之後, 韓統領他們就順利帶走了此處的礦工以及其他工匠們。

這些人臉色黝黑,手掌布滿老繭, 一個個看上去都躲躲閃閃的, 膽子也不大。興許是被打怕了,見到他們就低著頭,甚至想磕頭行禮。

被帶回官衙之後, 除了一小部分見過並且認得出來那些助紂為虐的人之外,其他大部分人其實並不清楚, 隻知道自己莫名其妙便被抓到了那裏,不停地幹活。

因此, 一番詢問過後, 這樣的人也很快便放回了家去。

在這些人的指認下,他們一下子就把那些官吏全都連根拔起。甚至有些家夥還是剛剛病好, 滿以為自己過去做的事情沒有露出什麽馬腳, 根本不會被揭穿,便回到了崗位上繼續做事, 卻不料被突然闖進來的侍衛抓住, 立即下了大獄。

原本這些人還想狡辯,但是在見到了切實的證據和證人之後,他們也啞口無言,而且為了減輕罪行, 更是一個咬一個地把裏麵涉及到的家夥全都攀扯了出來。

在連續多日的審問之後, 秦安也終於弄明白了其中來龍去脈, 也知道了為什麽自己見到的糧倉賬目作假了。

那些礦工和工匠少說也有百來人,每日所耗的糧食就要不少, 因而他才把主意打到了常平倉上, 偷偷運出了一部分。

但是這一筆筆消耗實在難以遮掩, 他才說服了那位庾司大人為他做假賬,用來掩飾。

韓統領也將自己所查到的事情一一稟報給了四皇子,他在聽說了這樁樁件件之後,倒是忍不住嗤笑了一聲。

此地知州膽子可真不小,原本隻以為是個膽小怕事的家夥,才會在瘟疫之時逃跑,沒想到竟然查出了這麽多事,嗬,倒是不知這家夥是單純的貪財,還是想造反不成?

而且,這單單是他一人的主意,還是說,他上頭還有些別的什麽家夥呢?

他並沒有繼續深想下去,反正,這也不是他要操心的事情。

薑虞自然也從韓統領口中得知了這次事情的來龍去脈,她感覺自己好像是在看什麽微服私訪記一樣,下到民間就扯出了一連串事情來。

不過還好,這件事與她關係不是很大,反正如今事情已經暴露出來了,那麽之後自然會有人負責探查審問抓人,也免了一場禍端。

隻是可憐了那些被抓去的工匠礦工們,簡直是突遭橫禍,幸而如今被解救了出來,也算有了個好結局。

之後,這些犯事的官員小吏們,則依舊被關在牢裏,等他們回京稟報了聖上,由聖上決裁之後,才決定他們到底要殺還是要流放。

畢竟此地這一次瘟疫下來,也損了不少官,再這麽一判下去,估計又要空出許多職位,到時等新任職的官員到任之後,估計就要上手處理這些人了。

索性這一次瘟疫其實也處理的差不多了,在有了有效的治療藥方之後,此處痊愈的病人不斷增加,到如今幾乎也已經都解決了。

因此他們便準備打道回京了。

此地的官員麵上雖然極力挽留,想與他們多親近親近,打好關係熟絡幾分,但是在見識到自己好些同僚都被下獄之後,心裏又難免發慌,恨不得早些送走他們。

而其他人心裏又裝著事,隻想早點把這件事情稟報上去,也沒了心思赴這些送行的宴,因而很快他們就準備離開了。

此次的隊伍除了那些被收攏來的刀劍,還增加了一人,便是那位通判家的公子,嚴斐。

他此次入京一則是為了將自己父親的骨灰帶回去,葬入祖墳。畢竟他們嚴家本家便是京城世家,如今父親在任上逝去,自然是要將他帶回家中,好生安葬的。

二則是為父親陳情,訴說原委。自己原本以為父親是意外遭了山匪毒手,卻沒想到是被那段知州暗下殺手。自己此次入京,自然是要為父親討回公道。

車隊行了幾天很快便回到了青州,在此休整了半日,鄭三也已經將家裏的東西都處置好,收拾好包袱,帶著幾個小孩去投奔鄭喬了。

幾個小孩許久未見,開始嘰嘰喳喳地問著鄭喬,畢竟他們還從未離開過青州,因此都對其他地方好奇極了。

鄭喬這一番下來,雖然疲憊得很,但是眼睛卻炯炯有神,仿佛找到了人生的方向。

如今沒了需要治病的病患,她也終於得了閑,十分有興致地給這些小孩解答起那些古古怪怪的問題來,還不忘將自己帶來的禮物分給了他們。

其實都是一些小玩意兒,勝在新奇,而且在青州不太常見,因此幾個小孩都十分高興的拿著自己手裏的玩具,珍惜地摸了摸。

茵茵卻是看著自己手上的一個塗著花臉的偶人有些愣怔,然後小小聲地說道,“這東西,我好像見過。”

這句話一下子就讓眾人驚住了,鄭三也一拍手掌,“對啊,通州離這裏也近的很,說不定你就是那兒的人。”

他看上去有些懊惱,這確實是他疏忽了,怎麽就沒想到通州那兒也有可能呢?

