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神奇,咱們出來一趟,不僅淋了場雨,還冒出個古墓來!”

坐在車子的副駕駛座裏,之前一直沒有什麽存在感的劉乙君唾沫橫飛,到了最後,他臉上帶著一絲遺憾,歎了一口氣,

“可惜,這古墓今天挖不成,要不然也許還能看到文物出土呢!”

“你急什麽?”

向南神色淡然地瞥了他一眼,平靜地說道,“咱們也不會那麽早就走的,起碼也要等到這座新發現的古墓發掘完畢,才能離開。”

“也對。”

劉乙君點了點頭,嘀咕道,“我都忘了自己來這裏是幹嘛的了,不就是修複他們發掘出來的殘損文物的嘛!”

向南笑了笑,沒有說話。

之前,他在柳教授將那個塌陷處的洞口挖掘大了之後,便趁周邊的人不注意,悄悄開啟了右眼的“回溯時光之眼”看了一下洞口處顯露出來的青磚,讓人震驚的是,這青磚的年代居然是漢代的。

確切地說,是東漢末年,也正是諸侯割據,多方爭霸的時候。

這就讓向南的好奇心頓起,一個東漢末年的古墓,會不會發現什麽驚喜?

他很期待。

回到雋邑縣博物館時,已經是十二點多了,李德坤和老戴等人已經在食堂吃過了飯,看到向南回來了,老戴笑嗬嗬地走了上來,問道:

“向南,考古現場好不好玩?淋成落湯雞了吧?”

向南笑了笑,說道:“還好,天氣熱,衣服一會兒就幹了。”

“那裏有什麽發現嗎?”

“現有的古墓葬應該差不多就這些了。”

向南想了想,又說道,“不過,下了一場大雨,倒是淋出了一個新的古墓。”

“新的古墓?”

老戴一聽,頓時苦了臉,“那這下可慘,不知道要在這裏待多久了。”

他都五十多了,沒幾年就退休了,可不想再這麽辛勞,得提前適應一下退休後的生活,要是現在天天這麽忙碌,等到退休時陡然閑下來,沒準就會生一場大病。

所以,他一直都是這麽考慮的,有時間就學點書法、繪畫什麽的,轉移一下注意力,可文物修複師的工作就是這一點不好,根本就閑不下來,學書法學繪畫的計劃都做了大半年了,還都沒時間去練習呢。

老戴皺著眉頭煩惱了一陣就不煩惱了,因為這種事經曆得多了,再煩惱也改變不了什麽,幹脆不去想就好了。

他忽然想起了一個問題,又問了一句,“對了,這是什麽人的古墓?”

“不知道,還沒開始發掘呢。”

向南搖了搖頭,解釋道,“是古墓下麵的一個古墓,要挖開也沒那麽容易,估計要等一段時間。”

“算了,不管了,反正都得等,幸好這裏的空氣還不錯,比魔都好多了,就當是度假好了。”

老戴心態很好,很快就調整了過來,他朝向南擺了擺手,說道,

“你還沒吃午飯吧?趕緊去食堂吃飯,菜少吃點,太辣了,我先回賓館午睡一下,走了。”

說完,他就雙手往身後一背,哼著不知名的小曲,搖頭晃腦地往博物館外麵走去。

向南看著老戴離去的背影,笑著搖了搖頭,隨後便和劉乙君一起,到食堂去吃午飯。

午飯之後,劉乙君拿著手機跑到一邊和女朋友煲電話粥去了,向南沒有管他,自顧自地來到了位於博物館一樓的古陶瓷修複室。

雋邑縣博物館機構並不複雜,在文物保護與修複部下麵,沒有成立古陶瓷修複中心,隻有一個古陶瓷修複室,這其中或許有別的因素,但最主要的原因,還是文物修複師不夠。

整個博物館裏,隻有一個資深修複師於桂華和一個普通修複師方晨,連實習生都沒有。

雖然修複師不多,但雋邑縣博物館的修複室足夠大,足足有一百五十多平,這也就使得,李德坤和老戴他們都可以在裏麵修複殘損的古陶瓷,而且還能互不幹擾。

這大概是文物修複師人少的唯一優點了。

此刻正是午休時間,修複室裏隻有雋邑縣博物館的文物修複師方晨一個人低著腦袋坐在裏麵,向南瞄了一眼,便知道他不是在休息時間工作,而是在玩手機。

下班時間放鬆一下,這並沒有什麽,向南不會古板到近乎苛刻的程度,更何況,對方又不是自己的員工,自己也沒必要做惡人。

他來到擺放在修複室中間的陳列台前,開始看了起來,這上麵擺放著各種零零碎碎的殘損古陶瓷器物,裏麵有瓷罐、瓷碗、瓷瓶和瓷壺等各種生活用具,這些器物並非是什麽名窯燒造,因此,除了器型比較規整之外,瓷胎、釉色以及紋飾並不精美。

然而,向南知道,這才是真正屬於老百姓的生活。

那些精美絕倫的藝術品,隻是少數人的權力象征,也隻有他們才擁有賞玩的資格和資本。

一件一件看過去,向南忽然發現了一塊底色淡黃、布滿細膩的黑色不規則紋理的瓷器殘片,他在一堆殘片中翻找了一會兒,果然又找出了同一器物上的其它幾塊殘片,稍稍拚對後,他就有些驚喜地想道:

“居然是北宋當陽峪窯的絞釉碗。”

當陽峪窯是宋代北方地區著名的民間瓷窯之一,是華夏宋代瓷窯中風格變化最多、造型與裝飾品種最為豐富、做工特別精細的大規模窯場,是民間藝術之瑰寶。

而絞釉器,和另外一種的絞胎器則是宋代當陽峪窯的代表作。

所謂絞釉,是陶瓷的的一種表麵裝飾技法。

其做法是在釉料中調入著色料,利用二種色料不易溶的作用,略加攪動後施於坯胎上再入窯燒成,其表麵特征似於絞胎器,然而卻不同於絞胎是胎體著色。

絞釉器的傳世品不多,也正是因為此,向南在這裏看到一件北宋當陽峪窯的絞釉碗,實在算得上是意外之喜了。

“今天下午,就把這隻絞釉碗給修複好了吧。”

又在那堆陶瓷殘片裏翻找了一圈,將這隻難得的絞釉碗殘片找齊,向南將它們全都放在一個盒子裏,心滿意足地想道,

“總算是沒白來一趟。”

這裏有個傳世不多的絞釉碗可以修複,另一邊,還有一個待發掘的東漢末年的古墓,看那墓道的大小和形狀,怎麽也應該是個大戶人家的墓葬。

在諸侯割據、戰亂紛飛的年代裏,一般的窮苦人家裏,想想也不可能在墓葬裏建造墓道,能有一具棺木,不至於草席裹屍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現在隻是盼著,那座古墓裏能發掘出一些有意思的文物來,那就真的不虛此行了。

“希望驚喜無處不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