長大後, 喬姝最常麵對的一個話題就是——談起青春你會想起什麽?

語文老師布置下這樣的作文題目,同學們三三兩兩侃侃而談——少年的襯衫,少女的裙擺, 教室裏的朗朗書聲, 青春伊始時懵懂而幹淨的喜歡。

十七歲的喬姝托住腮坐在教室裏,轉頭望向窗外自從入夏開始, 就一直沒有停歇過的雨水,突然發現, 她腦子裏沒有任何的畫麵。

那日她去操場做值日時, 實驗班的班長申明書找她搭訕。

“嗨, 你好,語文老師在我們班讀了你寫的作文, 《我的父親》,你寫得真好,以後可以向你請教作文嗎?”

少年有著最幹淨的麵龐與最清澈的眼,同她講這些話,大概練習了很多遍,流利得像是在背課文。

與她一同值日的女孩子一眼就看出男生的目的, 嘻嘻笑著躲開。

沒過幾分鍾喬姝就麵無表情地朝她走去。

“他是不是在追你?”女孩看著少年挺拔離去的背影, 好奇問。

喬姝神情懨懨地:“不知道。”

“肯定是在追你,你跟他說了什麽?”

喬姝說:“我跟他說,作文都是我編的, 我爸爸在我不記事的時候就去世了,問他還想要請教嗎?”

“……”女孩似是沉默了一瞬, 大概在心裏罵她情商好低, 停了好一會兒才說, “對不起呀。”

“沒事。”

“但我覺得他挺好的欸!長得好看, 成績還好,學校裏有好多女生都挺喜歡他的。”她這句話帶了些由衷的稱讚,喬姝蹲下去將草坪上不知誰丟下的一片糖紙撿起來扔進垃圾袋裏。

夕陽溫柔的光籠住她的臉,她轉過頭,卻是說:“是我配不上他。”

後來,學校裏便開始流傳一些關於她的傳聞。

說七班的喬姝哦,人傲氣得很,仗著自己長得不錯,眼睛便長到了頭頂上,誰也看不上,不知她以後要嫁給怎樣優秀的人。

有人問:“為什麽這樣說她,她做了什麽嗎?”

“當然!實驗班的班長想追她,她拒絕了,人家問她為什麽,她說她長得不好看,哪裏都不好,配不上班長!”

那時的喬姝還不知道,好看的女孩子是沒有資格說自己不好的。

因為,不知是哪位大哲學家曾講過——“過度的自謙就是自負。”

沒有人相信,喬姝是真的覺得自己配不上。

哪裏配得上呢?

實驗班的班長,其實她高一剛入學時就有留意到。

男孩穿白襯衫,發型有點兒像流川楓,聲音也好聽,他們高一的迎新晚會上,便是他作為新生代表上去講話。

那時班級裏好多女孩子為他心動。

晚會結束後,有很長一段時間,女生們的話題全是圍繞他。

喬姝也心動過的。

但每次她心裏悸動時,她的腦海中總會浮現出陳德容那張臉來。

是她十三歲那年冬天,剛剛搬到陳家時,她跟在他和沈冬儀身後,沿著陳家那道很窄很窄的樓梯往上走。

她還記得那是蘇城極為罕見的一個冷冬,大學壓城。

樓下家庭式教堂在做禮拜日,悠揚激昂的讚美詩,穿過暴雪天傳到她的耳廓裏。

那真的是很激揚向上的曲子,令人聽起來就對生活充滿了美好溫柔的期待。

陳德容大概也這樣想,跟著音樂哼了兩聲,轉頭對喬姝說:“小妹,你不要害怕,你來到我這裏,我一定會對你很好很好的。”

蘇城方言習慣叫女孩子“小妹”,他後來一直這樣稱呼她。

那時的喬姝不知他說的“好”是怎樣的“好”。

直到第二年早夏的一天晚上,她因為參加了學校組織的一場英語競賽,因此回家好晚。

夜晚十點過後的巷弄,就已經陷入了死一樣的寂靜裏。

喬姝背著書包,穿過長巷,躡手躡腳走上樓。

屋子裏的燈光已經全滅,空氣裏飄散著喬姝所不熟悉的,類似於她小時候聞過的石楠花一樣的氣味。

那種花的氣味她一直聞不慣,一隻腳剛踏進門,就下意識地皺起眉。

她一隻手捂住鼻子,另隻手想去開燈,手還沒碰到燈的開關,一道人影忽地停在她麵前。

那陣石楠的香味更加濃鬱了。

除此之外,還有這一種令人想要犯嘔的,陰冷的氣息。

她無端感到危險,腳步本能地往後退,手腕卻被他攥住。

他的聲音壓得低低的,帶著令人不適的笑:“小妹,你媽媽懷孕了,我供你吃喝,你幫幫叔叔?”

