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的,就是標準!”

楊峰鄭重的說。

“何為標準?在江寧衛,新兵的訓練期為三個月,這三個月的訓練內容主要是隊列,紀律,不涉及具體的戰術訓練。這麽做的目的就是把那些新兵從一個散漫慣了的平民變成一個服從軍紀,具有基本素質的軍人。而這些軍人應該看起來都有一個最基本的素質,那就是服從……絕對的服從,這就是我所說的標準,你們明白嗎?”

“服從……絕對的服從!”盧象升嘴裏喃喃自語著,一種感悟正在他心裏慢慢形成,而一旁的虎大威和楊國柱臉上的是頗為動容,比起盧象升他們都是帶慣了兵的將領,楊峰的話自然能給他更大的觸動。

盧象升琢磨了一下楊峰的話後,又繼續問道:“敢問伯爺,新兵當中有力氣大的也有力氣小的、有人在當兵之前就精通武藝也有人隻會種地,咱們若是將他們訓練成同樣的標準,這合適嗎?這樣豈不是太可惜了?須知武藝高強的勇士可是很難得的。”

楊峰擺了擺手,毫不猶豫的說:“在新建的京營裏,我們全都要換上新式的火銃,在火器麵前,個人的勇武已經下降到了次要的地位。所以士卒們武藝高強與否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他們是否有強健的體魄和一顆勇猛無懼的心。”

“京營全都使用火器是否有些不妥,須知京營……”盧象升提問楊峰回答,不一會就連虎大威和楊國柱兩人也加入了提問的行列,而楊峰也顯得很有耐心的一一回答。要知道這三個人可是他重建京營最器重的助手,所以一定要和他們達成默契,讓他們理解自己的建軍思路和意圖,這是非常重要的。

隨著一個多月的時間過去,楊峰將原來京營絕大多數人都開革掉的風波也漸漸平息,在這期間也有不少人來找朱由校說情,甚至有人還替朱由校出了個主意,希望他將那些被開革掉的京營士卒和軍官們另外成立一支軍隊,說白了就是希望朱由校將這些人重新養起來。

對於出這個主意的人朱由校當場就發飆了,他套用楊峰的話來說,若是這些人還想領朝廷發的俸祿,那就要拿起刀槍道遼東跟韃子幹一仗再說,若是連跟韃子幹仗的勇氣都沒有還當什麽兵,大明沒有銀子養閑人。朱由校的話讓來說情的人啞口無言,隻能灰溜溜的離開。

與此同時,新兵的征召工作也接近了尾聲,三萬名新兵已經全部入駐東直門的軍營,這個時候盧象升、虎大威和楊國柱等四人也來到了東直門走馬上任。

東直門的校場很大,足以容納數萬人在這裏操演,隻是宿舍卻有些不足,因為以往的京營也是分為好幾個地方駐紮的,現在一下湧入那麽多的新兵,宿舍自然變得緊張起來,為了這個問題楊峰不得不緊急從現代社會購買了一大批帳篷來應急,當盧象升三人進入軍營後,看到的便是一大排密密麻麻的帳篷。

他們一進入軍營就看到方圓數裏的校場上到處都是密密麻麻的士兵,這些士兵全都穿著綠色的軍服,腳上蹬著一種奇怪的鞋子(解放鞋),這些人正排著隊列在校場上聽著號令進行列隊訓練。

看著這些士兵身上那一身綠色的軍服,盧象升眉頭微蹙的對身邊一名領他們進來的把總道:“我大明尚火,故而大明的軍服皆為赤色,為何這些士卒的軍服全都是綠色的?況且他們身上穿的也並非是大明的鴛鴦戰襖,這樣擅改軍製可不好吧。”

“好叫提督大人得知。”這名百總不卑不亢的回答道:“啟稟提督大人,這些綠色軍服原本隻是江寧軍的軍服。前段時間陛下下令整編京營的時候伯爺也詢問過陛下,是否依舊用鴛鴦戰襖來充當軍服,但是被陛下否決了。

陛下說了,既然是建立一個新的京營,自然要有新氣象,況且江寧軍的軍服就挺好看的,用江寧軍的軍服就挺好,所以京營的新兵們就穿著和江寧軍一樣的軍服了。況且伯爺還說了,京營新建,需要話費的銀子太多,能省點就省點吧,如今製一身鴛鴦戰襖至少需要八錢銀子,而一身綠色的軍服隻需要四錢銀子就夠了,他幹嘛要買貴的?”

