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高空中看下去,由九個空心方陣組成的大陣猶如大海中的礁石,仿佛恒古之時便屹立在這裏,任憑狂暴的海浪對他如何的衝擊依然屹立不倒。

“貝勒爺,明軍的火炮太厲害了,讓兄弟們退下去緩口氣吧!”一名四十多歲的將領努力控製著**依舊有些受驚的戰馬來到嶽托的旁邊焦急的對杜度說,他就是鑲紅旗的固山額真索拉圖。

“退下去?”嶽托看了索拉圖一眼,指著前麵橫七豎八的屍體和到處哀嚎的傷兵冷聲道:“若是現在退下去的話你對得起那些死去的勇士嗎?況且大汗就在後麵看著,我若是敢擅自下令撤退,你信不信用不了一刻鍾你我的腦袋就會掛在旗杆上示眾?”

“可是咱們現在已經死傷了上千的勇士了,明軍又在陣前灑滿了鐵蒺藜,咱們的戰馬實在衝不過啊!況且我們可以一邊攻擊一邊派人跟大汗請旨啊,隻要大汗同意咱們再撤下去不就行了嗎?”索拉圖依舊不死心的勸道。

“你閉嘴!”嶽托的目光變得淩厲起來,他看著索拉圖一字一句的說:“你若是害怕了盡管到後麵去,等我們全都戰死你再回去跟大汗稟報,現在沒有我的命令誰若是擅自撤退的就休怪我執行軍法了!”

“我害怕?”索拉圖也不是什麽好性子,隻見他大聲道:“既然貝勒爺以為我貪生怕死,那就請貝勒爺在這裏壓陣,我親自到前麵指揮!”

說完,不待嶽托說話,索拉圖便大喝了一聲:“鑲紅旗的勇士們,都跟我上!”

說完,他揚起馬鞭在戰馬的臀部使勁抽了一下,戰馬發出了一聲嘶鳴後朝著前方飛奔而去,在他的身後則是率屬於他的數十名戈什哈。

一名嶽托的戈什哈見狀不禁在一旁冷哼了一聲:“哼,這個索拉圖也太不像話了,仗著是大貝勒的親信就敢如此放肆,若不是貝勒爺仁厚,就憑他戰場擅自行動,您早就可以將他拿下了。”

“好了,別說了。”嶽托不滿的瞪了這名戈什哈一眼,“索拉圖再怎麽樣也不是你這奴才能說的,你若是再說一句廢話小心爺拿鞭子抽你!”

“嗻!”看到嶽托發了火,這名戈什哈才悻悻的住了嘴。

後金韃子的進攻可以說非常的艱難,可以說他們前進的距離不是用多少米或是用多少步來衡量而是用屍體來鋪就的,他們頂著炮彈的爆炸踩著尖銳的鐵蒺藜朝著江寧軍的陣地瘋狂的衝鋒,在他們的腳下是一具具的屍體。這些屍體有戰馬、也有適才來戰死的正藍旗的步甲兵和剛剛戰死的鑲紅旗的馬甲兵,有的馬甲兵戰馬被炸死了,他們就下馬舉著武器繼續朝明軍大陣衝鋒,這種瘋狂的勁頭即便是身為敵人的楊峰也看得感慨萬千。

“努爾哈赤真不愧是開創了大金國的一代人傑,其麾下的軍隊也不愧是這個時代最有戰鬥力的部隊之一,隻可惜啊!”

楊峰喃喃的說了一句,看到敵方騎兵已經衝到了距離方陣已經不足一百米,這裏已經是火炮射擊死角,他深吸了口氣拿過對講機喝道:“炮營,對大陣前方投擲萬人敵!阻斷韃子的聯係!”

“嗖嗖嗖……”

隨著楊峰一聲令下,一枚枚黑黝黝冒著火舌的萬人敵從方陣裏飛了出來,它們落在了距離方陣前一百到兩百米的地方隨後轟然爆炸,巨大的爆炸聲伴隨著濃煙將好不容易衝到陣前的韃子給覆蓋了……

“大汗,不能再這麽打下去了,咱們女真培養一個勇士不容易,不能就這樣沒有任何意義的折在這裏啊!”在不遠處的本陣裏,代善終於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哀求努爾哈赤將人先撤下來。

此時的努爾哈赤麵色鐵青,眼中曆芒閃動不知在想什麽。過了一會他才轉過頭用冰冷的語氣道:“皇太極,本汗命你率領鑲黃旗六千兵馬在外麵待命,一旦杜度或是莽古爾泰有不支的跡象本汗將親率正黃旗從正麵進攻,而你則是率領鑲黃旗從兩翼朝明軍進攻,聽明白了嗎?”