……

喬姝從睡夢中被驚醒。

秋日的蘇城,夜晚的空氣裏已經被冷氣浸透。

她被人如蟬蛹般裹在被子裏,被褥柔軟,但她額上還是浸了一層冷汗。

她大口地吸了口氣,從**坐起來,門外的人大抵聽到了動靜,推開門走進來。

江知野已經換掉了之前的那身西裝,此時身上就隻穿了一間淺米色的襯衫,襯衫外麵又罩了一間草垛色的針織馬甲。

手裏夾著根抽到一半的煙。

昏黃燈光裏,他眉眼柔和,整個人透出一股能將人從寒冬裏拽出來的那種溫暖感。

喬姝驚魂未定,目光直直看著他,手指攥緊手裏的被罩,就見男人已經抬步走過來。

他彎下腰,手背貼了一下她的額頭,聲線微啞:“醒了?”

“怎麽樣?”他又問。

喬姝搖了搖頭,轉目打量了一下屋子裏的陳設。

熟悉的木桌與老舊電視機,就連桌邊擺著的那一遝服裝設計相關的書籍與稿紙,都與從前一模一樣。

有一個瞬間,喬姝還以為自己又回到了十年前。

依稀記得,也是一個早秋的夜晚。

她從陳家離開兩個月後,陳德容終於輾轉打聽到了她現在的住處。

那天她拿到了自己的第一筆工資,心裏高興,蹦蹦跳跳拉著江知野去買新衣服。

印著誇張字母的長T,布料柔軟的闊腿牛仔褲,再搭一條黑色的皮帶。

衣服全是喬姝給江知野挑的,那會,他對自己的穿著其實沒什麽要求,但喬姝非說,他這樣打扮打扮,就更像金城武了。

她的語氣誇張,又充滿向往。

男人提著裝新衣服的紙袋,佯裝吃醋:“那你不如去跟金城武談戀愛?”

未想喬姝聞言,竟真的認真思索了片刻,歎氣道:“可惜金城武不願意同我談戀愛。”

剛剛戀愛中的人都是這樣的,會想著法子在愛人的雷點上跳舞,故意氣他,刺激他,好像一定要叫對方“發瘋”,才能更加真切感受到自己是被愛的。

喬姝剛說完,就立馬笑著跑開了。

月中的月亮好漂亮,圓圓一盞掛在天際上,秋日的晚風,浮動著馥鬱的桂花香。

喬姝仰起臉,隻覺得自己已經好久沒有這樣開心過。

她提著裙擺跨步往前走,笑意才剛從眼角淌出來,就忽地僵在臉上。

其實那天陳德容並沒有表現出什麽異樣,他穿一身黑色的廉價西裝,頭發整齊地梳上去,一副溫柔謙恭的模樣。

看到江知野從喬姝身後走出來,他臉上的表情隻凝滯了一瞬,很快又笑起來,就像一個真正的好長輩那樣同她講:“你媽媽很想念你,你這孩子,怎麽不吱一聲就偷偷跑了。我和你媽媽找了你很久。”

他話裏帶著責備,卻不是對喬姝的,目光若有似無落在江知野的身上。

江知野手裏提著那枚裝著新衣的紙袋,姿態慵懶地從後麵走過來,在喬姝肩膀緊繃得發起痛來的時候。

忽地停在她身邊,身子往旁側一斜。

她小小的手掌便被他握進了掌心裏。

後來,他牽著她回鐵皮屋的一路,喬姝都是沉默的。

一個人怎麽會突然變沉默。

明明方才她還活潑得好似百靈鳥。

江知野將喬姝送到樓上,像是忽然想起什麽般,將紙袋遞給喬姝。

他單手插在褲兜裏,人站在樓梯口,漫不經心地朝她抬了下下頜:“你先回屋,我下去買個火機。”

喬姝心不在焉地點點頭,轉身往房間裏走。

過了將近半個小時江知野才回來,他呼吸比先前重了很多,頭發顯得有點亂。

衣服不知在哪裏摩擦到了,蹭掉了好大一塊布片。

一回家他就直接去洗澡了。

喬姝在門口聽了一會兒水聲,又坐在天台的那隻舊沙發上看了一會兒星星,最終她還是走到了江知野的“浴室”旁。

小小一道布簾將兩人隔在兩端。

喬姝嗓音低低的,她說:“江知野,對不起,我以後還是不能同你在一起了。”