盧象升不禁啞口無言起來,好吧……這個理由已經強大到他無言以對。

“一……一二一……一二三四……”

“一二三……四……”

校場上不斷傳來口令聲,盧象升三人看到那些新兵們正排著隊列走正步,他們以五十人為一隊,每隊新兵的旁邊都有一名被稱為教官的軍官在喊口令。在盧象升看來,他們一眼就可以看出了新兵和老兵的區別。

那些新兵們麵容青澀動作也頗為笨拙,臉上還帶著些許緊張的神情,而反觀他們身邊喊口令的教官,一個個神情從容動作沉穩,臉上那股百戰老兵的鐵血之氣是怎麽也抹不掉的。

又走了一會,聽著校場上不斷傳來的口令聲盧象升又指著那些在口令聲中排著隊走來走去的新兵問道:“這些新兵一定要訓練完三個月才能分配道五軍營、三千營和神機營嗎?”

“正是!”百總點了點頭:“這是伯爺定下的規矩,也是咱們江寧軍的傳統。伯爺說了,這些新兵在一個月前還是一個平頭百姓,想要把他們身上的散漫的氣息去掉就必須經過這一關,否則就不能稱為一名軍人。別看現在讓他們整天排隊走路,但正是要通過動作讓他們意識到自己已經不是一名老百姓,而是一名真正的軍人。”

“真正的軍人?”盧象升三人聽著這名百總的話,不禁回憶起了昨日楊峰和他們探討時說過的話語。

過了一會楊國柱突然長歎了一聲說道:“盧大人、虎大人,雖然不想承認,但不得不說江寧伯在治軍方麵已經將我等遠遠拋在了身後。雖然不知江寧伯為何要將我等三人調來協助他,但本督想說的是,咱們日後若跟得上降寧波的呃腳步就必須奮起直追才行。所以我決定要跟著這批新兵一起訓練幾個月,否則等三個月過後,咱們這些人在軍容軍機上說不定還不如這些新兵呢,若是這樣的話屆時咱們可就難堪了。”

“楊大人言之有理!”虎大威也深有感觸的連連點頭。

盧象升雖然沒說話,但他的眼中卻露出了一股濃濃的好勝之意,對於楊峰盧象升的感情其實是有些複雜的。一方麵他有些不解為什麽楊峰會將他這個素未謀麵的人調來京營幫他,他在心裏也感激楊峰給了他這個機會,但是出於文人的驕傲和楊峰在文官集團中的口碑,盧象升又有些不願意承認楊峰比他強,這種矛盾的心裏也導致他不知道應該用什麽態度去麵對楊峰。

“就讓我看看你一手打造的江寧軍到底厲害在哪裏吧?等到我把你練兵的方法都學會了,我會讓你知道其實文人也是可以征戰沙場的。”聽著周圍不斷傳來的口令聲,盧象升心裏暗自想著……

盧象升是個說做就做的人,當天下午他和楊國柱、虎大威倆人便住進了新兵營,並且告訴新兵營的教官,讓他們把自己當成新兵一樣訓練。隻是自以為做好了吃苦準備的他們剛住進新兵宿舍就遇到了第一個難題。

“什麽……練習疊被子?而且還要疊成這種形狀?”

