醫生的工作有時候就是這麽令人沮喪——哪怕竭盡全力抓破腦袋找到了答案,卻仍然無法解決患者所麵臨的急迫問題。戰浩的下肢肌肉力量衰弱還有通過康複恢複的可能,但視力的問題卻很難得到直接的解決。說起來,鉛中毒患者很多都會有顱內壓偏高的情況,可以通過甘露醇進行調節。但調節顱內壓對視力能有多少改善,這還真的很難說。有可能一舉解決問題,也有可能毫無幫助。到底結果怎麽樣,似乎隻能看戰浩的運氣。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孫立恩拖著疲憊的身體回到搶救室裏,和自己的組員們重新匯合。天氣太冷,雖然有警車接送,但畢竟因為出門太急,孫立恩身上除了一件長袖保暖內衣和襯衣以外,就穿了件白大褂。這種組合搭配在早秋還算OK,可到了深冬時節那可是真不頂用。被凍的迷迷糊糊回了會議室,孫立恩連幹了三大杯熱咖啡才緩過勁來。聽到袁平安的情況匯報後,孫立恩隻能接受了這個現實,並且反過來安慰道,“咱們幹的已經挺不錯了。”

看著氣氛沉悶的現場,孫立恩清了清嗓子,大聲道,“我們幹的很不錯,真的!”

聲音大了一點,柳平川抬起眼皮看了一眼孫立恩,而帕斯卡爾博士則露出了一個滿意的笑容。

“二院花了九天時間,做了一堆檢查,結果也就是運氣好,用上了幾種對症的藥物而已。我們隻花了半天時間,就確診了一例投毒的重金屬中毒案。”孫立恩還在努力鼓勵著這些情緒低落的上級醫生。說實話,現場心裏最不舒服的,可能就是孫立恩自己了。從醫生涯中,第一次完全依靠自己作出的正確診斷。結果診斷倒是對了,可患者的預後卻隻能看天意。這讓孫立恩心裏一直有些不舒服。

但雖然心裏不舒服,該加油打氣的話還是要說。畢竟是自己的治療組,大家都陰沉著一張臉算怎麽回事?

“雖然後續的康複可能要看他自己的運氣,但我們已經做了所有能做的。”孫立恩還在困難而且生澀的進行著打氣演講。“我們真的做的很不錯了。”

柳平川和帕斯卡爾博士交換了一個眼神,然後一起笑了出來。“已經有點樣子了。”柳平川笑著拍了拍大腿。“有了點領導的樣子,不錯!”

明明是來給別人打氣的孫立恩忽然得到了表揚。這讓他有些不知所措。

“好了,你就別想著給別人加油了。”柳平川站了起來,拍了拍孫立恩的肩膀。“先梳理梳理自己心裏的情緒吧。”

孫立恩這才發現,他自己的手緊緊攥著自己白大褂的口袋,衣服上已經被扯出了明顯的褶皺痕跡。

“對了,周軍讓我跟你說一聲。”柳平川笑眯眯道,“他明天開始要去參加一個交流會,給你放四天假,第五天早上回來報道就行。”

今天是周五,算起來正好放假到周三早上。孫立恩稍一盤算,發現正好可以用這段時間陪到胡佳出發。

……

……

……

“明天?”晚上十一點半,胡佳接到了孫立恩的電話,對於孫立恩詢問她之後幾天的時間安排,胡佳顯得有些詫異。“我的工作已經交接完了,這幾天都沒事。”

“那就好。”孫立恩一聽這個來了精神,“周老師去開會了,給我放了四天假。這幾天我給你當司機,你想去哪兒我陪著你。”

胡佳沉默了一會後問道,“那……你能現在過來接我麽?”

“馬上到。”孫立恩掛了電話,一路小跑回到宿舍樓下,打著了車就往胡靜家趕去。四輪驅動的V90在雪地中行駛的頗為穩健,沒過多久,他就把車停在了胡靜家樓下的空位裏。

“你還真是隨叫隨到啊。”胡護士長手上拎著一個黑漆漆的東西,以孫立恩的視角卻看不到她究竟拿的是什麽。“還愣著幹啥?開後備箱啊。”胡靜有些不滿的瞪了一眼孫立恩,當然天太黑,這個眼神也並沒有很好的將不滿傳達給他。

胡佳穿著厚厚的羽絨服,小心翼翼的下了樓。她想從胡靜手裏接過那團黑黢黢的東西,卻被胡靜用手給擋了回去。“幹啥?你又拎不動!”胡護士長大人一手輕輕鬆鬆的把手裏的東西舉了起來,孫立恩繞到車尾開門,才發現那是一個巨大的雙肩旅行包。

足有半個人高,看上去直徑可能接近80厘米的巨大雙肩包。

護士長把包輕輕放在了後備箱中,嶄新的沃爾沃後懸架發出一聲令人牙酸的呻吟,並且還毫無新意的向下沉了一截。

“反正該說的我也都說了。”護士長大人重新往回掖了掖自己的披肩,小胡蘿卜似的指頭靈巧的將披肩係在了胸前。她語重心長的對自己的侄女說道,“你這孩子一向有自己的主意,但是有時候太有想法了,未必是好事。”

“姑媽,我是打算趁機和立恩出去玩一玩,又不是私奔。”胡佳在自己姑媽麵前明顯輕鬆的多,她朝著護士長吐了吐舌頭,“立恩要是有作奸犯科的膽子,那我倆早就成了,放心吧,沒事的。”

孫立恩聽著兩人的對話,滿腦子都是黑人問號的圖片。他很想去問問護士長大人,究竟在擔心自己會幹什麽事情。但是想到護士長那能輕易撼動屏蔽門的力氣,孫立恩又慫了起來。

“好了,出發。”胡佳終於上了車,雪花在她頭上落了薄薄一層。坐進車裏係好安全帶後,雪花頓時融進了她的發絲之中。“目標,寧湖!”

“寧湖?度假村?”孫立恩朝著護士長擺了擺手作為告別,然後小心翼翼的開動了車輛。“怎麽突然想去度假村?”

“你不知道?”胡佳反而有些詫異的反問道,“瑞秋上次去住過之後特別喜歡那個地方,所以幹脆把那個別墅包下了兩個月。這幾天一直和徐姐姐的爸媽在那邊住著呢。”

這個事情孫立恩還真不知道。這麽長時間沒見到瑞秋,他還以為這個金發碧眼,而且喜歡電影橋段的腫瘤學專家已經回美國了。沒想到,她居然還在寧遠。“徐醫生沒和我說啊。”

“徐姐姐和你說這個幹啥?”胡佳笑著捂住了嘴,“倒是瑞秋前兩天還在問我要不要過去住呢——她說給我留了個房間。”

“那就去玩玩吧。”孫立恩也笑了出來,寧湖垂釣的感覺是真的不錯,尤其是旁邊還有個話嘮的老頭一直拉著自己聊天,感覺就像是度假一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