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月25日,天氣晴朗。

今天是華夏物質文化遺產保護訪問團成員集合報到的日子,正式出發的時間,則是在明天,這也就意味著,向南今天還能再休息一天。

一大早,向南就起了床,洗漱一番後下樓吃了一頓京城特色的早餐,然後慢悠悠地沿著京城故宮博物院的紅牆,往文保大院裏走去。

夏天已經來了,盡管太陽剛剛從東方升起,陽光照耀在身上依然感覺有些熾熱,金水河畔的楊柳樹,那高高垂下的樹枝,也被曬得有些蔫巴巴的。

向南一路往前走著,還沒走到文保大院的門口,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熟悉的聲音:

“向南?”

他循著聲音轉過頭一看,就看到一個穿著白色短袖的小老頭,騎著一輛半舊的自行車,右邊的扶手上還掛著一個黑色的公文包,一臉驚奇地看著自己,說道,

“還真是你小子,我說,你怎麽跑這裏來了?”

這老幹部打扮的小老頭不是別人,正是賈昌道,一年多沒見,老賈的兩鬢都有些斑白了。

向南看了一眼賈昌道,笑著說道:“我昨天剛來的京城,這不是正打算去看望賈部長嗎?沒想到在這裏碰上您了,真是巧啊!”

“你去看望我?哼哼,今天太陽也沒從西邊出來啊!”

賈昌道從自行車上下來,假裝抬頭看了看天空,“哼哼”了兩聲,說道,“你這次來京城,是來參加華夏文物學會訪問團的吧?”

“參加訪問團是真,來看望賈部長也是真的呀,您這麽說可真是太傷人了。”

向南搖了搖頭,一臉失望地說道,“在我心裏,賈部長可是個值得人尊敬的老前輩。”

“別人說這話我信,你說這話我可就不信了。”

賈昌道忍不住笑了起來,說道,“你小子真要是尊敬我,當初還敢把我手底下的人才給挖走?”

“那可不是我挖的,人家是覺得這裏沒我那好。”

向南辯解了一句,一臉無語地說道,“而且,這事兒都過去快兩年了,怎麽在這兒就過不去了呢?”

“哼,向來隻有我挖別人牆角的份,哪有人挖我的牆角?這事啊,別說兩年,過去二十年我都還記得!”

賈昌道瞪了向南一眼,撇了撇嘴說道,“除非,除非哪天我把你給挖到我們博物館來,那這事才算完。”

向南:“……”

好嘛,這小老頭,到現在還惦記著把我“挖”過去呢!

兩個人一邊說笑著,一邊來到了文保大院門口,賈昌道掏出門禁卡放在門邊的機器上刷了一下,向南趕緊上前幫忙推開門,讓賈昌道推著自行車先進去,然後自己也跟著走了進去,又重新將門關上。

賈昌道回頭看了看向南,問道:“到我辦公室裏喝一杯茶?”

向南笑著抬起手指了指古書畫修複室那邊,說道:“我晚一點過去,錢大哥那邊遇到了點麻煩,我先過去看一看。”

“行吧,那你先去忙,有空了就過來,沒空就算了,我還省點茶葉。”

賈昌道點了點頭,推著自行車就往行政樓的方向走去。

向南笑了笑,也沒多說什麽,等賈昌道離開之後,他也朝著古書畫修複室那邊走了過去。

古書畫修複室的門已經開了,錢昊良剛剛從家裏過來上班,此刻正在修複室裏整理著昨天沒有修複完的一幅古畫畫芯,準備繼續開始修複。

看到向南過來了,他趕緊放下手裏的工作,迎到了門口,笑著招呼了起來:“向南,你怎麽過來了?”

“過來看一看,今天訪問團的成員集合報到,我估摸著大部分人可能要到下午才趕到這邊來,我上午正好也沒什麽事,就跑你這兒來了。”

向南一邊跟在錢昊良的身後走進了修複室,一邊淡笑著說道,“對了,前兩天你在電話裏說,什麽石綠走油的問題,是什麽問題?”

“你不說這個,我都差點忘了!”

錢昊良抬起手來拍了拍腦袋,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樣,對向南說道,“你先在這裏等一下,我去把那幅古畫給拿過來!”

說完,也不等向南反應過來,就大步朝外麵走去,看他走的方向,應該是去庫房那邊取古畫了。

向南笑了笑,也沒說什麽,回過頭來打量了一下修複室,修複室裏還有一老一少兩個修複師正圍著另外一張大紅長案上的一幅古畫在忙活著,看他們的模樣,應該正在修補畫芯上的破洞。

兩個人臉上都是一副認真而又專注的神情,似乎就連向南來了,他們也沒注意到似的。

向南也沒去打擾他們,回過頭來看了看錢昊良剛剛取出來的那幅古畫。

這是一幅水墨絹本立軸圖,畫中雙鷹一隻低頭俯視山崖下,一隻回頭用尖喙梳理羽毛,山崖下流水淙淙,蜿蜒曲折。在構圖上,右上部分采用了虛化手法,突出鷹的雄視之態。

粗疾雄放的畫風,嚴謹的構圖,將雙鷹屹立在泉石之上的颯爽英姿展現在人們麵前。

向南略略掃了一眼題簽,頓時了然,這幅古畫,是明代畫家呂紀的《泉石雙鷲圖》。

呂紀在明朝弘治年間,以畫應征入宮,供事仁智殿,官至錦衣衛指揮使銜。

呂紀的畫,初學唐宋各家和同時代的邊景昭,之後形成了自己的風格。他的花鳥設色鮮豔,生氣奕奕,被稱為明代花鳥畫第一家,是院體花鳥畫代表作家之一。

據說呂紀在畫作上常用寓意手法對皇帝勸諫,皇帝知其用心,曾說:“工執藝事以,諫呂紀有之。”

向南看了一會兒,隱隱聽到門外傳來了一陣腳步聲,他抬起頭來往門外一看,原來是錢昊良回來了。

錢昊良手裏捧著一幅古畫,一邊往修複室這邊走來,一邊笑著對向南說道:

“上次給你打電話,就是因為我手裏的這幅畫,我按照你發表在雜誌上的那篇論文的方法來處理石綠走油的問題,可怎麽也處理不好,昨天見了你,我居然把這事給忘到腦後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