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腥氣令人作嘔。

施懷熹皺起眉頭,在灼痛中醒來,模糊的視線裏,天花板慘白而陰冷。

他不是已經死了嗎,這是哪兒?

一隻冰冷的手按住他的肩膀,男人的聲音溫柔而關切,“漸冉,漸冉,你怎麽了,做噩夢了嗎?”

施懷熹循聲望去,身材高大的男人坐在床邊,他有一張極具攻擊性的麵孔,眼眸狹長唇線鋒利,沿著眼尾有一條淺淡的疤痕劃入鬢角,眼神和動作卻十分溫柔。

這人長得有點眼熟。

施懷熹喉嚨幹得厲害,他順著男人的力坐起身,手撐在**,入手卻是一片粘膩濕潤。

他本能地望去。

他的身下,壓著密密麻麻的眼球。

慘白的燈光下,那些眼球流著腥臭的血,無神的漆黑瞳仁直勾勾地注視著他。

施懷熹胃裏一陣翻湧,呼吸急促地抓著男人冰冷的手臂下了床,聲音都是從喉嚨裏磨出來的,“**有眼睛……”

他剛剛就躺在一床的眼球上。

男人神色變了變,他朝向施懷熹,從他的脖子上勾出一枚玉環,施懷熹和他都注意到了,玉環裂開了一道縫隙。

“沒事沒事,我明天托人去濟寧寺再給你求一個。”他邊說邊把床單掀開,床單被套上還黏著那些可怖的眼球,施懷熹攥著手讓自己冷靜,床墊上排列奇異的黃符紙出現在他的視線裏。

男人拉開床頭櫃,從裏麵拿出一張新的符紙貼到那堆符紙裏,施懷熹聽到小而尖利的嘶吼,那些眼球頃刻之間就化為了黑霧,轉瞬連霧氣也消失了。

“陣法裏有張符應該是被蹭掉了,現在還看得到嗎?”

施懷熹環顧一周,已經看不到什麽異常陰詭的東西了,但這個房間也讓人很不舒服,一切都是慘白的,慘白的燈光,慘白的牆壁天花板,慘白的家具電器,看得人相當壓抑。

他搖了搖頭,男人便扶著他坐到了椅子上,“坐這緩緩神,我起來去洗手間的時候聽到你在喊,進來就看到你掙紮著醒不過來,應該就是這些不幹淨的東西搞的鬼了。”

施懷熹看到慘白的桌麵上麵散落著幾張素描,全是雜亂無章的線條扭曲在一起,變成無法言說卻讓人相當不適的畫麵。

缺角的拚圖變得完整,施懷熹明白了一切。

他垂著頭,輕聲說:“程聽,可以幫我倒杯水嗎?”

“好,你等一等,我就在這裏,不要害怕。”

施懷熹點點頭,看著他去了廚房才開始整理自己的思緒。

他穿書了。

這具身體的主人叫辛漸冉,是這本狗血火葬場文的主角受,他性格陰鬱脆弱不合群,在高考結束的時候遇到了主角攻程聽,被他吸引救贖一步步淪陷,戀愛同居。

在大學畢業之後,除了每月回家跟家人吃一頓飯,辛漸冉再也沒有出過他們共同居住的房子一步,一方麵是他非常厭惡接觸社會,另一方麵也是想要滿足程聽的掌控欲,他願意被程聽掌控一切,隻要程聽願意愛著他。

然後他隻是程聽為白月光準備的一具身體,他本該死在今晚,魂魄被程聽抽取出來關在瓶子裏,眼睜睜看著自己的身體被另外一個靈魂占據,看著自己喜歡的人展露出從未見過的柔軟和虔誠。

他也在今晚得知了一切真相,怨氣滔天地變成厲魂,卻被程聽傷得幾乎灰飛煙滅,狼狽離場。

而主角攻程聽這邊,又因為白月光的難馴想起辛漸冉的好來了,驚覺他的真愛居然是辛漸冉,又開始瘋魔地去找辛漸冉的殘魂,一人一鬼開啟火葬場,但主角攻還在受和白月光之間反複橫跳,受又對攻藕斷絲連,最後用「虐受百分之九十,攻為受受傷下跪」達成了HE。

