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醒了?”

施懷熹剛迷迷糊糊地坐起來就對上辛漸冉亮晶晶的眼眸, 他盤腿坐在地上,不知道醒來了多久,施懷熹若有所覺,“你夢到了?”

辛漸冉點頭,“我還夢到了時溪。”

施懷熹埋頭揉眼睛的動作頓住,“夢到他什麽了?”

辛漸冉把自己做的夢說給施懷熹聽, 他在夢裏知道了籠罩著整個病房的魂魄是時溪的主治醫生, 時溪車禍傷到了雙腿, 雖然想要重新站起來很難但也不是沒有可能,然而沒過多久, 時溪忽然昏迷不醒, 主治醫生跟其他醫生商量出了一個方案。

但是在手術台上,主治醫生操作出現了失誤,時溪也因為這個失誤變成了植物人。

主治醫生因為這件事情消沉又愧疚, 拚了命地去查閱資料去拜訪在醫治植物人方麵有建樹的大牛, 她本來身體就不太好,這樣的高強度的運轉下, 在時溪成為植物人的一個多月後, 猝死在一個深夜。

之後的事情, 辛漸冉就沒有夢到了。

施懷熹沉默了很長一段時間, 他覺得不對勁,原書的劇情裏直接寫的是時溪出車禍後變成了植物人,為什麽會有這種多此一舉的內容?

“我們晚上過去一趟就知道為什麽她的魂魄會一直守在那裏了。”施懷熹又問,“你幾點起來的?”

“做完夢就醒了, 三點多。”

施懷熹於是推他,“那現在什麽也別想了, 好好補覺, 晚上才有精神。”

辛漸冉乖乖地躺會**,他看著施懷熹,猶豫了一下,還是問,“時溪他……”

施懷熹按了按他的額頭,“很快了,你很快就會知道時溪的事情。”

辛漸冉閉上眼睛,他確實累了,做這樣一個夢很消耗自己的情緒,他感覺得到小布偶就在他身邊,很快就安心地睡著了。

施懷熹在他睡著之後才出了臥室,剛好撞見了準備去晨跑的辛灼,“晚上我們可以去醫院了,今天就讓辛漸冉休息一下。”

辛灼聞言問他,“你呢?”

“我回房間修煉。”

辛灼聽著這個「回」字很順耳,握著小布偶的手捏了捏,“嗯,我去跑步。”

他跑完步回來洗澡,洗完澡後卻發現小布偶不見了。

辛灼是在搖椅上找到的他,小布偶把書當被子蓋在身上,露出一雙圓手和圓頭,是很可愛的場景,但是辛灼卻能從小布偶臉上定格的神情裏看出他現在情緒不太好。

他的手撐在搖椅把手上,低聲問他,“怎麽了?”

施懷熹揚起雙手是想讓辛灼幫他把書拿開,辛灼誤以為小布偶是想求安慰,於是握著他的手把他拎出來,自己坐進了搖椅,然後把小布偶放到了腹部,聲音帶著安撫的意味,“嗯?”

施懷熹轉身趴到他的腹部,“就是覺得晚上會是一件糟心事……”

他把辛漸冉做的夢說給辛灼聽,辛灼聽完就懂了,“你是覺得主治醫生失誤很奇怪?”

“時溪突然昏迷也很奇怪。”

施懷熹最討厭這種橋段了,無辜的人被無知無覺地算計,始作俑者逍遙快活。

他長長歎了一口氣,把自己攤成了一張餅餅,辛灼無措了一會兒,想著他以前的做法,戳戳他軟乎乎的手,“要不要按摩?”

施懷熹悶悶地說:“給按按吧。”

小布偶現在已經能感受到被觸碰的感覺了,雖然感覺不到溫度,感知也不算敏感,但是這樣被按著也很舒服,施懷熹閉上眼睛,聽著辛灼說:“別煩,有我在,我們一起去把這件事情弄明白。”

施懷熹把自己蜷起來,窩進辛灼的手裏,回答的聲音很輕,“嗯。”

辛灼於是不再說話,隻是輕輕地摩挲著小布偶軟乎乎的後背。

晚上的時候,一切準備就緒,辛漸冉和辛灼都直接魂魄離體,沒有附身到小紙人身上,這樣方便很多,辛灼把魂魄能用的符籙都拿好,又檢查了一遍,這才帶著另外兩隻出發。

從家到醫院的路線他們都熟門熟路了,很快就到了時溪的病房前,還碰到正巡邏上來的趙爺爺,後者看著施懷熹身邊一左一右兩隻,開玩笑說:“今天是來團建的啊?”

