聽得薑虞的疑問,係統用自己的數據推算了一下,開口說道,“宿主你猜對了喲,這個太子身體一直不太好,根據他和其它大臣的聲望值比較判斷,應該是他因病早早去世,根本沒有等到登基那一天。”

原來如此。

或許就是因為這個眾望所歸的太子英年早逝,根本還沒來得及登上皇位,做出一番成就來,就早早撒手人寰,所以根據係統的推算,他能給出的聲望值才這麽低,甚至比一些大臣還要更低一些。

薑虞看著眼前一院子的賞賜,以及眼前這個太子誠懇溫和的麵容,回想起了這段時間來收集的一些消息。

當今天子才能平庸,勝在性情溫和,雖然沉迷求仙問道,但是臣子即使上書直諫,語氣冒犯,態度偏激了些,也不會引得陛下惱怒,隻不過不生氣歸不生氣,聽還是不一定聽的,總而言之比較任性。

天子膝下有四子,長子便是中宮嫡子的太子,二皇子則是繼後所出,性情暴躁,蠻橫霸道,受人畏懼。

三皇子是貴妃所出,據說資質平庸,而且貪花好色,不成體統,鬧出了不少笑話,然而母族勢力強大,貴妃的兄長還是手握一方兵權的大將。

剩下一個四皇子更是存在感微弱,據說隻是宮女所出,才能平平,而且性情膽小怯弱,一向是最容易被人忽視的一位。

如果真如傳言所說,那麽這個太子確實是明君之相,其餘皇子相比之下也的確不夠出色,若是太子當真有個什麽好歹,二皇子三皇子這二人一個是繼後之子,名正言順,一個握有兵權,必定要爭個你死我活不可。

這可不行。

她來這裏可是要推廣農業,種種田搞搞基建的,最重要的還是得有個安穩的環境才行,現在宣文帝在還好,對方相信了她仙人降世的說法,予取予求,接下來她拿出什麽想要推廣估計也不是什麽難事。

可太子若是有個什麽萬一,兩個皇子相爭起來,兵貴神速逼宮成功也就罷了,怕就怕兩個人實力相當,打個幾年下來也要搞得民不聊生,就算供著她當仙人,也沒有餘力搞種田了,人都打沒了還怎麽辦?

眼前光華內斂的太子仍是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隻是看上去有些虛弱,臉色有些病態的蒼白。

他正站在薑虞麵前,輕聲細語地邀請她一同遊覽京城,畢竟之前宣文帝已經大包大攬下要尋人為仙子引路,如今正好派了太子和最熟悉京城裏裏外外的羽林衛統領。

此舉也是為了結一份善緣,畢竟宣文帝對自己這個大兒子還是很滿意的,進退有度,對兄弟謙讓有禮,朝臣也是讚不絕口,是個不錯的繼承人了,如今在仙子麵前露了麵,結識一下總不是什麽壞事。

薑虞低聲應下,隨即便將自己身上這件天羅仙衣的隱蔽氣息的陣法展開。

在太子和汪達眼裏看來,就是眼前清雅絕塵的仙子,一下子存在感變得稀薄無比,若不是他們二人一直麵向注視著仙子,恐怕很難察覺到眼前之人的存在。

薑虞要的就是這個效果,旁人見到他們三人出行,便會下意識地忽視她的存在,將她的存在感降到最低。

果真是仙家手段,如此神秘,如此深不可測。

汪達心中一驚,暗自思索著,麵上則更加恭敬了幾分。

太子則是麵上鎮定地邀了薑虞上了外麵早就備好的馬車,似乎從剛剛她的行為上明白對方不想搞什麽大動作,將場麵搞得太奢華,便揮退了外麵早就等候在此的下人們,隻留下兩三個高大侍從,其餘護衛則是隱藏在暗中保護,或是混入平民之中。

上了馬車,薑虞已被告知今日最主要的行程便是遊園,遊覽的還是作為皇家苑囿的金明池,往年每年都會開放一段時間供城中百姓玩耍遊玩,裏麵將會有各色水戲表演,是近日城中最熱鬧的去處了。

