時間轉眼便過,三日後,隨行的隊伍也已經準備完畢,所有人員也已經定了下來。

薑虞作為新封的國師,是此次出行的欽差正使,隊伍中話語權最高的人,無論是誰都得聽她的調令才行。而且,除了原本就伴隨她身邊負責守衛的禁軍統領韓楚清一行人,宣文帝還給了韓統領一道旨意,讓他可以調動青州通州附近駐防兵力,以備不時之需。

而四皇子則為欽差副使,名義上也是二把手,但是大家也都明白,對方這次去其實隻是作為皇室象征,派去安撫民心,以彰顯朝廷恩德的吉祥物,隻要好好供著不要讓他出事就行。

另外,隨行的還有太醫院的十幾名太醫,並且還從掌“供奉醫藥及承詔視療眾疾之事”的翰林醫官院那裏,抽調出了幾十名醫官。

所帶的藥材中一部分是從醫官院中存放的藥庫裏取來的,另外一部分則是派人去了民間鋪子裏收購,才湊足了幾十車藥材。

臨行那日,城門外隊伍已經整裝待發,宣文帝帶著一眾朝臣也來了這裏為國師送行。

他這些日子為著瘟疫之事愁得不行,原本服了丹藥治好身上的小毛小病之後,顯得年輕了幾分的麵容,今日看上去也有些憔悴。

皇帝朝薑虞珍重行了一禮,“國師肯出手相救,朕代青州通州百姓謝國師大恩。惟願國師此行一切順利,一路平安。”

今日的日頭正好,穿著天羅仙衣的薑虞沐浴在陽光下,整個人好似也如日輪一般散發著金色光芒,令人不敢直視。

她微微側身,回了一禮,“陛下仁德,心憂四海,此行之事吾自當盡力而為。”

宣文帝又讓身邊的四皇子上前幾步,開口介紹道,“這是朕的四子辰寒,性子溫良,勝在聽話懂事,便讓他隨您一同前去,若有事盡可差他去做,隻要能幫上忙就好。”

一旁的四皇子趕忙上前行禮,神色還有些倉皇,“見,見過國師。您若有事盡管吩咐便是,我都聽您的。”

他看上去並不像太子那樣端莊大方,而是一副拘謹模樣,隻看了她一眼,就把頭低下,一副不敢直視的樣子。

站在他身邊的宣文帝下意識地皺了皺眉,幅度很小,卻還是被薑虞捕捉到了,她眉目流轉,看了四皇子一眼,頷首應下。

心中卻暗想,這個四皇子看上去確實如傳聞所說,性情怯弱,也不怎麽討皇帝喜歡的樣子,隻是不知,是不是真如她看到的這樣。

其它隨行官員也正在和自己的家人告別,秦安看著眼前依然沒有放棄心思,想跟著這隻隊伍一同前往青州的哥哥,實在是苦惱得很。

他揉了揉額頭,“好了,別這樣了,如今隊伍已經定下,馬上就要出發了,你就別想了。”

然而他眼前的秦定似乎並沒有仔細在聽他說的話,而是嗯嗯啊哦應付著,雖然臉朝著秦安,但是卻偷偷地用視線餘光看著上了馬車的薑虞,被秦安拍了一下才轉醒過來一樣,苦著臉抱著弟弟的胳膊,神色委屈。

“二郎啊,早知今日,我當初也該進戶部尋個職位,如今也能與你一同出發。你說,我真的不能扮成你手底下的小官嗎?”

秦安一臉無奈,他是此次隨行的官員之一,隸屬戶部,是主管倉庫儲存及供給之事的倉部郎中。

他哥秦定之前跑去看熱鬧之後,就一直惦記著想見見那個突然降世的仙人,如今聽說這位將作為正使前往青州賑災治疫,就一直想著趁此機會見見對方的樣子。

今日見到了之後他簡直驚為天人,原本隻是來送行的他立馬改了主意,說什麽都想纏著秦定一同出發,還美名其曰擔心二郎,怕二郎一個人去出事,讓原本以為他會消停下來的秦安更是無奈。

“哥,你在胡說些什麽呢?名單早已定好呈了上去,如今正要上路,哪裏是現在說改就能改的?”

“再者說,母親可曾知道你要隨我一同去?”

秦定剛剛還一副躍躍欲試的樣子,現在一下子耷拉下來,還有些心虛,他原本是同母親說來送送二郎的,母親可沒想到這個大兒子還想把自己一同送出去,直接不回來了。

“家中隻你我二子,母親定然不會同意你隨我一同前去的,畢竟如今青州危急,若是我們二人都出了事,那可如何是好?”

