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趟列車的形製與藤丸立香時常乘坐的地鐵基本一致, 早高峰時人擠著人的一車廂塞上百人都不是問題,兩節車廂容納這個黑袍教派與藤丸立香綽綽有餘,還能留出一條寬敞的通道供人通過。

隻是……這個氛圍, 怎麽看都很奇怪吧。

地鐵的停靠時間通常在一分鍾左右, 而這輛列車則會停留二十分鍾之久,隻是乘客的臉上滿是凝重,似乎這二十分鍾在他們的眼中也非常短暫。

“這輛車會去往哪裏呢?”藤丸立香向那名為首的黑袍人問道, 黑袍人的目光一直停留在車廂之外,“它無處不去。”

……很好, 又是一個謎語人。藤丸立香與迦勒底的謎語人有著豐富的打交道經驗, 這樣不清不楚的回答也隻是讓他輕歎了口氣, 他轉而詢問起達芬奇,“達芬奇親, 有觀測到什麽嗎?”

“好消息和壞消息, 藤丸君你想先聽哪個呢?”

既然還有心情這麽問他, 那麽情況或許還沒到最糟糕的程度,“那麽就先說好消息吧。”

“好消息是, 這趟列車有著很強烈的魔力反應, 或許它的終點就是這一特異點的源頭, 解決了它的話你就可以順利回來了。”達芬奇說著一頓,語氣並不算輕鬆,“至於壞消息……這趟列車似乎會屏蔽我們之間的信號, 自從你登上車以後信號就變得很微弱,正式發車後恐怕我們就沒辦法繼續保持溝通了吧。而瑪修又不在你的身邊, 迦勒底的召喚現在又不方便進行……也就是說, 藤丸君, 這個特異點恐怕是對你的一個巨大的考驗哦。”

達芬奇其實已經采用了較為委婉的說法, 如果脫離了從者,僅有禦主一個人,想在危機四伏的特異點保住一條命都很艱難了,要說攻略特異點簡直是天方夜譚。

藤丸立香收緊拳頭沒有立刻回話,而達芬奇也知曉他的心情,放慢了語速,“我應該說過了吧,這個特異點情況有些特殊,它對於人理的威脅暫且算不上巨大。你不需要著急,完全可以先回到這邊,在調查清楚為什麽瑪修無法轉移之後再來。”

“……我明白的,達芬奇親。”藤丸立香的左手撫上了右手手背的令咒,“我知道這裏對我來說有些危險,但是……我隱約有一種感覺,假如就這麽逃走的話,就會失去什麽重要的東西。”

藤丸立香很少在與人交談時說出什麽重話,他的語氣也一貫是輕柔溫和的,無端地讓人想繼續和他交談下去。在兩次拯救了人理以後,他也沒有任何身為拯救者的自滿,仍然維持著同樣的風格,隻是卻在原本的基礎上多了一層令人無法忽視的堅定。

所以達芬奇也隻能沉默了片刻,無奈地扶著額頭,“好吧,既然你這麽決定了的話。”

列車的播報在車內循環播放起來,提醒著他們即將關閉車門發車,達芬奇自然也聽到了這樣的提示音,他凝視著麵前的屏幕,“那麽,記得保護好自己,藤丸君。別忘記了,這裏還有很多人在等待你回來。”

藤丸立香仿佛看到了那位縮水成少女模樣的天才英靈難得頭痛的模樣,他不禁微笑起來,“嗯!”

列車的車門開始閉合,此時還在街道上的人已然寥寥無幾,聽到提示音的他們臉上浮現出了絕望的表情,一名帶著孩子的年輕女人更是忍不住流下了眼淚,可越是著急越容易出差錯。那名最多七八歲的孩子被腳下的路麵凸起所絆到跌倒在地,女人倉促之下幾次想要將她抱起來卻都失敗了,可列車的車門已閉合了小半,以他們的速度,已經不可能在它徹底閉合之前趕上了。

女人含著淚水的雙眼望了一眼明亮而寬闊的列車,最後用顫抖著的身軀緊緊地擁住她的孩子,低聲地安撫著膝蓋蹭破皮的女孩。

藤丸立香身旁的黑袍人見狀麵露憐憫,他們單手撫在胸前,為這對不幸的母女提前默哀起來。附近的車廂中也有人在小聲地討論著他們,話語中滿是對於自己先見之明的慶幸,他們的討論聲,孩子低低的啜泣與母親的安撫聲,交替回**在藤丸立香的耳邊,也讓他感到一陣從頭到腳的寒意。

這一切都隻發生在短短的幾秒之間,甚至連車門都還有一半開著,眼前的景象仿佛是老舊的幻燈片,一幀一幀地在藤丸立香的腦海中以極慢的速度播放起來。

他不知道如果沒有趕上列車會有什麽後果,但從他們的表情可以看出,絕對是非常慘痛的下場,也許是死亡。

那……那對年輕的母女呢?

在藤丸立香的大腦意識到之前,他的身體已然不顧一切地從列車上奔了下去。

魔力在他的身軀中湧動著,藤丸立香的青筋暴起,爆發出了生平最快的速度,他縱身越過了閘口奔到那對母女的身前,一手將那名女人牽了起來,另一手則將女孩從地上抱起,“跟我來!!還來得及!”

女人在瞬間的怔愣後反應了過來,她隱忍著的淚水抑製不住地從眼眶中湧出,被藤丸立香牽著向著前方拚命地奔跑。

還差一點,就差一點!

