送走了胖胖已經淩晨兩點了, 一行阿飄加快速度,曆時十幾分鍾飄到了醫院,施懷熹找到趙爺爺的時候他剛剛完成交接工作, 施懷熹跟他寒暄了一會兒才去了時溪的病房前,對好酒子說:“就是這裏了。”

小紙鳥慢悠悠地飛了過去,他在離病房不遠的地方頓了頓, 不知道做了什麽, 下一刻很順暢地飛了過去, 翅膀尖按在牆麵上,半晌, 好酒子對辛漸冉說:“你過來。”

辛漸冉聞言乖乖走了過去,“需要我做什麽?”

好酒子小聲說:“這麵牆上禁錮著的是一個人的魂魄,我們當中隻有你能接近她,知道她的身份, 這期間會很耗費精力……”

辛漸冉鬆了口氣, 他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回事,但是這無疑是能夠幫到施懷熹的, 他很高興自己可以幫上這個忙, 重重地點頭,“可以, 隻是萬一施懷熹問起來,觀主您就不要說得這麽嚴重,我要怎麽做?”

紙鳥把自己展開貼在牆上,“把你的右手掌心按上來。”

辛漸冉依言照做, 手按上去的感覺竟然是細膩的, 像是摸到了綢緞, 接踵而至的就是寒意, 滲入骨髓的寒意,辛漸冉覺得自己的指尖都被凍得發麻,然後他聽到了好酒子低低的念咒聲,聽不分明,但是語調玄妙,漸漸地有暖意自掌心升騰而起。

念咒聲結束,辛漸冉依言移開手,朱砂繪就的符咒轉移到了他的掌心,好酒子把自己疊回小鳥,“可以回去了。”

他們交談的聲音很小,施懷熹都聽不清他們說了些什麽,見他們過來才問,“好了?”

好酒子回答,“第一步好了,先回去吧。”

施懷熹飄到辛漸冉身邊,“你們剛剛說了什麽?有哪裏不舒服嗎?”

辛漸冉搖搖頭,“沒事,就是做了一個儀式,”他攤開掌心給施懷熹看,“有了這個我就能知道那個魂魄的身份了,知道了那個魂魄的身份應該就可以知道這個病房裏住著的到底是誰吧。”

施懷熹剛皺起的眉頭鬆了鬆,“會的。”

回到家後大家都累了,在好酒子的要求下都先睡下,一直睡到第二天早上九點,他們匆匆下樓趕了頓早餐,送走了去上班的家長又上了樓。

好酒子正在畫符,即使頂著小紙鳥的外殼,用翅膀尖尖捏著筆,下筆也相當行雲流水,他畫好符,把符籙交給辛灼囑咐說:“等你哥哥知道了那魂魄的身份,你們就回去,用這張符把魂魄剝離下來,再念清心咒讓她清醒。”

辛灼聽到他說「哥哥」臉色就臭了臭,接過符說:“知道了。”

施懷熹問,“辛漸冉要怎麽知道身份,對他的身體會不好嗎?”

好酒子用翅膀拍他,“隻是會多夢。”

施懷熹放下心來,這應該跟他之前那些入夢的經曆差不多。

好酒子交代完這些事說,“就這些了,我走了,有什麽事讓阿灼傳信過來就行。”

“觀主,”施懷熹叫住他,“要是沒什麽急事的話,可以等叔叔阿姨他們下班再走嗎?我想他們應該有話想對你說。”

好酒子愣了愣,笑著說:“太久不下山,把這茬都忘了,好,我也跟他們告個別。”

“現在還可以看看他們的功課呢……”

施懷熹跟好酒子聊起來,辛灼靜靜地注視著他。

這樣好的一個人,會喜歡上他簡直是一件毫無疑問的事情。

於是好酒子圍觀了好徒兒的教學現場,並且作為師公提出了一些自己的意見,又檢查了徒兒最近的功課,雖然沒有酒喝,但是這一下午也是過得相當充足愉快。

晚飯的時候,得知好酒子就要離開了,先是辛媽媽勸著說好了讓辛灼開車送好酒子回去,接著路爸爸下廚做了拿手好菜打包好,跟之前買好的酒裝在一起,讓辛灼一起帶過去。

吃過晚飯辛灼就準備出發了,他去車庫把車開了出來,就看到爸爸媽媽站在門口,對好酒子鞠躬。

他緊了緊方向盤,沒有再向前。

“謝謝您這些年對阿灼的照顧,我們不是負責任的父母,幸好有您和爸爸,才讓阿灼好好地長大了,還有冉冉,要不是有您和懷熹,我們……”辛媽媽深深地呼出一口氣,“我們可能就再也見不到他了。”

路爸爸緊緊抿著唇,眼眶都泛著紅。

好酒子揚揚翅膀,“作為老師,教導好自己的學生是我應該做的,作為一個道士,幫人驅魔辟邪也是我的義務,不必言謝了,兩位也別太擔心,從一切發生改變的那一刻起,所有人的命運就都走向了不同的結局。”

辛家父母似懂非懂,但也知道這是好的征兆,他們向好酒子告別,目送車子離開才一起攜手進了屋裏。

車廂裏,紙鳥窩在辛灼頭上,好酒子調侃著問:“好徒兒,這些天在家裏過得怎麽樣啊?”

