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神了。”

施懷熹飄在辛漸冉眼前飄了飄,後者盯著窗外瞳孔渙散,被叫了一聲才回過神來,皮膚被太陽曬得發燙,辛漸冉退到陰影裏,還是不說話。

施懷熹停在他肩上,“要不要睡會兒?”

“我不困。”他說著,忽然臉色一變,急忙往樓上跑去,施懷熹措不及防被他甩出去,還沒反應過來又被青年折返撈到手上,“對不起。”

接著就是帶著一陣顛簸,等辛漸冉氣喘籲籲地敲響了辛灼的門的時候,施懷熹的視野才穩定下來,門應聲而來,辛灼冷著臉很不耐煩,“幹嘛?”

辛漸冉臉色慘白,又浮現出剛剛急速奔跑帶來的血色,像是塗了腮紅的紙人,辛灼皺起眉頭,聽著他斷斷續續地說:“我很吸引那些東西,他們會不會被我影響……還有這裏……”

辛灼指節曲起扣了扣門框,“你以為我是誰?”

辛漸冉止住話頭,“對不起……我不是……”

辛灼看到他這個樣子就氣悶,“進來吧,找你也有事。”

辛漸冉垂這頭走了進去,辛灼回過頭的時候,剛好看到小布偶輕輕拍了拍辛漸冉的頭,像是安慰,看得他更火大了。

不過是吃頓早飯的時間,辛灼的房間已經大變樣,墨藍色的被子淩亂堆著,行李箱在衣櫃旁大開,散著一些衣物,原本整潔的書桌上已經堆滿了東西,電腦被推到一邊,筆墨朱砂,翻得亂七八糟的書,八卦鏡,墨色的小碗霸占了整張桌子的空間,牆角還設了個小香台,供奉著三清爺的畫像。

然而三清爺旁邊就是一個透明手辦櫃,高達、漫威英雄、海賊王、JOJO還有他不知道的手辦塞得錯落有致,擺放都很有設計感,兩者擱著楚漢河界,各不相幹,卻又有種莫名的協調。

這個臥室和他的主人一樣,相當讓人難忘。

正感慨著,帽子又被揪了一下,那讓人牙癢癢的聲線涼涼響起,“看什麽看?”

施懷熹護著帽子後退,“那我走。”

帽子又被揪住,“也有你的事。”

辛灼揪住後就不放手了,對辛漸冉說:“手伸出來。”

辛漸冉依言伸出手,就見辛灼另一隻手拿起一柱香,點燃後拿香頭刺進他的中指指腹。

“嘶……”

灼熱的刺痛之後,殷紅的血流出來被香接住,辛灼又拿出一張用朱砂繪好的黃符,他揪著小布偶讓他坐在黃符上,用食指和中指夾住他,大拇指往下按住黃符尾,另一手執香沾了朱砂,在黃符上筆走龍蛇。

施懷熹是第一現場圍觀者,隻覺得謝邀,看得眼暈。

等辛灼筆落的時候,施懷熹也終於被放開,施懷熹就看著那張有他半個那麽長的黃符在修長指間翻來覆去,變成了相當小巧的一個四角包,然後這個四角包,就被兩指捏著,塞進了他鬥篷的大口袋裏,施懷熹疑惑發問,“這是什麽?”

辛灼彈了彈他的口袋,“你們想要的東西。”

施懷熹當即飄起來,相當順暢地飄到了門邊,“一點距離的約束都沒有了嗎?”

辛灼雙手環臂,“你可以飛到隔壁市算算距離。”

那就是沒有了,真好,他現在是一隻自由的鬼了。

辛漸冉抓著T恤下擺,淺淡的橙色在他眼前跳躍,他輕聲問:“那你要走了嗎?”

施懷熹猶豫了一下,辛灼涼涼地說:“這張符隻是解決了表麵問題,你們的命是連在一起的,你死,你就灰飛煙滅。”

“為什麽我們的命……會連在一起?”

辛灼冷冷地看了他一眼,“這個問題你留著問自己吧。”

就知道不會這麽容易,施懷熹心裏也隱隱約約有個猜測,他飄到滿臉惶惑的辛漸冉身邊,“別亂想了,反正跟你沒關係,在你的殺身之禍解決之前,我都會留在這裏,遲早我們會知道原因的。”

至於之後的事情就之後再說吧。

施懷熹也確實也想看看這個故事到最後會發展成什麽樣子。

還有一個小小的原因是,他蠻喜歡這個家的。

辛漸冉聽到他不走了就沒那麽慌亂了,他又問:“還有……施懷熹是進道觀的時候附身在了這裏,他會不會有……有什麽事?”

辛灼涼涼地回答,“是他自己又菜又莽撞,青天白日進道觀,沒被直接超度都要給祖師爺上柱香了,現在就是受了點損傷,休息好了就行了。”

辛漸冉鬆了一口氣,他指了指門外,小聲又局促地說:“謝謝,那我們走了。”

“你走,們留下。”辛灼說著又揪住了施懷熹的兜帽,施懷熹扭著身子看他,“你想幹嘛?”

“不是說要跟著我的嗎?”

施懷熹反應了一下才明白了他的意思,他是個講信用的人,“你怕我作祟,讓我跟著你可以,但講道理,這應該不是二十四小時製的吧?”