他們三人並沒有大張旗鼓地擺明車馬進園子,反而十分低調,就連太子也十分配合地換上了尋常富家公子的衣裳,手上還拿了柄扇子,真好似一個風流公子了。

汪達換好衣裳,整個人依舊是那副憨厚樸實的模樣,十分不起眼,旁人看來還以為是這富家公子的下人,這樣的組合在這園中並不少見。

薑虞雖然模樣出色,但是在衣服的加持下,完全不會惹人注意,不如說連汪達這樣眼色銳利的人,若不是一直將注意力放在她身上,怕是一個錯眼就要忽視了她。

三人一同進了園子,金明池占地十分之廣,原本是為了訓練水師而建造,後來經過多次營建,如今已成了名副其實的皇家園林,寬台高樓臨池拔起,臥橋津宇八麵接風。

整個金明池四周紅牆圍繞,池中心平台之上建起一座三層殿宇,五座大殿以回廊相連成圓形,設有禦幄屏風。

左側拱橋相連,對麵便有兩座彩樓,再往左去,還有座石砌高台,高台上建一組富麗堂皇的樓宇,名“寶津樓”。①

園林裏行人如織,隨處可見倚欄杆觀景,或是推著擔車叫賣的貨郎,或是手執紙鳶嬉鬧的小兒,好不熱鬧。

最為引人注目的還當是水戲表演,龍舟爭標。

當頭一座巨大的三層龍船,雕梁畫棟,最前方的龍首之上還立著一個手拿彩旗之人,龍船左右各有數十人,每兩人手執一支船槳。

龍船附近還有幾艘小龍船,簡陋許多,在薑虞看來就類似現代的龍舟,每艘小龍船上都有十人,拱衛著中間那座有三層高閣的龍船,在領頭之人執旗下表演各類陣式,在汪達的介紹下,她才知道,這些龍船之上的人居然還是水師兵卒。

表演完畢,待領頭之人一聲令下之後,各艘龍船便隨著擊鼓聲競逐,朝著正前方兩派錦旗正前方的一根掛著錦彩銀碗的杆子,這就是今日所爭的標了。

他們三人站在高樓之上,居高臨下地觀賞著底下的爭渡,外圍還圍了不少看熱鬧的百姓,對著龍船呐喊鼓勁,即使對這個活動不太感興趣,薑虞還是被這樣熱鬧的氣氛感染,眼裏也帶了些微的笑意。

除了這些龍船之外,池子另一邊,還有不少有趣的水上項目,薑虞還眼尖地看到了有些技藝出色的手藝人,手指靈活地操控著木偶在水上劃船、踢球、釣魚,栩栩如生,動作毫不滯澀,流暢無比,像是木頭做的偶人真的活了過來一般,看得人異彩連連。

再遠一些還有兩艘畫船,船上有不少人在做著各種驚險的雜技表演,看得人簡直擔心對方下一秒就要腳一滑掉進水裏,那些人卻一個個遊刃有餘,完全不擔心的樣子。

一個看上去年紀不過十五六歲的小男孩,像是小猴子一樣手腳靈活,一下子躥到畫船上早就準備好的一架秋千上,順著勢越**越高,到了最後,甚至已經**到畫船外,幾乎要與最高處齊平的時候,突然放開雙手在空中翻著跟鬥打轉,花裏胡哨,然後一個轉身就進了水裏,一下子驚起無數讚歎聲。

薑虞麵上不顯,心裏卻也嚇了一跳,雖然這跟現代的高台跳水差不多,可是這個人還是從秋千上跳下來的,年紀也不大,看著還是有點嚇人。

不過下一秒,那個小孩便從水裏露了頭,甩了甩頭,滿臉得意地看著周圍人為他叫好,然後像條滑不溜秋的小魚兒一樣遊回了畫船之上。

見薑虞一直將視線放在那個小孩上,看樣子並沒有什麽不滿意的表情,身後之人倒是很會察言觀色,悄悄吩咐了底下人給了這小孩一份賞錢。

園子很大,他們三人逛了大半之後,見薑虞似乎已經沒了什麽繼續逛下去的興致了,汪達便當機立斷邀著二人一道前往不遠處的金泰樓,這是城中名氣最高的一處酒樓,菜品出眾,就連宮中的妃子娘娘偶爾也會讓下人置買菜品,索喚至宮中。

薑虞無可無不可,並沒有什麽一定要去的地方,便順勢同意了。隻是在半道的巷子裏,她又看見了之前曾見過的那個綠眼睛少年。

狄羅依然是那副破破爛爛,還有些邋遢的樣子,腳上還拖著一截已經斷掉的麻繩,兩隻腳的腳踝處都被磨破,滲出血來,身上臉上都有還沒愈合的傷痕。

他撲倒在地上,蜷著身子,一旁的人牙子似乎不是先前那個,看起來高高壯壯,手裏還拿著鞭子,嘴上罵罵咧咧的,一邊朝著他踹兩腳,一邊還嫌不過癮補上幾鞭子。

或許是越打越上火的緣故,人牙子的力道越來越大,到了後麵甚至直接朝著他的腦袋打,狄羅的頭一下子磕到了牆壁上,慢慢滲出血來,血色糊住了他一隻眼睛,他抹了抹腦袋,看上去依舊是一副消極不敢反抗,任打任罵的樣子,手心裏卻悄悄握緊了一塊被磨得尖尖的碎瓦片。

就在那人牙子握著拳頭打算朝他眼睛砸來的時候,狄羅突然聽見了一道十分動聽的聲音。

“停下吧。”

作者有話說:

①出自《金明池爭標圖》,據說這張圖是張擇端所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