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裝革履的白發中年人坐在實木桌前翻看著一本厚重的書籍, 桌上的咖啡杯白煙縹緲,模糊了他的神情。煤油燈的光芒時而晃動,將他的影子拉長拖曳在地, 不考慮他的身份的話, 算得上是一副悠閑放鬆的畫麵。

但封火無情地打破了這個畫麵,他不輕不重地敲了敲桌子。

“我的心象空間,住起來還不錯吧, 教授?”

啪,莫裏亞蒂手中的書籍輕輕合上了, 他抬起帶著笑意的雙眼, “還不錯。你這裏也從來都沒有白天, 讓我想起了倫敦那座城市。”

封火的心象風景,是一座永遠籠罩在雷電中的城堡。曾經, 這座黑暗中的城堡裏隻有一個陰森的王座, 再也沒有其他的東西, 但是在莫裏亞蒂這個很會享受或者說很會裝的英國英靈出現後,城堡裏不知何時多出了幾間裝滿圖書的圖書室, 還有一座詭異陰森的地下室, 封火幾次都想問問莫裏亞蒂放這玩意是想幹什麽, 但他忍住了。

莫裏亞蒂的惡屬性傳染性已經夠強了,他沒必要給自己找更多被傳染的機會。

莫裏亞蒂充分地開了一個好頭,其他與他合作過的英靈們也很有自我管理意識地開辟了自己的房間——天草四郎有一間祈禱室, 奧伯龍在沒有任何家具的房間牆上繪了楓樹,千子村正開辟了一間冶煉坊。

可以說是真的不把自己當外人了, 所以封火才決定和起頭的莫裏亞蒂談談, 盡管他的陰陽怪氣對於莫裏亞蒂來說實在沒什麽殺傷力。

當然, 他想說的不止這一件事。他拉開莫裏亞蒂留給他的椅子坐下, 平視著在煤油燈昏暗光芒下神色晦暗的莫裏亞蒂,決定節省時間直接進入正題,“為什麽要讓我知道,你曾經見過藤丸立香?”

莫裏亞蒂好像很驚訝似的眼睛睜大了幾分,“咦,原來我透露了什麽很稀有的情報嗎?”他作出恍然大悟的表情,“哦——也就是說,不管是立香君還是其他的英靈,都沒有人告訴過你這件事啊。哎呀,你也不必太過灰心,說不定他們也隻是有什麽顧慮而不是故意瞞著你呢。”

“……教授,把自己的經曆與想法展示給他人是一件有風險的事。”封火雙手交叉撐住自己的下巴,“因為這樣會讓我很了解你。也就是說,你想表達什麽我已經知道了,挑撥可以到此為止,不必浪費你的話術了。”

“哈哈哈,這可不是浪費,因為我也很好奇你知道自己被隱瞞了許多事時的反應啊。”被戳穿自己的真實意圖莫裏亞蒂臉上也不見分毫的尷尬,他悠然地舉起咖啡喝了一口,視線仍停留在封火的身上,“別這麽看著我嘛,我可是站在你這邊的。”

封火語氣不鹹不淡,“是站在我這邊,還是站在懸崖邊上等待我掉下去?”

莫裏亞蒂笑了笑,“為什麽隻能二選一呢?兩種結果對我來說都很有趣啊。”說到這裏,他的語氣加重了幾分,“被這些你信任的人欺騙,你還能這麽平靜,不會覺得被背叛了嗎?”

唯一的朋友與合作過的英靈共同瞞著他這樣的秘密,不應該有些更大的反應嗎?

封火聞言不禁輕笑了一聲,“教授,你很幽默。你也說了,背叛是建立在有著信任關係前提下的,他們和我有什麽關係?從一開始,他們就沒有告知我任何事情的必要。”

“奧伯龍沒有告訴過我借用他力量可能會麵臨著什麽,你也沒有,這是理所當然的,我很清楚想要得到力量還不想付出代價是不可能的。”他唇邊的弧度加深了些,“每一次,我都是以無法再回到這個世界為前提去尋找樂趣的,既然如此,就談不上隱瞞和欺騙。”

張揚的笑聲從莫裏亞蒂的口中滑出,他仰起臉大笑出聲,“哈哈哈哈,原來如此,原來是這樣!也難怪你會選擇我了!”

封火不知道和莫裏亞蒂這樣的人成為同伴,可能麵臨什麽嗎?他當然知道,他隻是不在乎而已。……也許他曾經是在乎的,但是對現在的他來說無所謂了。

封火耐心地等著莫裏亞蒂笑完,莫裏亞蒂這才擦了擦自己眼角笑出的眼淚,好似不經意地問道:“哎呀,可是魔王君,你剛剛隻提到了和我們英靈之間的交易,沒有提到立香君呢。”

“像你這麽具有控製欲的人,真的不在意他什麽都不告訴你嗎?”

麵對莫裏亞蒂的問題,封火後知後覺地意識到。

原來,對於藤丸立香成為了救世主這一件事,他最大的不快不在於隱瞞本身,而是……藤丸立香曾經在他不知道的地方,幾次與死亡擦肩而過。

光是想到這一點,封火就煩躁不已,然而他卻沒有辦法解決這種煩躁。

“不在意。”他移開目光,“我隻是在等他自己告訴我。”

隻不過……他究竟哪裏透露出任何他有控製欲的信息了?他做過什麽奇怪的事情嗎?明明從來都隻是把一切利弊都明明白白地擺在藤丸立香麵前,沒有插手過他的選擇啊。封火很理智地沒有問出來,問教授還不如問奧伯龍呢,從不說真話的奧伯龍都比教授靠譜一點。

奧伯龍:?