盧象升看著麵前疊得四四方方好像豆腐一般有棱有角的被子,突然有種天雷滾滾的感覺。他可以發誓,他這輩子就沒見過疊得這麽平整的被子。其實不止是他,站在他旁邊的虎大威和楊國柱同樣也是目瞪口呆。

“這床被子真是你們疊出來的?”虎大威有些吃驚的輕輕摸了摸**的被子,眼中充滿了懷疑的目光。

“當然,若是大人不信,卑職可以給大人示範一遍。”一旁的百總微微一笑,隨手將**的被子抖開,然後當著三人的麵開始一板一眼的疊起了被子,幾分鍾後一床疊得四四方方的被子就出現在三人的麵前。

看著一床平常的被子就這麽當著他們的麵變成了一塊整整齊齊棱角分明的豆腐塊,盧象升第一次升起了一種不明覺厲的感覺。

將被子疊好後,這名百總微笑著對三人道:“三位大人,卑職已經為三位大人示範過了,現在請三位大人來試一下。”

“好……試試就試試。”

虎大威大步走到了自己的床鋪前,抓起**的被子開始疊了起來。結果是不出意外的,好好的一床被子愣是被他疊成了一團好像堆在一起的看不出什麽形狀的東西。

看著自己努力了半天的成果,虎大威有些黝黑的臉漲成了紫醬色,他很難相信自己努力了半天就弄出了這麽一個玩意,看著一旁似笑非笑看著他的這名百總,他的額頭幾乎都冒出了汗珠,這有些垂頭喪氣的對楊國柱和盧象升道:“兩位大人,你們來試試吧!”

楊國柱和盧象升也分別上前疊起了被子,但結果還是很令他們失望,這床被子就像是跟他們有仇似地,他們忙活了半天就是疊不出四四方方的效果,最後三人大眼瞪小眼,愣是說不出話來。

象他們三個人,楊國柱和盧象升家裏的條件都不錯,從小就沒疊過被子,這些年當了官後就更不用說了。即便是降卒出身的虎大威也是如此,當了這麽多年的官了,早就習慣什麽事情都交給下人去做,現在讓他們做疊被子這種事確實是難為他們了。

盧象升雖然性格不善迎合,但他的智商卻不低,否則也不可能考上進士,他同時注意到了一旁的百總臉上那似笑非笑的臉色,立刻就意識到了這很有可能是對方給自己的下馬威。

盧象升心裏先是有些惱怒,但轉念一想這種情緒就被他壓了下去,他對這名百總拱手誠懇地問道:“敢問林百戶,這疊被子有何訣竅,可否告知本官呢。”

“當然可以。”這名姓林的百戶眼中閃過驚訝之色。

剛才林百總之確實有難為他們三人的意思在裏麵,在他看來這三個不知從哪冒出來的家夥竟然一來就得到了伯爺的重用擔任了京營提督,他們這些曾經跟滿清韃子浴血廝殺過的人反倒要屈居他們之下,這讓他很不服氣,雖然江寧軍軍機森嚴他不敢明著挑釁這三個人,不過暗地裏給他們上點眼藥還是可以的。不過看到盧象升竟然能放下架子虛心請教,這也讓他有種成就感。

看到盧象升放下架子請教,林百總也沒有拿捏,他拿起被子一抖對三人說道:“三位大人,這疊被子也是有訣竅的。疊被子講究的是三分疊,七分修。被子疊的好不好,很大一部分在於後頭怎們修。涉及到”麵“,一定要做到平整,沒有褶皺,沒有凸起或者凹陷,麵與麵之間呈九十度……”

林百總一邊講解,盧象升三人則是一邊緩緩點頭,其實疊被子的訣竅很簡單,他們一會就明白了道理,剩下的就是靠實踐了,不過這也並非是一朝一夕就能做到的,這是一個熟能生巧的過程。

於是乎,從疊被子開始,盧象升三人便開始了他們的“新兵”生涯。

而這一切也瞞不過楊峰,其實盧象升三人要求從新兵開始訓練,一開始楊峰就知道了,不過他並不阻止,反而對三人的舉動感到很滿意,能認識到自己的不足願意從頭學期,這就證明自己沒有看錯他們,否則若是一開始他們就頤指氣使的擺出提督的架子,那麽楊峰就真的懷疑自己是不是看錯人了。

日子就這麽一天天的過去,盧象升三人也開始漸漸的融入了新兵訓練當中,一切都在朝著好的方向發展,日子一天天過去,三個月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在這三個月裏,盧象升三人可謂是感觸良多,他們也逐漸對眼下這支名震天下的江寧軍有了更進一步的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