施懷熹趴在辛灼掌心裏伸了個懶腰, 還扭了扭身子,“我睡了多久?”

“現在是第二天下午,有沒有哪裏不舒服?”

施懷熹秀出自己胖乎乎的胳膊,“我現在相當精力充沛,辛漸冉他們呢?”

“被師父帶去休息了。”辛灼看著他一臉無事發生的樣子牙癢癢,伸手把他戳倒, 一字一頓,“施, 懷,熹。”

施懷熹一看到這樣熟悉的神情, 立馬麻溜認錯,“我知道錯了,不過當時情況緊急嘛,下次一定事先跟你說一聲。”

“你還想有下次?”

“當然不想了,”施懷熹抱著他的手指安撫拍拍,“但是萬一又碰上了,這也說不準。”

辛灼憋悶地收回手指, 他麵色冷得驚人, 施懷熹一點都不怵,“我已經沒事了, 我當時是因為有你在我身邊才敢這樣嘛,辛灼你真的好厲害的!”

麵對這種誇誇,辛灼也忍住了不搭理他,施懷熹於是重新握住他的手指晃悠,“辛灼辛灼辛灼……”

辛灼妥協般地歎了一口氣, 他總是拿施懷熹沒辦法, 他要更加努力修行, 說到底還是他不夠厲害,需要施懷熹用損傷自己的辦法去救人。

他拎起小布偶放在肩膀上,“先帶你去吃飯。”

施懷熹哄好了人就放鬆了,圓腳不自覺晃悠起來,“我們這邊的事情跟叔叔阿姨說了沒有?”

“今天早上給他們發了消息。”

施懷熹放心了,“那等會兒吃飯的時候拍個視頻過去……”

吃過晚飯之後,辛灼帶著施懷熹去找辛漸冉他們,一個不大的房間裏擠滿了人,昨晚見到的時溪媽媽身邊站著一個中年男人,應該就是時溪的爸爸了,他們站在時溪的床邊,神情緊張地注視著好酒子。

辛漸冉則站在他們身後,他聽到動靜,回過頭看到施懷熹眼睛就一亮,急忙迎上來,“你怎麽樣了?”

“完全好了,”施懷熹說著,又欣慰地拍了拍辛漸冉的肩膀,“你做得不錯,把時溪他們順利帶過來了。”

辛漸冉摸摸鼻子,“也沒有遇到什麽太大的阻礙。”

隻是碰到兩個饞他們陰氣和身體孤魂野鬼,嚇唬一下就跑了。

施懷熹看向床鋪,“時溪現在怎麽樣?”

辛漸冉帶著他們往裏走,“觀主在看。”

施懷熹跟時溪父母打了個招呼,兩夫妻先是驚了驚,很快就適應了,畢竟他們新世界的大門在昨天就徹底打開了,他們現在的關注點全部在兒子身上。

時溪媽媽看著好酒子,這位滿身酒氣的道士從進門到現在都沒有說過一句話,隻是神情凝重,看得她心裏七上八下,眼下終於忍不住出聲,“道長,我兒子到底是怎麽了?”

好酒子看向徒弟,“阿灼,來。”

多年師徒之間的默契不必言明,辛灼幫著好酒子準備好筆墨,好酒子在時溪上半身用朱砂繪滿了符文,又讓辛灼跟著他一起在地上繪好了一個符陣,再燃上香,香氣嫋嫋而起,時家父母原本焦躁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他們的手交握在一起,安靜地注視著這一切。

好酒子把辛漸冉帶到陣中,遞給他一個桃木片,“置於口中。”

辛漸冉認真照做。

好酒子又讓辛灼和施懷熹各自握著一張符站在陣側,辛灼剛想說什麽,好酒子按了按他,“放心,不傷身體。”

於是辛灼站定。

全場肅然,好酒子邁著玄妙的步伐,晃著銅鈴念咒。

施懷熹感覺得到他抱在懷裏的符籙開始發熱,隨著好酒子的念誦,他看見——所有人都看見了,有白色的霧氣從時溪的中指指尖溢散而出,凝成細細的長線,一路晃晃****地蜿蜒,鑽進了辛漸冉的指尖。

好酒子站定,“果然。”他大力晃了晃銅鈴,白線潰散,消失在空中,時媽媽率先發問,“道長,這是怎麽回事?”

好酒子示意辛漸冉他們可以動了,他在椅子上坐下,“有人要給你的兒子換命,不止是換運勢,是要連身體也跟著換。”

時溪父母和辛漸冉聞言一臉駭然,施懷熹則悄悄鬆了口氣,總算等到了這一天——辛漸冉將要知道真相的這一天。

時溪父親皺緊眉頭,“我們家一直不信鬼神,沒有接觸過這樣的人……”

辛漸冉麵色蒼白地出聲,“你們認識程聽嗎?”

時溪父母臉上都是一臉茫然,時溪媽媽念著這個名字,“程聽……老時,我記得兒子有個高中同學好像就叫程聽。”

時父也想起來了,“不知道跟你說的是不是同一個人,時溪確實有個叫程聽的高中同學。”

“他們關係很好嗎?”

“不好,”時溪媽媽慢慢想起來了,“時溪挺煩他的,之前還跟我們抱怨過沒見過這麽奇怪的人,但具體怎麽奇怪他也沒跟我們說過。”

因為自家兒子很少會有這樣不喜歡的人,哪怕沒有見過程聽,時溪媽媽對這個人也有印象。

辛漸冉頓住,施懷熹飄過去拍了拍他,問,“叔叔阿姨,我想問一個冒犯的問題,時溪出車禍那天,有人跟他在一起嗎?”