“……”憑借他的微表情看出他疑惑的莫裏亞蒂露出標準的微笑。

雖然沒插手過藤丸立香的選擇,但是你還是一個普通人時就險些觸及到了時鍾塔,要不是蓋提亞開始搞什麽人理毀滅,你早就已經跑到倫敦去“給藤丸收屍”了,時鍾塔的存在能不能瞞過他還真不好說。

啊,仔細想想這樣也挺有趣的,說不定會提前覺醒什麽不得了的力量,能給那些家夥帶來不小的驚喜吧……這樣一看還真可惜啊。

錯過了好大一個樂子的莫裏亞蒂在心中長籲短歎。

“等他告訴你嗎?也是個不錯的選擇。不過,魔王君,恕我提醒你,你早就站在懸崖的邊緣了,是就此徹底地墜入黑暗,還是走向相反的光明呢?我在等待你的結局,也忍不住想成為推進這個結局的人。”他說,“我以為立香君會成為最後一根稻草,但好像現在說這個還不是時候。”

如果封火無法保持自己的底線與原則,莫裏亞蒂想要徹底侵蝕他的精神不是一件難事,正如他一步步地構築起自己的犯罪帝國,他完全可以用同樣的方式模糊那個邊界,進而將他引入深淵。

……可是封火卻始終停留在最後的邊緣,就算是莫裏亞蒂也無法讓他再進一步。這讓莫裏亞蒂非常想去試試看,究竟改變哪一個變量,才能改變這個結果呢?

封火推開椅子站起身。

“既然知道了,就請你別再探究我的想法了。你想看到的結局,很快就要到了。”

莫裏亞蒂的嚐試是不會成功的。

因為,最後一根稻草,早就已經落下了,而他,也規劃好了自己的謝幕。

藤丸立香……確實很符合他心中的那個救世主的形象,也確實適合成為最後的見證者,可也隻是見證者而已。

——

社團活動時間,藤丸立香輕車熟路地在排球部的體育館找了一個安全不容易被球砸到的位置寫起了作業,但這些複雜的數學符號好像有什麽特別的催眠能力,他很快就昏昏欲睡起來。

前一天晚上,他在睡夢中被晃醒喊去解決新的亞種特異點,以至於一整個白天都昏昏沉沉的,再加上今天是個陰雲密布的陰天,睡意也就一波接著一波地襲來。

最近的亞種特異點層出不窮,說實話,A組僅剩的卡多克也退出了迦勒底的現在,藤丸立香其實由衷地希望能有其他夥伴來分擔一下這樣的重擔。魔術協會似乎也還沒有放棄尋找能夠替代他的禦主的想法,隻是比較差強人意,而這導致的結果就是魔術協會不得不放任他的活動,同時為了避免他濫用英靈的力量而始終監視著他。

離家很近的街道,上學必經之路,學校之內,光是藤丸立香察覺到的就有三個,更別說是一直大張旗鼓掛在他家屋頂的那隻使魔了。

彼時的戈爾德魯夫·穆吉克所長氣憤不已,“少在那裏裝作冠冕堂皇了!他們隻是想得到你控製英靈的方法還有白白拿到迦勒底的資料而已!”

達芬奇還有心調侃他,“看不出來你還能想到這些啊。”

戈爾德魯夫頓時昂首挺胸,“那當然了,因為我當初也有過這樣的想法!”

“毫不避諱啊你!”

……不過,最近這些使魔的數目似乎減少了許多,不僅如此,據達芬奇說,連時鍾塔一向對他隻有抨擊的幾個魔術師家族也都不知為何轉變了態度。原本靠著胖所長的穆吉克家族還有作為君主的埃爾梅羅二世的支持,藤丸立香才勉強能夠在外界維持自由之身,可現在,有幾個家族似乎在一夜之間對於藤丸立香失去了興趣。

達芬奇可不相信他們會放棄觸手可及的利益,一定是隱藏著更大的陰謀,話是這麽說,他們之中唯一能夠正麵接觸到時鍾塔的隻有戈爾德魯夫……他看起來可不太像是能摸清他人陰謀的人,隻能慢慢來了。

不管怎麽說,藤丸立香總算可以在沒有他人窺視的環境中,放心地閉上眼睛休息一會了。

窗外不知何時下起了雨,連綿的雨點敲擊著窗戶,訓練中的排球部部員們的鞋底摩擦著木地板,排球擊打在地麵的鈍響一聲又一聲,這一切聲音都沒能讓藤丸立香從淺眠中醒來——直到封火把他搖醒。

“走了,回家了。”封火撚起他的作業本,對著越往後越鬼畫符的字跡嫌棄地移開眼,他將藤丸立香的作業和課本收進他的書包,拎起書包不輕不重敲敲藤丸立香的頭,“想感冒的話你就繼續躺著吧。”

藤丸立香伸出雙臂抱住自己的書包,徹底清醒了,“是,是,這就起啦——”

“啊、等一下,什麽時候下雨了?我沒有拿傘啊……”

“如果你學會看天氣預報的話,我一定會以為你中邪了。我拿了,一會別擠太近,別踩水坑,濺到我的鞋你就死定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怎麽可能踩水啦。”

作者有話說:

有一個缺德的想法,想計數一下封火到底毒奶了自己多少次(。)

教授挑撥關係一個頂倆,沒成,但也沒完全沒成。

下個世界預告:縱使終將迎來毀滅,騎士仍佇立於世界的盡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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