辛灼輕哼一聲,“看得出來就不要問我。”

“為師就是想聽你說說嘛,看你過得這麽開心為師就放心了。”

辛灼頓了頓,“我在觀裏也開心。”

好酒子揉了揉他的頭發,“為師還看到了一件有意思的事情,就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看錯了。”

辛灼知道自家師父是個成了精的,“有話就直說。”

徒兒說直說那就直說了,“你喜歡上了施懷熹呀?”

明明知道了他會說這個,但是辛灼還是不可避免地耳根發熱,不是出於羞恥,而是展示出自己珍藏的寶物那種忐忑喜悅的心情。

他硬邦邦地回答,“看得出來就不要問我。”

好酒子飄到方向盤上,欣賞了一下自家徒兒情竇初開的表情才說:“施懷熹那麽好,你會喜歡上他也不奇怪。”

辛灼輕哼一聲,相當與榮有焉。

“那他喜歡你嗎?”

辛灼心裏充盈起來的氣球瞬間被戳掉,好酒子了然,“不知道啊……那你打算什麽時候去表白?”

“表……表白?”辛灼咬了咬舌頭才讓自己不結巴了,這兩個字太珍貴了,在這樣場景下辛灼甚至產生一種它們被褻瀆的感覺,他定了定神才說,“沒這個打算。”

“為什麽?”辛灼不想回答。

為什麽呢?

不是擔心表白後被拒絕關係破裂,也不是覺得在這麽短的時間裏產生的感情是否帶了太多自己的主觀感受。

而是人鬼殊途。

他不想成為施懷熹投胎時的阻礙。

辛灼甚至是希望他可以快點投胎的,他想讓他好好享受每一頓飯,可以聆聽到自己的心跳,觸碰到自己躍動的脈搏,想讓他擁有暖暖的被窩,想讓他可以如願以償地在夏天洗熱乎乎的澡,再走進滿是涼氣的空調房裏。

他還會擁有家人和朋友,也會邂逅一個喜歡的人。

哪怕想起這些他確實會難受,但是他由衷地希望,施懷熹可以去成為一個活生生的人。

好酒子拍了拍他的手,也沒有再多問了。

辛灼到家的時候已經十二點多了,玄關上亮著等他的燈,他不自覺地摩挲著燈的開關,輕手輕腳地換鞋,然而一個聲音響起,“你回來了。”

辛灼猛地抬頭看去,小布偶出現在他麵前,他今天穿著印滿了向日葵的T恤,向日葵開得熱烈又燦爛,在他心裏也紮著根,“你在等我?”

“是啊,順便玩手機,我還把你的記錄破了呢,厲不厲害?”

他把這個當成再自然不過的事情,辛灼垂眸把他握住,緩了緩才回答,“我明天就贏回來。”

他在沙發上拿起施懷熹的手機,聽著他小聲的絮絮叨叨上了樓。

他洗完澡出來,聽著施懷熹問,“辛灼,你還記得胖胖吃的小魚幹是什麽牌子的嗎?”

辛灼看過去,小布偶站在立起的手機前,對著滿屏幕的小魚幹發愁,辛灼回想著,拿起手機搜索,聽著施懷熹輕聲問他,“出什麽事了嗎?你心情看起來不太好。”

辛灼手指一頓,“你怎麽什麽都看得出來?”

小布偶叉了叉腰,“眼神太好沒辦法,而且我們相處這麽久了,我看不出來才奇怪呢,需要陪聊服務嗎?”

“暫時不需要,你看看是不是這個?”

於是施懷熹也不再多問,“對對對,再挑點這個牌子的罐頭什麽的,不知道王奶奶缺什麽?”

“陰間什麽都有,多燒點錢過去就行。”

“也對……”

兩隻一起挑好了一堆東西,各自都準備睡覺了,辛灼正要站起身,小布偶卻握住他的手指,“需要我的時候盡管說,給你友情價,第一單生意免費。”

辛灼定定地看了他一會兒,揪住他藍色睡帽上的球球,聲音很輕,“知道了,睡吧。”

施懷熹實在有些擔心他的狀態,“或許你更需要哄睡服務?”

辛灼不動聲色地呼出了一口氣,把他塞進了窩裏,“暫時也不需要,保持這個良好的服務態度,留到下次。”

施懷熹拍他的手,“想得美,”靜了靜,他說,“晚安辛灼。”

辛灼給他蓋好小被子,關掉小小的落地燈,最後拉上窗簾的時候回答他,“晚安。”

還能說多久的晚安呢?

作者有話說:

放心,輕鬆小甜餅,不會虐,隻是交代一下灼兒的心路曆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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