“浴室”裏的水聲倏然停下來,江知野沒接話,喬姝又自顧自地說道:“你也看到啦,我繼父來找我了,我準備回家了,我……”

話沒說完,布簾突然被人從裏麵打開。

初秋的時節,江知野身上就隻圍了一條白色的浴巾,他上半身完全的露在外麵。

他的皮膚好像永遠也曬不黑一樣,緊實流暢的肌肉自肋骨的地方盤旋而下,一直沒進他纏繞整齊的浴巾裏。

他半低著頭,動作太大,濺起的水珠落到喬姝身上,頭發搭在額前,眼裏蘊有戾氣。

他抬起眼皮,看向她的目光有些凶狠,喬姝話聲下意識地停滯。

江知野的聲音沉沉的:“重新說。”

喬姝訥訥:“……什麽?”

“喬姝。”他垂眼,注視她半瞬,忽然卻笑了,“你以為我是什麽人?你召之即來揮之即去?”

後來喬姝回想,江知野少有的在她麵前露出那種“上等人”的驕傲的次數並不多,那是第一次。

隻是喬姝當時心太亂了,她完全沒有留意到。

她抿著唇不知該怎樣接這話。

腦海裏想起的,卻是她第一次生理期時,衛生巾丟在衛生間的馬桶裏。

她明明用紙將它蓋住了,但陳德容還是對她講:“從今天起,小妹是個真正的女人了。”

後來,再長大一點點時,她發育比同齡人晚一些,他便逼她吃木瓜,喝牛奶,說女孩子要豐滿一點才好看。

喬姝忍著惡心回憶這些。

雖然這些年,陳德容從未真正逼她做到那一步,但這些從未間斷過的言語的蠶食,卻如同罩在她身上的一個透明玻璃罩,令她呼吸都變得困難。

其實中間有過那麽幾次,她是向沈冬儀求助過的。

她得到的答案是什麽呢?

“你不要想太多。”

“他能對你一個小孩子幹什麽?”

“不過,你現在也不算小了,平時生活也注意點,畢竟男女授受不親的。”

後來,又過了兩年,喬姝不知是不是沈冬儀自己也察覺到了不對勁。

有一日,大家坐在一起吃飯的時候,沈冬儀突然說:“上次有人找我,想給喬喬說親——”

陳德容打斷她:“小妹才十七歲,說什麽親?”

沈冬儀停頓兩秒,臉上露出一些令人看不懂的表情,她說:“在我們老家,這個年紀都開始說親了。”

陳德容聞言,轉頭看向喬姝,他將一口糯米飯送進嘴裏,含混說:“確實,是大姑娘了。”

“大姑娘”這幾個字,如同定時炸彈,讓喬姝連續好多天都難以入眠。

直到後來的某一天晚上,她睡得正熟,沈冬儀突然開門走到她房間裏來。

她隻打開了她床頭一盞小燈,手指好溫柔地穿進她的頭發裏。

喬姝在睡夢中被驚醒,看到是沈冬儀,狂跳的心髒才平靜下來些許。

她舔了舔自己幹燥的嘴唇,問:“媽媽有什麽事嗎?”

“沒有。”沈冬儀臉上的神情有些莫測,她說,“囡囡,你老實跟媽媽講,你跟你陳叔叔是不是——”

什麽叫我跟他?!

喬姝猛一下從**坐起來,氣急之下,話都講不清:“明明是他……”

沈冬儀說:“囡囡,你不能背叛媽媽的。”

喬姝撫住胸口,用力地吸了口氣。

後來的記憶,就有些模糊了。

喬姝隻記得,沈冬儀為了讓她不要“背叛”她,將陳墨也叫進了房間裏來。

她按著她,讓陳墨給她拍下了好多照片。

照片的內容是羞恥的。

她會因為羞恥而永遠受製於她。

就像那一年,那個深夜,他被陳德容抓住的時候,其實沈冬儀的房間就在她幾步之遙。

明明她喊一喊,她就會出來。

但從小被灌輸的思想捆住了她手腳。

她不敢喊,不敢被人看到。

被人看到是羞恥的。

羞恥的不是他,而是她。

這個世界好奇怪,明明錯的是別人,但人們的目光卻總喜歡聚焦在受害者身上。

——是不是她太不檢點了啊?

