當行個善事,問問星君有沒有解脫之法,放鬼離開吧。

不對,容歲穰又想起一件事,表情秒變嚴肅,“這家酒店以前的鬧鬼事件都是你幹的嗎?”

“呃,這個……”小萍鬼心虛對手指,“我那時候年紀小,比較衝動……”

白同情了,原來不是隻好鬼。

“再見。”

容歲穰冷臉提貓,轉身就走。

身後傳來小萍鬼委委屈屈的哭聲,“等一下啊!不要走啊!嗚嗚嗚你要是放我自由,我就認你當主人!”

容歲穰頭也不回。

小萍鬼用豁出去了的哭腔接著喊道:“我也讓你搓我的腦袋,肚腩也行,我的毛很軟的!”

容歲穰停住了腳步,手上無意識搓了一把彪的肚毛。

“可以。”她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