“什麽?”

聽到這裏所有人都震驚了,努爾哈赤下令正黃旗和鑲黃旗親自發起進攻?兩黃旗是什麽部隊,它是自從八旗成立以來就由努爾哈赤親自掌握的軍隊,同時也是大金國最精銳的部隊,現在努爾哈赤把鑲黃旗交給皇太極和他一起發動進攻,這說明什麽?這說明努爾哈赤這次真的要玩命啊!

代善臉色都有些發白了,他噗通一聲跪了下來泣聲道:“父汗,兩黃旗可是您的親軍,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動啊。漢人也說過,勝敗不過是兵家常事,咱們這次即便是不能拿下錦州也沒什麽大不了的,下次再打回來就是了,何必……”

“你閉嘴!”代善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努爾哈赤打斷了,隻見他怒斥道:“代善你若是再阻撓本汗,本汗這就以擾亂軍心之罪將你拿下問斬!”

看到努爾哈赤發怒,皇太極趕緊將代善拉到一旁阻止他再說下去,若是掄起政治才華皇太極可是比代善強了不止一籌,對於努爾哈赤為什麽這麽做他也是心知肚明。

努爾哈赤作為大金國的開創者,這次又是提舉了全國大半的兵力禦駕親征,不能將錦州城拿下來已經有失顏麵了,不過女真人原本就不怎麽擅長攻城,拿不下來也情有可原,但是現在他們是在野戰中對付一支人數不足他們十分之一的明軍。

如果不能幹淨徹底的將這支明軍全殲,努爾哈赤數十年積累的威名勢必會毀於一旦。而女真人奉行的又是弱肉強食的法則,努爾哈赤的威名可是憑借著數十年來戰無不勝的形象打出來的,所以即便是為了保住他的威望他也必須要硬著頭皮把江寧軍消滅掉。

就在這時,多爾袞突然指著前麵驚喜的喊了起來:“父汗快看,五哥的人已經衝入明軍大陣了。”

眾人努力看去,果然看到莽古爾泰指揮的正白旗已經有上百名騎兵衝進了明軍的大陣裏,正蜂擁著朝最中間的那個最大的方陣衝去。

興奮的多爾袞一邊喊一邊跳了起來喊了起來:“好……太好了,衝進去。隻要打開突破口,咱們就贏定了,那個楊峰一定就在中間的方陣裏,隻要能擊潰楊峰所在的方陣江寧軍就輸定了!”

事情果然如同多爾袞所說,當明軍的大陣被突破了一點後,其餘的後金騎兵就像是聞到了血腥味的餓狼一般蜂擁著撲了過來,順著決堤的通道湧了進去。看到這個場景,原本還板著臉的努爾哈赤神情也變得緩和下來,看來他的正黃旗和鑲黃旗不用出動了。

眾人之中惟有代善臉上露出了焦急的神情,江寧軍空心方陣的厲害他是親身經曆過的,幾個月前枯草嶺一戰嶽托率領的一萬兩千多鐵騎就是陷入了江寧軍的陷阱之中,科爾沁部落的四千騎兵最後隻有兩千人逃了回去,正紅旗和鑲藍旗的數千騎兵也損失了數千人,最後他和阿敏不得不狼狽的逃回了盛京。

幾個月前的那一戰仿佛還曆曆在目,現在看到莽古爾泰又要重蹈他的覆轍,要說代善心裏不急那是假話,可現在他又不敢跟努爾哈赤說明。剛才努爾哈赤已經警告過他,如果再敢動搖軍心他就要用軍法來治他,代善可以保證如果他現在跳出來阻撓的話,以努爾哈赤的脾氣搞不好真的會砍下他的腦袋來祭旗。

“莽古爾泰完了!”