施懷熹今晚心情不太輕鬆,他簡單講了一下事情的來龍去脈,看著神情變得嚴肅的趙爺爺說:“您現在有時間嗎?我想請您留在這裏看著情況。”

趙爺爺犯難,“我要把新魂送走,醫院陰煞氣重,久留不得,”他拿出一塊小牌子遞過去,“你拿著這個,用這個可以很快召喚出附近的陰差。”

施懷熹認真謝過他,又對辛漸冉說:“事不宜遲,開始吧。”

辛漸冉點頭,他放在背後的那隻手上拿著護身的符籙,腰上還被辛灼栓了紅繩,保護工作做得相當好,他慢慢靠近那麵牆,把繪著符咒的掌心貼在牆上,輕聲念著喚魂的符咒,在每一句符咒結尾後加上她的名字——

肖竹鶴。

是一個相當有風骨的名字。

他認真地反反複複地念著,念到第七遍的時候,寒涼的牆麵像是冰在他掌心融化了,開始流動起來。

在三雙眼眸的注視下,那些流動的寒氣漸漸拚湊成一個人形。

她有著利落的短發,麵孔瘦削,架著一副黑框眼鏡,身形也瘦削,白大褂穿在身上像是套到了木架子上,那張帶著歲月留下的痕跡和智慧的臉上現在滿是木然,眼眸也閉著,眼窩深深,她的眉頭緊緊皺著,讓痛苦和木然出現在了同一張臉上。

辛灼示意辛漸冉後退,自己則拿著清心符上前,施懷熹想跟上去也被他按住,他掐訣念咒,抬手把符籙按在肖竹鶴眉心,低喝一聲,“醒!”

麵前的魂魄渾身一震,眼眸猛然掙開,卻隻有眼白。

辛灼直覺不妙,他連忙往後退去,卻還是被反應速度極快的魂魄鉗住手臂,那隻手簡直繼續像是金屬焊的的,帶著濃重的寒意刺進他的魂魄裏,辛灼忍不住發出一聲悶哼,正要拿出符籙的時候,麵前極快地閃過一個身影,把鉗製住著他的魂魄掠了出去。

辛灼一看臉就黑了,他平靜的一顆心立馬七上八下,急忙衝上去幫著施懷熹一直壓製住魂魄,這是一道善魂,威力大的符籙通通不能用,他們跟魂魄纏鬥了一陣,最後辛灼在施懷熹按住魂魄的時候給她按上縛魂符,這才有空問一句,“沒事吧?”

“我沒事,”施懷熹感覺到魂魄依舊在掙紮,咬牙忍著深入魂魄的寒意按住她,對著要上前的辛漸冉說,“你來念清心咒!”

辛漸冉快速上前,他努力鎮定,一手持符一手念咒,沉聲喝道,“肖竹鶴!醒!”

原本不斷掙紮的魂魄一下子安靜下來,緊接著她委頓在地上,他們緊緊注視著她,不敢放鬆一絲警惕。

好半晌,肖竹鶴抬起頭,神情茫然又嚴肅,“你們是誰?”

施懷熹注視了她一會兒,蹲下身問,“你記起自己是誰了嗎?記得這些年發生了什麽嗎?”

肖竹鶴皺起眉頭,她看到自己有些透明的手,又回頭看了看病房,“我死了……時溪……”

她的神情又開始發生變化,漸漸染上凶厲,施懷熹連忙按住她,“我們是來救時溪的!”

肖竹鶴猛然清醒,她麵前青年人的魂魄有著淺淡的金光,這光讓她覺得安心和信服,“你們要怎麽救他?”她臉上帶著濃重的自責,“是我害了他,如果不是我操作失誤的話……”

“等等,”施懷熹輕聲打斷她,“您再好好想一想,真的是您操作失誤嗎的?手術那天一切都準備得很妥當,您也沒有精神緊張到會出錯的地步,你回想一下……”

肖竹鶴搖頭,“就是我操作失誤,不然還能有什麽原因呢?”

“也許就是有別的原因呢?”施懷熹狠狠心下了猛藥,“這關係到我們到底能不能救時溪。”

肖竹鶴緊緊盯著他,“你們真的能救他?”

施懷熹不假思索,“真的,您好好想一想,找出原因我們才可以對症下藥。”

肖竹鶴是真的很排斥這一段記憶,但是救時溪的機會就在眼前,她必須放任自己沉入這段回憶裏。

大概是太痛苦了,這回憶反而清晰如昨,肖竹鶴記得每一個細節,記得每一段心情,甚至是每一句跟護士的對話。

施懷熹一點動靜都不敢有,不知道過了多久,他看著她的神情由痛苦緊張變得茫然,她說:“我沒有出錯。”

施懷熹一喜,卻又反問她,“你確定嗎?”

肖竹鶴的表情漸漸變得鎮定而清醒,她是相當優秀的醫生,篤定地重複一遍,“我確定,我沒有出錯。”

她所有的動作都沒有出錯,時溪當時身體各部位的反應也沒有問題,是相當突然地,事故就發生了。

那天的結果太慘烈,結果也是她無法承受的,以至於幹擾了她的判斷。

施懷熹鬆了一口氣,“第二個問題,您去世之後,為什麽魂魄會在這裏?”

“我覺得很抱歉,”肖竹鶴看向病房,“他剛剛考上理想的大學,還那麽小……我那時候以為是我害死了他,所以我想守著他,我要保護他。”

施懷熹心裏一動,又是這種充滿著保護意味的話語,“為什麽要保護他?有人要害他嗎?”

“不是人,是鬼……很多惡鬼都想要害他。”

施懷熹覺得自己已經離觸摸到真相不遠了,“為什麽您會知道有很多惡鬼要害他,是不是有什麽人告訴您的?”

“對……是有人告訴我的的……”

施懷熹生怕自己吵亂了她的回憶,聲音壓得極低,“是誰告訴您的?”

作者有話說:

攤餅餅jpg;

今天是三隻帥氣合作抓鬼!

二更在下午六點,啵啵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