施懷熹看完後心梗了很久。

雖然說不知道為什麽是他占據了辛漸冉的身體,不過既來之則安之,先離開這個危險的地方再說。

一杯冒著熱水的水出現在視野裏,施懷熹集中精神接過,“謝謝,我好很多了,你回房去睡吧,明天還要工作。”

是的,他們戀愛同居了,卻還是分房睡的,渣攻美其名曰擔心自己工作影響到受的睡眠。

程聽聞言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多了就好,我等會兒就要走了,剛剛收到消息,公司的業務出了點問題。”

施懷熹點點頭,又滿懷歉疚地看著他,“對不起,符陣我也不知道怎麽會少一張,玉也不知道怎麽弄壞的,耽誤你休息了。”

程聽回以一個安撫的笑,“你永遠都不用對我說這種話,沒事的,好好待在家裏,這裏是最安全的地方。”

嘖,真是人模狗樣,符陣不就是你弄壞方便讓鬼怪監視嗎?

施懷熹看著他帶上門,默默給自己的演技點了個讚。

他等了十來分鍾,聽到了車子引擎發動的聲音,走到窗口目送車子離開。

這是辛漸冉的習慣。

這個主角受大概是戀愛腦晚期了,怎麽連一個人喜不喜歡他都看不出來呢?

程聽離開後,施懷熹打開客廳的燈,坐到了客廳的沙發上,那個臥室實在是讓人太不舒服了,幸好其餘的地方都是正常裝修。

這是個靈異世界,這個身體還尤其吸引髒東西,施懷熹坐在客廳裏打算捋捋思路,大概是很晚了,周圍都很安靜,一切細微的聲音就清晰起來。

廚房傳來的淅淅瀝瀝的水聲,臥室空調運行的聲音,客廳窗簾被風吹拂起來的聲音,施懷熹聽著聽著就覺得脖子涼涼的。

他怕鬼,中二期之後就沒特意看過鬼故事,恐怖電影也連剪輯都不看,晚上睡覺之前想到一些不好的東西會默默地把腳縮回被子裏,如今穿到這樣一本書裏,深感前路茫茫。

他摸索著把其他燈都打開了,燈光通明之下感覺好了很多。

而後他走進臥室,在那張給他留下心理陰影的**找到了手機,指紋解鎖打開後看了眼時間,淩晨兩點多——這在靈異背景的世界裏不是什麽好時間。

施懷熹拉開床頭櫃,握住足有七八張的黃符安了點心,想了想,又找來把剪刀,把那塊粘著符陣的床墊剪了下來。

接著他簡單收拾了幾件行李,抱著行李背包坐回了沙發上。

要去哪兒呢?

他在腦子裏回憶劇情,這是蠻久之前看過的小說,加上他當時全程追著感情線看,施懷熹想破了腦袋,總算想起了一個地方。

若虛觀。

全書最安全的地方。

雖然有一個重要配角,但是小心一點,不碰麵就行了。

他打開地圖搜索了一下,若虛觀離這裏還蠻近,打車過去一個多小時就到了,想到這裏,施懷熹忽然想到原書裏辛漸冉的銀行卡全部上交給了渣攻。

好歹給自己留點錢吧。

他在手機裏翻找了一通,找到了全部身家——一百六十七塊二。

行吧,好歹打車錢是有了。

感謝指紋支付。

施懷熹打算六點出發,現在是夏天,六點的時候天就亮了,碰到髒東西的概率也會少很多。

他強撐著讓自己不要睡著,就這樣熬到了五點多,但是生理需求實在是不容忽視,施懷熹認命了歎了一口氣,還是去了洗手間。

鏡子裏映出一張沉鬱的的臉,眉眼陰柔精致,帶著長久不受日照的病態雪白,乍看像是精致的人偶,沒什麽活氣。

施懷熹頂著這張陌生的臉很不習慣,他照著鏡子,想著主角受的靈魂會去哪裏。

這是個靈異世界,除非主角受魂飛魄散了,不然都是可以找到他的。

他皺眉沉思,同時注意到鏡子裏那張臉的神情變了,凶狠而沉鬱:“從我的身體裏滾出去!”