代善痛苦的閉上了眼睛,事情確實如同代善想的那樣。當莽古爾泰親率剩下的數千正藍旗的騎兵衝入江寧軍的大陣後,他們驚訝的發現周圍立刻傳來了一陣陣震耳欲聾的槍聲,那些槍聲幾乎就是近在咫尺,而且左右都有。

江寧軍的大陣是由九個空心方陣組成的,每個空心方陣前後左右的間隔都是一百五十米。這個距離也是經過周密計算的,江寧軍裝備的“棕貝斯”燧發槍的最大射程就是一百五十米,有效射程是八十米。

每個空心方陣相隔一百五十米就可以最大限度的保證軍士不會被己方的流彈擊中,即便是擊中的話這個距離也會將對己方軍士的傷害減少道最低,而在這個距離裏江寧軍又可以最大限度的對敵人進行殺傷。

現在莽古爾泰率領正藍旗剩下的近四千名騎兵衝入了江寧軍的大陣後立刻就遭到了江寧軍最猛烈的打擊,莽古爾泰和正藍旗的馬甲兵們發現自己就像是進入了一個迷宮,四通八達的道路上到處響起激烈的火銃聲。

密集的鉛彈不斷的朝著韃子射去,一名名騎兵不斷中彈落馬。許多騎兵策馬揮刀想要朝明軍殺去,隻是還沒等他們衝到陣前就會被不知從哪射來的鉛彈打成了馬蜂窩,隻是短短的不到一刻鍾,衝入大陣的四千多正藍旗的騎兵就損失了大半,隻有莽古爾泰還在率領數百名騎兵還在左突右衝。

一刻鍾過去了,眼看著身邊的騎兵越來越少,莽古爾泰不禁絕望起來,這時他身邊的一名戈什哈急紅了眼,大聲說道:“貝勒爺,咱們中計了,明軍的這個大陣就是一個陷阱,他是專門引誘咱們來送死啊,奴才還是先保護您殺出去吧?”

莽古爾泰看了看周圍越來越少的騎兵慘笑著對戈什哈道,“你以為我還能活著出去嗎,咱們今日隻有兩個選擇,要麽攻破明軍的大陣要麽戰死在這裏,根本就沒有第三條路可以走,不過咱們女真的勇士不能這麽白白死掉,所有人都跟我一起衝向中間的明軍大陣,隻要能殺死那個楊峰,爺就不算白死。”

說到這裏,莽古爾泰就要策馬朝著中間的方陣衝去。

而就在這時,一名戈什哈突然指著他們的身後驚喜地喊道:“貝勒爺您快看,是大汗……大汗親自來接應我們了!”

莽古爾泰往前一望,立刻就看到前方一麵明黃色的大纛迎風飄揚,無數身穿黃色鎧甲和鎧甲邊上鑲嵌著紅色邊條的騎兵正蜂擁般的從大陣的四周湧了進來,他一眼就認出這就是他的父汗努爾哈赤麾下的親衛兩黃旗的騎兵。

看到努爾哈赤親自來馳援,莽古爾泰不但沒有高興任何的高興反而變得焦急起來,他不假思索的策馬衝了過去,一邊跑一邊大聲喊道:“別進來,都出去……出去,這裏是明狗設下的陷阱!”

很快,莽古爾泰率領殘留的幾百名正藍旗的騎兵跟進入大陣的正黃旗和鑲黃旗會合了,他也見到了一名身穿明黃色鎧甲,麵目威嚴頜下胡須已經發白的老人,這個人不是他的老子努爾哈赤是誰。

莽古爾泰急得冷汗都冒出來了,他衝到了努爾哈赤的跟前一把拉住的他的馬韁急得都快哭了:“父汗,您怎麽來了,這裏就是個陷阱,兒臣的五千正藍旗的勇士都快拚光了,您還是趕緊出去吧!”

“出去幹什麽?”一身戎裝的努爾哈赤厲聲道:“本汗今日之所以親自率兵出擊,就是要親自在陣前斬下那楊峰的腦袋,否則本汗枉為大金國的大汗。本汗已經看清楚了,那個楊峰就在中間那個方陣裏,現在你跟著本汗殺過去,誰能拿下那楊峰的腦袋,本汗不吝以王爵封賞!大金國的勇士們,都跟著本汗殺啊!”

“殺!”

一聽到努爾哈赤竟然開出了王爵的封賞,所有人的眼睛都紅了,一時間不管是正黃旗還是鑲紅旗,全都蜂擁著朝最中間的方陣衝了過去,雖然在衝鋒的道路上不斷有騎兵倒下,但依然有更多的騎兵前仆後繼的朝著中間的方陣撲去。

努爾哈赤親率一萬多正黃鑲黃兩旗的精銳發起攻擊,這對於江寧軍來說無疑是壓力大增。

仗達到這份上,江寧軍的將士也豁出去了。雖然他們不斷用手中的火器射殺著衝入大陣的韃子,但韃子也不是白給的,他們一邊衝鋒一邊朝著大陣射箭,不時有軍士中彈倒下,每當一名軍士倒下,後麵便立刻就上來補充他的位置,戰鬥很快就進入了白熱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