鄭喬也有些不好意思,畢竟她去了通州一趟,整天都忙得團團轉的。原本是想著要在那兒為茵茵打探一下消息的。

隻是後來事情太多,忙得她根本沒有時間,將這件事情一推再推,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要不這樣,我和茵茵先離開去通州,幫她找她的父母,等找到之後,我再來和你們匯合。”

鄭三一邊思索著,一邊說出了自己的想法,畢竟他們現在已經駛離了青州,不可能全部回去,如今隻能讓他們倆先掉頭回程,自己再接著趕上他們。

“這,”鄭喬有些猶豫,畢竟來回這麽長的路途,隻有他們兩人,還是有些危險了,“如今也不能完全確定茵茵就是通州人士,要不還是先讓人問問清楚再說吧。”

隻憑一個偶人就立刻下了決斷,還是有些草率了。

“此次正好有一位嚴公子,便是通州人,要不我先尋他問問情況,讓他查一查,那裏是不是有人家丟了茵茵這樣年紀的小孩。”

鄭喬雖然與嚴斐並不太熟悉,但是在跟著自己師傅的時候,還是與對方見過幾次麵,說上過幾句話的。

此前嚴公子府上的老夫人生了病,便是她與師傅前去治病的,還開了一些安神寧神的藥方。

幾次接觸下來,她也覺得這位嚴公子確實是個心地不錯的好人,純良和善。自己拜托他查一查這件事情,或許能成。

而且對方畢竟是通判家的公子,自然對城內官員富商家了解得更為詳細,如此總比三哥帶著茵茵兩個人前去,沒頭沒腦地找要好得多。

鄭三聽了她的解釋之後,也覺得這個想法更為穩妥些,便同意了。

因此鄭喬便趁著隊伍在途中歇息的時候,來到了嚴斐的車架附近求見。

他身旁服侍的下人也曾見過她,自然認出她是那位林太醫的徒弟,因此便十分殷勤地告知了公子。

嚴斐下了馬車,朝著對方露出溫和的笑來,這位鄭姑娘是林太醫破例收下的弟子,而且看上去極為看重,說不定日後也能成為名譽一方的女醫。

而且她與她師傅還為自己的母親好生診治了一番,因此嚴斐對她的態度極為和善。

“不知鄭姑娘來此,有何貴幹?”

鄭喬朝他行了一禮,才開口說道,“實不相瞞,今日來此,是想求您一件事。”

然後她便將茵茵的來曆告知了對方,言說想讓對方幫忙,在通州查看一番,是否有人家家中丟了她這般年紀的女孩。

在聽到茵茵大約五六歲年紀的時候,嚴斐臉色微動,然後在聽到對方提及手上的五色彩繩的時候,更是有些控製不住自己的情緒。

他上前一兩步,神情激動地說,“能否讓我見見她?”

雖然聽到鄭喬說的這些信息之後,他已經大致能確定了,但是他心中還是有些忐忑,想親眼見見對方,真怕是自己弄錯了,空歡喜一場。

鄭喬見他這副模樣,心裏也有些困惑不解。嚴斐卻是很快反應過來,自己有些失禮了,朝對方行禮致歉之後,才解釋起來。

“實不相瞞,舍妹小名便喚作茵茵,前些日子父親突然受傷,府裏上下亂糟糟的,一時疏忽,竟讓歹人拐走了小妹。”

說到這裏,他還有些痛心疾首。

此前父親突然受了重傷,回來沒幾天就去世了,妹妹在這時不知被誰拐走了,母親接連得知噩耗,也一下子撐不住病倒了。

府裏隻剩下他一個能撐住事的,因此他即便大受打擊,也隻能站出來強忍著悲痛為父親安排後事,又尋了大夫為母親看病,還派了人去找妹妹的蹤跡,可惜卻毫無所獲。

通州城內瘟疫又越發嚴重起來,苦尋無果之後,他也隻能暫時放棄,先將城內的問題解決好再說。

此次入京,他也是想著求得祖父叔父的援手,派了人去其餘州縣尋找妹妹。

卻沒想到自己在入京的途中,就能得知茵茵的消息,這實在是讓他大喜過望,還有些不敢置信,生怕是自己搞錯了。

鄭喬聽得他的解釋,心裏也有些詫異,難道茵茵真的就是眼前這位嚴公子丟失的妹妹嗎?若是如此,那可真是太巧了。

她自然也是希望茵茵能早日找到家人,也希望這位嚴公子能得償所願的。因此她便立馬帶著嚴斐去了他們所在的馬車那裏。

親眼見到茵茵的麵容的時候,嚴斐還有些不敢置信,愣在原地不敢上前。還是茵茵眼尖,一回頭見到了他,然後立馬眼睛發亮地撲了過來。

“哥哥!”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