聽得這話,秦定才歎了口氣,他也不是不知輕重,心裏知道自己不可能和弟弟一同去的,就算可以,估計身邊陪著自己的小廝也要抱著自己的腿不讓走,畢竟母親會擔心,他雖然是個不學無術的紈絝,但是卻極有孝心。

隻是他雖然不求仙問道,但是之前的事真的驚住了他,可惜即使他跑到摘星樓附近,也沒能見上深居簡出的薑虞一麵,如今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個神秘的國師。

今日一見果真令人驚豔,雖然他隻是和其他人一樣,不敢大膽地直視對方,隻是悄悄地用餘光觀察著她。

但是那似笑非笑的悲憫神色,以及身上流光溢彩的仙衣,在日光下散發著柔和的光,卻令人不敢久視,看上幾眼就不自覺移開了目光,生怕自己注視對方的視線冒犯到了她。

秦定霎時間就被吸引住了,心中不自覺地想離她更近一些,畢竟這或許真的是仙人哎,誰不想多留在她身邊呢,或許沐浴仙音之下,也能得上幾分好處呢?

而其他此次出行之人的家眷們,原本心裏還在煩憂,生怕對方遭了什麽災,或是一個運氣不好,就染上了病,今日裏見過這位神秘的仙人之後,心中竟也奇異地放下了心來。

雖則對方沒有承諾什麽,但是畢竟跟著這位國師,想必總是要安全幾分的。

一番告別之後,眾人才終於上了馬車,城門外送別的眾人便見著一行車隊漸行漸遠,逐漸消失在了眼前。

……

行在路上,守衛在隊伍兩側的護衛開始發放水囊,讓眾人一時有些摸不著頭腦,畢竟一般來說水都是自己帶的,若是遠行的話,不是飲用沿途的河水溪水,便是到沿路有人家的地方買水喝,怎麽這回還準備得這麽貼心,特意送水過來?

待聽得是薑虞的意思,而且還是對方賜下的仙水,可保周身無虞,以防病邪侵害,原本還很淡定的眾人,一個個都著急忙慌地打開水囊喝下,恨不得將每一滴水都喝個幹幹淨淨。

原本他們雖然得知薑虞會和自己一同出行,但是仙人或許也不能庇護到所有人,他們心中還是會壓抑著些許擔心,但是如今有了確切告知,服下仙水之後就不必擔心染上瘟疫,一個個倒是精神許多,原本提著的心也放了下來。

守衛看著眼前某個自言似乎感到身體有些微微發熱,必定是仙水起了效力的某個小官,聽得他這樣信誓旦旦的語氣,甚至連他自己都開始懷疑起來,是不是自己太過不上心,喝下的時候連這樣的情況都沒有注意到。

而隊伍中那些醫官就更不得了了,尤其是此行中一同隨行的太醫令林德,他如今的年紀其實已經很大了,原本按資曆按年齡他都是不該來的,畢竟是太醫院之首,又是五十來歲的年紀,但是在他的強烈要求之下,最終皇帝還是應下了他的請求。

林德自己便是醫者,但這些年來一直保養得不錯,勤於鍛煉,精通養生之道,他原本以為自己這一輩子就已經圓滿了,做大夫也已經做到頂了,隻要能培養個不錯的徒弟,傳承醫術,日後安心致仕,頤養天年,便已經心滿意足了。

但是在得知之前拿出仙丹,令陛下太子二人一下子疾病全消的國師,竟要隨隊伍一同前往青州賑災救疫的時候,冥冥中便覺得,自己這次一定得跟去看看,不然的話,自己或許會後悔的。

於是他便不顧兒子徒弟的勸阻,帶了幾名弟子和醫師毅然進了前往青州去的隊伍。

如今他拿著手裏的水囊,聽得守衛在一旁說這水可以防外邪侵入,免於染上瘟疫,激動地抓緊了水囊,還拉著守衛的手不放,非要問清國師是否還說了別的,讓對方將所說的話一字一句都不漏地重複一遍,確認沒有遺漏之後,才放了對方離開。

這名守衛當時也確實聽到了薑虞對韓統領的叮囑,讓統領務必要讓此行出行的所有人喝下,以防眾人遭了瘟疫,還說是什麽?可以提升免疫力,以防邪氣侵害?

守衛知識水平不高,隻能照葫蘆畫瓢地對著眼前的太醫重複了當天的話,見這個老頭一副愣怔的模樣,搖了搖頭又去下一處分發水囊了。

依然坐著的林太醫看著旁邊呆呆的直接把水囊裏的水喝完了的徒弟,恨鐵不成鋼的拍了拍他的腦袋。

“單敦兒,你就沒什麽感悟?”

他的大徒弟模樣憨厚,摸了摸腦袋,倒也習慣了,“師父,這可是仙水啊,難不成您老人家還想學學怎麽製嗎,可是說不定我們這兒也沒有那些天上才有的仙草仙藥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