肅殺,是現在的主要氣氛。而換成大家比較能夠理解的形容,在波利坦維亞的這片草原上,武裝警衛們緊張且一臉懵逼的看著麵前的人馬,一時間不知道該作何反應。

手持武器的圖示族騎士們調轉了方向,把十來個人圍在了隊伍中間。而在地麵上,有一個身體略有些肥胖的圖示族人臉朝下趴在地上,紅色的血液在他身下慢慢流淌而出,然後被黃色的土地吸食殆盡。

烏薩馬站在三米高的圍牆上,手仍然朝天高舉著匕首,臉上卻全是淚水——淚水從他的眼角處不斷地湧出,順著他黑色的臉龐向下流淌,最後落在圍牆外的黃色土地上。淚水和那些血液一樣,迅速被土地吞噬。

“德瑪頭……父親……”他囁嚅著,看著自己父親倒下的地方,手上的黃金匕首仿佛有萬斤的重量,壓的他的胳膊微微發抖。

費利佩很有眼力的把擴音器從他嘴邊挪開,並且眼疾手快的關掉了擴音器的電源開關——要不是他動作快,剛才烏薩馬的那一聲“不!”的悲嚎聲就會被擴音器擴大個幾十倍傳出去了。到時候要麽是武裝警衛們開槍,要麽暴起發難的那個騎士被德瑪的心腹們就地槍殺。怎麽也不會有現在這種情況——其他的騎士們看到德瑪已死,馬上掉轉槍口圍住了德瑪的心腹,而他的那些心腹看起來似乎也沒有為死去的頭人拚命的欲望。

一場帶有現代特色的古典人倫悲劇在非洲的土地上再次上演,但這片大地仍然如同過去幾千年時一樣,隻是貪婪的吞噬著他們的血淚。然後靜靜蟄伏著,等待著下一次的血淚祭祀。

孫立恩穿著防彈衣,腳下拌蒜似的來到了營地門口,在掩體後麵,他清楚看到了倒在地上的德瑪,以及正在放下武器的其餘騎士們。武裝警衛們大約是看出了事情變化的方向,原來搭在扳機上的手指也重新扣在了扳機護環上。他們甚至有心情照顧一下孫立恩,順便把他穿反了的防彈衣調整成正確的方向。

“外麵是怎麽回事?”營地裏的武裝保衛裏也有華裔,孫立恩抓住詢問問題的這個保衛據說是從法國外籍兵團退役下來的突擊手。“你們開槍了?”

“沒有。”回答孫立恩的華裔保安搖了搖頭,“牆上那個小巫師舉起胳膊喊了幾句話,然後對麵就突然響了槍,然後就是你看到的這幅景象了——我可以肯定不是我們的人開的槍,這不符合公司規定的交戰條例。”

G4S公司雖然也承擔一些進攻性任務,但那都是作為武力承包商,直接從某些國家軍方那裏接來的訂單。七局作為有政府背景的工程商,當然不會從武力承包商處購買進攻性武器。他們要的隻是單純的“安全保護”而已。

在雙方交火之前,首先開槍擊斃對方首領的斬首式行動,是徹頭徹尾的進攻性行為。

華裔保安解釋了幾句後,費利佩和烏薩馬也走了過來。烏薩馬比費利佩高了半頭,身體也要健壯的多,但他現在幾乎是被費利佩攙著走路。等他看到孫立恩的時候,他才抬起頭來,露出了一絲慘笑,“你們現在……安全了。”

……

……

……

劉主任帶著波方的飛行計劃批準書抵達營地,已經是第二天早上八點的事情了。

營地外還有十幾個圖示族的騎士們來回巡邏,但他們並沒有任何為難劉主任的意思。遠遠的看見了劉主任那輛白色車門上塗著紅十字的越野車後,他們幹脆就勒馬停在了原地,並且遠遠的朝著車輛揮手,示意他們直接通過。

“外麵的人是怎麽回事?”自家營地外麵多了一批騎著馬的武裝巡邏隊員,劉堂春要是再裝作什麽事都沒發生過那難度實在是太高了。他剛一回到營地,就抓住了一個路過的安監經理詢問起了情況。可惜的是,這位經理昨天隻是按照預案進行了一次避難,避難解除之後就回到了食堂裏搶飯,他壓根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麽。

雖然內心深處的好奇已經快把老劉逼瘋了,但現在還有更重要的任務要做。他歎了口氣,拎著手裏的皮包,急匆匆的趕到了營地裏安排給大使館的房間裏。駐波利坦維亞的武官早就在房間裏等著劉堂春了。

“辛苦辛苦。”武官先從劉堂春手裏接過了飛行計劃書,迅速打開看了一眼後,滿意的點了點頭,“你先坐,我馬上和艦上聯係——你吃早飯了沒有?”

武官說話大概是以客套為主,劉堂春找了個凳子坐了下來後,從口袋裏摸出了半截已經涼了的烤玉米道,“早飯吃了,半拉玉米,現在正好在你這兒吃剩下半拉——小趙你早上吃了沒?要是沒吃的話……幹脆跟我就和就和?我這還有一根烤玉米沒動過呢。”

“等我忙完了再說吧。”武官笑了兩聲,然後打通了往岱山島號上的海事衛星電話,“我是趙和平,波利坦維亞方麵的飛行計劃書已經送到了,我現在給你們傳真過去——收到之後請你們立刻組織力量進行推演分析,然後把具體飛行計劃報告給我。”

部隊上打電話大概都是這個風格,明確簡單而且直接。趙武官掛掉電話後正準備和劉堂春再說幾句話,卻發現老劉同誌已經捏著半截烤玉米,靠在椅背上睡著了。

他搖著頭笑了笑,從衣服架上取下了自己的外套,披在了劉堂春身上,而自己則坐到了辦公桌後開始處理今天的工作任務——武官辦公室裏有很多機密內容,他絕不可能讓劉堂春一個人坐在屋裏睡覺。但這種事情也不是完全沒有變通的辦法,比如自己盯著劉堂春,然後讓他在這裏捏著玉米呼呼大睡。

劉堂春正在睡覺,而孫立恩則開始了新一天的接診工作。

“刀傷?”今天的病人幾乎清一色都是老弱病殘,但他們都不是來看內科病的。從早上到現在,孫立恩已經接診了十二名患者,所有人都是刀傷。仔細一問後,孫立恩才得知,這些人都是同一個村子裏的村民。

他們的村莊昨天晚上被一夥馬賊襲擊了。村莊裏幾乎所有的糧食都被掠走,已經收割好了的煙草被付之一炬。而還沒有被收割的煙草田,也被這夥人在田地裏傾倒了汽油和廢棄的機油。

“那你們村裏的年輕人呢?”孫立恩問這話的時候,聲音都有些發抖。

“都死了。”費利佩翻譯的時候,表情猙獰。他咬牙切齒道,“他們集中了所有身高超過一米五的男人,然後槍殺了他們。”費利佩突然高聲罵了幾句當地土話,嚇的孫立恩對麵的患者一哆嗦後,他朝著孫立恩道,“是圖示人,隻有他們才會騎馬,也隻有他們才會對我們有這麽深的敵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