這是時家父母最痛苦的回憶,時父緩了緩神才能回答,“我們也不知道,他出事的那塊區域沒有監控,我們隻知道他那天是去跟朋友們一起打球。”

時媽媽想到當初的場景眼眶就泛起紅,她握住時溪的手,“道長們,我們家孩子還能醒過來嗎?”

“當然能,”好酒子回答,“他昏迷不醒是因為魂魄不全,把魂魄都找回來了就能醒了,隻是時間太久,他的魂魄不太好找。”

時家父母放鬆下來的神情又繃緊,但事情好歹是有了個盼頭,“我們能等。”

好酒子安撫著他們,取了他們的指尖血融進朱砂裏繪符,而後把符籙貼在時溪眉心,念道:“****遊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竅未臨;河邊野外,荒廟莊村;公庭牢獄,墳塋山林;虛驚訴訟,失落真魂。今差山神五道,遊路將軍,當方土地,家宅灶君;吾今差你著意搜尋,收魂附體,助起精神。天門開地門開,受命童子送魂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敕!”

那符籙在時溪眉心燃燒起來,卻不掉一絲灰燼,反而燃上濃烈的金色,等到火焰消失的時候,原本黃色的符籙變成金色,大小也變成原來的四分之一,質感堅硬。

好酒子扣著這枚金符掐指算著,“九月二十三,是這孩子蘇醒的時候。”

時溪媽媽喜上眉梢,“今年嗎?”

好酒子點頭,時溪父母對望著,都欣喜得有些恍惚了,隻有三十二天了,隻要再等三十二天,他們的孩子就可以醒過來。

時父連忙說:“道長,這期間我們可以住在這裏嗎?”

好酒子點頭應允,讓小道士把他們帶下去休息。

門被關上,好酒子看著還在愣神的辛漸冉,對他說:“九月二十三,也是你血光之災應驗的那一天。”

施懷熹聽到這句話就著急了,“現在他還有血光之災?”

“這倒不是,是老道之前算出來的。”

施懷熹鬆了一口氣,辛漸冉也被這個消息衝擊回神,看著好酒子指著施懷熹對他說,“你的生機在他身上,”他又指向時溪,“你的死劫則應在他身上。”

辛漸冉長出一口氣,“您能看出來,我們這個換命,換了多久嗎?”

“至少三年,這樣違背萬物法則的邪術要求相當苛刻,換命的身體相性要好,最開始要一點點讓魂魄適應新的身體,然後才能算出時辰進行最後的步驟。”

“我被施懷熹救的那天……是不是就在進行最後的步驟?”

“確實如此。”

現在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呢?

他就是那具相性好的身體。

氣氛一時靜默下來,施懷熹握住他的手,辛灼也上前按住他的肩膀,辛漸冉低聲說了一句謝謝,疲倦地把臉埋進了掌心。

半晌後,施懷熹輕聲問他,“要回去休息嗎?”

辛漸冉搖搖頭,他抹了一把臉,聲音發啞,“我回去找程聽。”

施懷熹剛想攔住他,好酒子先出聲,“還不是時候,時溪的殘魂不是難找,是被錮住了。”

施懷熹聞言立馬在心裏寫起了八百字誇讚小作文!謝謝觀主推進著事情的進展!給出的全是最關鍵的信息!

辛漸冉怔然,“他的殘魂在程聽手裏……”

好酒子把金符遞給施懷熹,“他的殘魂被藏得太嚴實,連我也算不出來在哪裏,這個金符給你們,要是殘魂出現在附近,這個金符能指引方向。”

施懷熹把它收好,又見好酒子看向辛漸冉,“還有一件事,隻有你能做。”

辛漸冉聞言肅了神情,“您說。”

“時溪的身體可以放在若虛觀照看,但是他身體裏僅剩的兩魄已經很虛弱了,隻能交給你溫養。”

辛漸冉若有所感,“因為他的魂魄熟悉了我嗎?”

“對,他這兩魄能撐到現在也是因為有你,否則這麽多年,這兩魄早該消亡了。”

辛漸冉心神震動,他走到時溪床邊,他們素不相識,互不相知,卻有了這樣奇妙的連結,他輕聲問:“我要怎麽做?”

好酒子從袖子裏拿出一塊指節大小的玉葫蘆,他掐訣念咒,在時溪眉心一點,兩道小小的白光被他引出來,附到了玉葫蘆身上,好酒子穿好紅繩遞過去,“貼身佩戴就行,不會損傷自身。”

施懷熹鬆了口氣。

好酒子伸了一個大大的懶腰,“老道把能做的都做了,剩下的就靠你們了……必須得喝酒了。”

施懷熹謝過他,看著辛灼把背影都透著著急的好酒子送出去,飄到了辛漸冉身邊,“還好嗎?”

辛漸冉緊緊握著玉葫蘆,用額頭輕輕抵住小布偶,不知道為什麽,他覺得有些委屈,思緒也紛亂,“我也不知道。”

作者有話說:

摸摸我們冉冉。

今天依舊有二更嗷!在下午六點。

****遊魂,何處留存;三魂早降,七竅未臨;河邊野外,荒廟莊村;公庭牢獄,墳塋山林;虛驚訴訟,失落真魂。今差山神五道,遊路將軍,當方土地,家宅灶君;吾今差你著意搜尋,收魂附體,助起精神。天門開地門開,受命童子送魂來。太上老君急急如律敕——出自百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