可檢票的閘口成了他們的最後一道障礙,藤丸立香幾乎沒有思考就在閘口前將女人向前一推,讓她與那個女孩先一步通過閘口,而他則留在最後。

閘口與車門隻有兩三米的距離,以成年人的步伐大概兩三步就能通過了,然而……車門已經閉合到了僅容一個孩子通過的縫隙,而藤丸立香還停留在閘機之前。

他趕不上了。

“大哥哥!”先一步上車的女孩焦急地看向他,藤丸立香的大腦也是一片空白,隻是憑本能向她露出一個笑容。

“——請再堅持一下!”清澈的女聲響起,接著,一麵黑色的十字形盾牌斜著架設在了收攏的車門之間,車門與盾牌摩擦著發出了刺耳的嗡鳴,生生地阻止了它的閉合趨勢,“趁現在!”

那麵盾牌的質感,與隱約顯露出的特殊文字藤丸立香都非常熟悉,隻是現在並不是他回想這些的時候,他俯低身體一個衝刺,身軀從盾牌與車門之間留下的空隙中擠了進去,而他也因為慣性繼續向前滑了幾步,險些栽倒在另一側的車座上。

就在藤丸立香通過的下一秒,那麵堅硬至極的盾牌被車門擠壓回了車廂內,車門無法破壞它,隻能用這樣的方式修正他們的“作弊”。

劫後餘生的年輕女人見解救了他們的人也順利登車,緊繃的神經放鬆了下來,抱著那名女孩走到藤丸立香麵前深深地鞠了個躬,“謝謝……太感謝你了,如果不是你的話……”

“沒什麽啦,我也隻是碰巧才……”藤丸立香揉了揉自己抽痛的小腿站起身,他看向那名盾牌的持有者,卻在看清她的麵容時一愣,而對方顯然也是與他同樣的震驚……不,她才是最震驚的那個。

藤丸立香有些不確定地試著叫出她的名字,“瑪修……?”

纖細的少女舉著與她體型格格不入的巨大盾牌呆立在原地,淺紫色的長發在她的腦後盤起,與藤丸立香記憶中相比,她要高上了幾公分,五官也更成熟一些。這名年長了些的瑪修不可置信地望著他,若不是死死抓著那麵盾牌,恐怕盾已經砸在了地上。

“……是,是前輩嗎?”瑪修的聲音中帶上了一絲顫抖的哭腔,“不,你怎麽會……”

在看到那些披著黑袍的教徒時,她的聲音戛然而止,失落地垂下了頭,“啊……原來是這樣啊。不,應該說是,果然是這樣啊……”

這反應讓藤丸立香越發的不安了,可比起他自己的心情,他更擔心瑪修的狀態,他試著上前了幾步,“瑪修?怎麽了,你還好嗎?”

為了不讓他擔心,瑪修強打起精神揚起一個笑臉,“我沒事的前輩,不用擔心我。應該是我問你才對,前輩有受傷嗎?剛剛的情況實在是太危險了……”

她忽然很慶幸剛剛在救人的時候沒有看清在車下的人是誰,不然的話或許會出什麽差錯吧。

另一道低沉的男聲由遠及近地傳來,“女士(Lady),你一直沒有回複,這邊還順利嗎?”

瑪修的回答並沒有讓藤丸立香打消擔憂,他與瑪修一齊看向身後的車廂,西裝革履的黑色長發男人走到了車廂口,他的視線在藤丸立香的身上定了幾秒,很快移動到了那些黑袍教徒身上,眉頭微微皺起,“嘖,又是你們啊……這次居然被你們成功了嗎?”

黑袍教徒之首驕傲地攤開雙臂,“啊啊,是啊,我們終於成功了。無需質疑,他毫無疑問就是我們需要的救世主!”

“那個……”

埃爾梅羅二世擰著眉頭,“先不提你們那粗糙的降靈儀式,媒介呢?你們從哪裏得到的?”

從那個人手上奪走與藤丸立香相關的東西作為媒介?怎麽可能呢,要是能做到這點的話他們還需要召喚藤丸立香嗎?

“各位……”

黑袍人難掩得意之色,“恕我不能回答。你隻要知道,我們確確實實成功了就可以了。”

“我說,你們能等一下嗎?”明明是話題的討論中心,卻從剛剛起有意無意被他們所忽視的藤丸立香忍不住拔高了聲音,“不管你們在討論什麽,能請你們……先回答我幾個問題嗎?”

被那雙璀璨如藍寶石的雙眼注視著,埃爾梅羅二世、黑袍人都默默地移開了目光,而瑪修也抿起了唇。藤丸立香深吸了一口氣,將那個其實他在心中已經有所猜測的問題問了出來,“孔明……不,二世先生,還有瑪修。現在,究竟是什麽時候?”

“是……我們從最後一個異聞帶回來的五年後,是2022年,前輩。”瑪修輕聲答道,像是怕驚擾到他。

與她的小心翼翼相反,黑袍人極其興奮地打斷了她,“那種計算方式已經過時了,現在是新時代四年!”

這個詞讓瑪修的臉色一白,她握著盾牌的手指用力到發白,難得地抬高聲音製止起來:“請你別再說了!”

可黑袍人卻沒有看她,他混沌的眼白布滿了血絲,語調高昂亢奮,“也正是救世主你,為了拯救他人而獻身的第四年!”

“——列車即將出發,請各位乘客扶好站穩。”

哢、哢……這趟不知盡頭不知去向的列車,終於啟動了。

作者有話說:

日服和國服的人理毀滅時間其實不一樣(?)總之按照日服的來寫了。

這個本能寫多長我一時間沒什麽數,不過感覺這個月應該(肯定)完結不了了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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