古書畫揭裱工藝向來是古書畫修複技藝中最麻煩也最需要耐心的部分,因為命紙和畫芯之間的漿糊幹燥之後,粘性極強,而紙張本就很脆弱,尤其是被水分浸透之後,輕輕一搓就會破損,所以在揭裱的過程中,文物修複師往往需要打起十二分的精神,一點一點地將命紙撕開,搓掉,而且哪怕是如此小心,也有可能一個不慎就將畫芯搓破或者撕爛。

可是,之前在泰勒藝術博物館的文物修複室外間觀摩向南修複古畫時,工藤太郎就親眼看到過,向南也跟今天一樣,往一盆清水裏滴入了某種藥物,然後刷在古畫背麵上,過了片刻之後,向南拎起畫芯輕輕一抖,命紙就跟樹葉枯黃了之後一般,一陣風吹草動,就自動飄落了下來。

工藤太郎算得上是一個純粹的技術派,對於能夠提高自己修複技藝的事情十分上心,如今看到了這種能夠切實提高文物修複效率和質量的東西,他當然克製不住自己的求知欲,向向南開口提問也就顯得理所當然了。

“這算不上藥水,是一種生物酶製劑。”

古畫揭展生物酶製劑刷好了之後,需要將畫芯靜置十分鍾,讓清水中的澱粉酶能夠充分發揮作用,因此,向南倒也不介意趁此機會介紹一下自家研究所的產品,沒準還能開拓出一個銷路來呢,他笑著說道,

“這是我公司旗下的文物修複研究所研發出來的一款產品,它的最大作用就是讓命紙和畫芯之間的漿糊粘性失效,從而輕鬆地完成揭裱工藝。”

果然,工藤太郎聽了向南的介紹之後,眼睛頓時一亮,連忙問道:“向先生,貴公司研發出的這款古畫揭展生物酶製劑,它在市場上有出售嗎?要怎麽樣才能買得到?”

“因為這款產品隻能用於古書畫修複,麵向的消費群體太窄了,所以我們公司沒有往商店裏鋪貨。”

向南看了他一眼,又繼續說道,“不過,可以通過我們研究所的網站進行網購。”

“是嗎?那太好了!”

工藤太郎一臉開心地說道,“等下班以後,還希望向先生將貴公司研究所的網址告訴我,到時候我先上網看一看。”

“好的,沒問題。”向南點了點頭。

兩個人聊了幾句,工藤太郎又趁機向向南請教起了古書畫修複過程中遇到的問題,向南倒也沒什麽可藏私的,將這些問題一一解答了。

十分鍾時間很快就過去了,兩個人也停止了閑聊,向南讓工藤太郎先從邊角處分開命紙和畫芯,然後兩人各捏著一邊的畫芯,慢慢地將整幅畫芯提了起來,那命紙也隨著滑落了下來,徹底和畫芯分開了。

“這真是太神奇了!”

哪怕已經看過一次了,這一回再次看到,工藤太郎依舊感覺很震撼,這是從來都沒有過的感覺。

要知道,像《十麵靈璧圖卷》這麽一幅巨大的畫作,如果讓工藤太郎自己一個人來按照常規的手法來完成揭裱工作的話,沒有一個星期的時間基本不可能完成,可用了向南帶來的這款古畫揭展生物酶製劑,隻需要十分鍾的時間就完成了,而且對古畫的畫芯沒有絲毫損傷,這怎麽能讓他不驚歎?

也正是因為此,他對向南就更加敬佩了——

年紀輕輕就擁有一身出神入化的文物修複技藝,而且還能緊跟時代,研發出古書畫修複相關的產品,這麽優秀出色的一個年輕人,真的是很難得。

由於向南來到美術館時就已經十點鍾了,因此,和工藤太郎一起完成了《十麵靈璧圖卷》的揭裱工藝後,約翰·威爾遜就跑到修複室裏來請向南和工藤太郎去吃午餐。

向南也沒有推辭,來到洗手池邊洗幹淨了手,就跟工藤太郎一起下了樓。

如今需要修複的古畫也就隻剩這一幅《十麵靈璧圖卷》了,向南自然就用不著像之前那樣爭分奪秒,連吃飯都得吃快餐,有時候消耗大了,偶爾犒勞一下自己還是很有必要的。

威爾遜美術館附近有不少高檔餐廳,鮑勃·威爾遜將午餐的地點選在了一家在當地頗有名氣的華夏餐館,顯然也是考慮到了向南的口味。

由於下午還要做事,大家都沒有喝酒,因此一頓飯很快就吃完了,臨散席之前,向南看了看鮑勃·威爾遜,開口問道:“威爾遜先生,美術館這裏,晚上會有人值班嗎?”

“會有安保人員值夜,我們美術館是24小時不離人的。”

鮑勃·威爾遜有些沒明白向南的意思,不過還是很快回答了他的話。

向南說道:“我的意思是,今天晚上我很可能會加班,會不會不太方便?”

“加班?”

鮑勃·威爾遜愣了一下,顯然沒意識到向南這麽趕時間,他想了想,說道,“沒問題,隻要向先生需要,我們到時候會安排人在美術館這邊陪著您。”

“向先生要加班的話,那我也留下來幫忙好了。”

工藤太郎一聽,趕緊表態,雖然以他的技術水準,已經用不著討好老板了,但向南作為一個外麵請來的專家都要加班了,自己要是不陪著,那也顯得太難看了。

而且,給向南做助手,盡管對方不會刻意指點,但自己要是有什麽地方不懂去請教,向南也不會不理睬,對於工藤太郎而言,能學到東西就是好的,偶爾加加班又算得了什麽?

“也行,那就辛苦工藤先生了。”

鮑勃·威爾遜一聽,也沒反對,有工藤太郎給向南做助手,那是最好的。其他的人,就算留下來了,也看不懂向南在做什麽。

回到文物修複室以後,工藤太郎原本想和向南一起修補畫芯,奈何年紀大了,又一直有午休的習慣,中午要是不休息一下,整個人都顯得無精打采的,他隻好跟向南告了聲罪,跑回辦公室裏的休息區裏休息去了。

向南也沒有在意,自己一個人趴在大紅長案前,開始修補起畫芯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