辛灼看了他一會兒,“白天我不管,到了晚上你要在我的視線範圍內。”

晚上能做的不過就是睡覺,施懷熹覺得還行。

他點點頭,就被辛灼提到門邊放回辛漸冉的肩膀,施懷熹回頭,隻看到高大的青年冷著臉,倦怠地垂著眼把門關上了。

辛漸冉實在是很怕這個跟自己不親近的弟弟,連忙帶著失而複得的小布偶回到了臥室。

他也是有自己的工作的,他是個小有名氣的畫師,靠接外包和私人定製賺錢,收入算得上不菲,還出過自己的作品集。

在調整書桌的時候,他還在抽屜裏看到了一部全新的手機,這下施懷熹也不用無聊了,他連上網,把手機遞給施懷熹,後者抱著比他還大的手機坐到飄窗上研究去了。

辛漸冉一眼就看得到飄窗上的小布偶,對這個陌生屋子的無所適從稍微好了一些,他打開筆記本,連上辛媽媽準備的數位板,開始了一天的工作。

一上午的時間就這樣過去了,中午的午飯是辛媽媽請的阿姨上門來做的,全程安安靜靜,做完了就走,晚上七點,辛家爸媽下班回來了,施懷熹幫著做了些小事情,又帶著辛漸冉陪他們看了會兒電視劇,九點的時候才上了三樓。

辛灼已經在那兒等著了,他倚在門邊看手機,大概是剛運動完,黑色的工字背心在身上貼得緊實,露出的手臂和脖頸都亮亮的,他沒抬頭,隻是意有所指地報了下時間,“二十一點零四分。”

施懷熹一陣無言,他拍了拍辛漸冉的肩膀,對他說:“早點睡,別熬夜。”

辛漸冉一步三回頭地回了臥室。

辛灼嗤笑一聲,按著門框說:“進來。”

施懷熹跟著他進去,晃**到飄窗上不動了,辛灼也沒有再說什麽,他隻是拿了睡衣走進浴室,不一會兒就響起了淅淅瀝瀝的水聲。

施懷熹羨慕地歎了一口氣,他也想洗澡。

在這樣的夏天,房間裏開好空調,洗一個熱騰騰的澡,再穿著浴袍走出來,冷氣打在沒有幹透的皮膚上,施懷熹喜歡極了那種感覺。

希望下輩子他還能有這個習慣。

感慨隻占了相當短的時間,施懷熹很快打開手機,開了一局遊戲,他是單機跑酷遊戲愛好者,今天適應了一天手感恢複得差不多,他把手機橫放在腿上,操作著屏幕裏的小兔子在高樓之間跳躍,躲避時不時衝過來的障礙物。

這一盤異常順利,眼看著就要打破記錄了,施懷熹越發專注,耳邊卻冷不丁響起一個聲音,“這是兔子嗎?”

施懷熹手一抖,小兔子失去控製,咻一下就跳樓了。

施懷熹深吸一口氣,“顯然是的。”

“它死了?”

施懷熹把摔成墓碑的兔子舉到他麵前,“罪魁禍首可以不要用這麽無辜的語氣嗎?”

“是你自己技術不好。”

辛灼說完就看著小布偶氣得上下飄了飄,而後抱著手機轉過身,不再搭理他了。

他伸手戳了戳,“惱羞成怒?”

施懷熹拍掉他的手指,“我要睡覺了,”他看著光禿禿的飄窗,“有沒有小毯子?玩偶也行。”

辛灼指了指他的手辦櫃,“隨便翻牌子。”

誰要這種硬邦邦的東西。

施懷熹放下手機飄起來,“我去趟對麵。”

施懷熹把陪了自己一天的恐龍玩偶抱起來,轉身的時候看見辛漸冉靠在床頭上,手裏抱著個圓乎乎的抱枕,眼下發青,一臉憔悴。

“睡不著嗎?”

辛漸冉點點頭。

除了陌生之外,這個臥室太……豐富了。

他害怕這樣的豐富,總是會讓他回想起在他小的時候,收養過他的幾戶人家。

他們為他準備的臥室都很溫馨豐富,無微不至。

但是最長不過一個月,他就要從這個臥室離開,被送回到孤兒院。

隻有在孤兒院那個小小的簡陋的房間,在慘白的燈光下,躺在慘白的**,他才能安穩地睡過去,不用擔心第二天會不會被送走。

他想著這些,臥室裏淺黃色的燈光變得刺眼,淺青色的被子也扭曲著,像是遊動的蛇。

辛漸冉覺得反胃。

恐龍玩偶在這時被丟上床。

辛漸冉抬眼看去,施懷熹飄到了書架旁,仰著腦袋像是在找什麽,不一會兒就頂著一本厚厚的書飄過來。

辛漸冉連忙接過——《道德經》

“看會兒書就能睡著了。”

辛漸冉欲言又止,還是拿起書看了起來。

十分鍾之後,書攤在床邊,**的青年窩在被子裏,睡得很熟。

施懷熹:沒有人可以逃離《道德經》。

當然也有辛漸冉這一天實在是太累了的原因。

他抱著恐龍玩偶離開房間,把燈和門都輕輕關上。

然後轉身就撞上了靠在牆邊的辛灼。

施懷熹:“你是來專程聽牆角的嗎?”

“隻是來看看辛漸冉是不是突然還童,變得隻有三歲大。”

他說完就走了,施懷熹花了數秒才理解他這句繞著彎的話。

剛飄著路過小沙發,又被連著玩偶一起揪過去。

揪他的人穿著一身淺灰睡衣,垂著眼看他,眼眸又深又涼,“辛漸冉本來該死在昨天,是你救了他。”

作者有話說:

被揪住jpg