施懷熹嚇了一跳,本能地往後退去,他望著鏡子裏的臉,“辛漸冉?”

“呃……”辛漸冉根本就不知道這一切是怎麽發生的,他睡了很長很不舒服的一覺,好不容易清醒過來卻看見自己站在自己麵前洗手,人生陰影中又添新素材!

他太久沒有經曆過這樣的場景,又恨又怕,森然說道:“我警告你把身體還給我,這個屋子到處都是符陣,你走不出這個屋子的……”

施懷熹沉默聽著,他不知道,渣攻為了給白月光換身體,已經把屋子裏的符陣都撤掉了。

他真的挺討厭這種劇情的。

他看著辛漸冉在鏡子上撐得發白的手掌,出於某種玄妙的感覺,他抬手貼上鏡子,“別躲,手給我。”

辛漸冉遲疑一瞬,手就被握住了。

有個非常不合時宜的念頭浮現出來:握住他的這隻手很溫熱。

接著就是一陣天旋地轉,等他回過神來,他正雙手撐在盥洗台上,辛漸冉趕緊伸手探到鼻子下麵,呼吸溫熱,他回到他身體裏了。

他鬆了半口氣,中途想起占據自己身體的不明魂魄,連忙屏息抬頭。

鏡子裏出現了一道陌生的身影,穿著刺繡白襯衫和背帶西褲,腰細腿長,手臂和腹部還能看能隱約看到起伏的肌肉線條,肉眼可見的身材好,視線越過修長脖頸再往上,隻看得見下半張臉,下頜線清晰,唇瓣不薄不厚,是健康的水紅色,唇峰上還墜著顆唇珠。

辛漸冉從來沒有見過這麽光鮮、這麽像人的鬼,心裏的懼怕淡了幾分,他望著鏡子,問:“你是誰?”

一道相當清透的男聲在他身邊響起,“我在這兒。”

辛漸冉連頭都沒抬,急忙跑出了洗手間,警惕恐懼地看過去,然後……仰起了頭。

看清這張臉之後他第一反應是看了看他的腳下。

沒有影子,真的是鬼。

施懷熹也有些新奇,做人和做鬼的感覺是截然不同的,他感覺自己輕飄飄的,好像隨時可以飄起來,自己的呼吸聲也感覺不到了,他伸手按了按胸膛,心也不跳了。

別說,變成鬼之後,還挺安心的。

作者有話說:

開文啦!

這周一到周三都是每天三更,中午十二點、晚六、晚九各一更。

這本也是可愛的小甜餅,希望大家喜歡!

再推薦一下基友的言情文,喜歡白切黑男主的,可以看一下哦——《逃離雨夜》

程許落敗家族出身;

因一紙家族聯姻,即將嫁給圈內出名不學無術的紈絝子弟。

兩家會麵前一天,程許接到條陌生短信邀她一見。

當天陰雨陣陣,程許被淋濕了衣裙,發絲緊黏麵頰。

她就在這樣不體麵的狀態下,第一次見到了徐月時。

——她未婚夫同母異父的親哥哥。

對方眼神淡漠,幹淨修長的手遞過一張黑色卡片。

“程小姐,六千萬,考慮一下將結婚對象換成我?”

“為什麽?”

徐月時笑容顯得有些病態,“為給他們找些不痛快。”

——瘋子。

可第二天,在兩家期許,未婚夫驚豔的目光下,程許的眼睛卻隻看得見坐在對麵的徐月時。

“我要退婚,”程許說,“我要和徐月時在一起。”

餘光裏,她看到徐月時嘴角笑意加深。

程許於徐月時而言,是最漂亮的鳥兒。

膽小,卻有脾氣,美豔,卻守著個空家底,無知跳進他親手製造的籠子裏。

他本以為對方唾手可得。

卻沒想到,最後動情至甘願懇求的那個人,是他徐月時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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