——一定是她主動做了什麽引人誤會。

——無風不起浪,蒼蠅不叮無縫的蛋。

——她被人這樣過,以後還有誰敢要她?

世界加諸在女孩子身上這樣多的枷鎖。

每一個點,都如同一記一記重錘,重重地壓在她的身上。

不到五歲的陳墨不記得這些,但她會永遠記得。

喬姝麵無表情地站在“浴室”旁邊,大腦因缺氧而發懵許久,她幾乎是破罐子破摔地同江知野講完這些。

每講完一個細節,對自己的厭惡就更多一分。

在心裏計算著,在第幾秒的時候,江知野會破口大罵,然後讓她滾。

她低著頭,頸項上麵像被人套上了一個重重的鐵環,壓得她脊背都彎曲。

她的呼吸放得好輕好緩,心髒如同一尾墜入深海的淺水魚。

水壓過大。

很快她就要整個人都破碎掉了。

她等了好久,都沒有等到男人的反應,終於不安地抬頭。

瞬間就撞入他一雙幽深的眼睛裏。

不知他究竟這樣低著頭看她多久了,他的眼皮壓下來,眉骨也一起壓了下來,根根分明的睫毛在眼下掃出一片扇形的陰影。

喬姝臉上有冰涼的**滑下來。

直到這時,她才意識到,自己還是害怕的,緊張的。

她根本不知道自己究竟是什麽時候落的淚。

她咬住唇,轉過臉,不想被他看到她的眼淚。

沒有跟他說出口的是。

其實那次偶遇到他的那天,她是準備去死的。

這樣講或許顯得太輕飄飄了,怎麽可以有人將生死講得這樣隨意。

但是她已經思考這件事很久了。

她的人生一團糟糕,她早就不堪重負了。

後來,為什麽突然還是決定繼續活下去了呢?

隻是因為在看見江知野的時候,她突然,好想試一試正常的戀愛的感覺啊。

她可以擁有嗎?

她配擁有嗎?

她這一生,算起來,也算對得起每一個人了。

但唯一對不起的好像就是江知野。

她吸了吸鼻子,臉才轉過去,就感覺到麵前的男人忽地抬起了手。

熟悉的陰影落下來。

她閉上眼,還以為他終於要大發雷霆了。

欺騙別人的感情,總要付出代價的。

她摒住呼吸,做好了被他報複的準備。

未料,須臾後,一隻溫柔的大手,忽地落在她的後腦勺上。

男人嗓音沉而啞,帶著幾分混不吝的低笑。

“不想回應別人的喜歡,因為覺得自己不配,那怎麽就敢來招惹我?”

他的手沿她後腦勺往下,一直按到她的後頸骨上,手指捏上她脖頸上的軟肉,迫使她回過頭來。

喬姝呼吸都被吊起來,轉過臉,目光與他對視上。

男人眸光深深,低睨著她。

喬姝咬住唇,甕聲甕氣地跟他道歉:“對不起。”

“對不起什麽?”他問。

“我……我騙了你。”

“騙我什麽了?”

“就。”喬姝重新抬起眼,“剛剛說的那些。”

“喬姝。”他定定注視著她,半晌,忽然叫她的名字。

“是你的錯嗎?”他問。

他壓在她後脖頸上的手又用力了些,喬姝脖子都仰痛。

江知野冷覷著她,不知被她哪句話氣到,眉眼間戾氣漸起,很快又被他壓下去。

他垂下眼睫,良久,忽而抬起壓在她脖子上的那隻手。

喬姝頸椎陡然放鬆,長長舒了口氣。

一口氣還沒吐完,他的手掌很快又落了下來,然後重重地拍在了她的後腦勺上。

“……”喬姝疼得眼眶都泛紅。

江知野站直身體,一邊的肩膀往下搭了下,漫不經心握住喬姝垂在身側的手。

溫熱的大掌將她一隻小小的手包裹進掌心。

他牽著她往屋裏走。

嘴裏念念有詞:“還好意思說要跟我分手。”

“就你這智商——”

他回頭看她一眼,眼神裏掩飾不住地嫌棄:“明明是別人的錯,硬往自己身上攬,放你出去還不被人騙得團團轉?”

“對了。”他不知想到什麽,腳步突然一頓。

喬姝沒提防,鼻子磕到了他的後背上。

江知野看著她,語聲一噎,神情看起來更嫌棄了。

喬姝:“……”

江知野沉默片刻:“……我就是想說,你以後得對我好點,當牛做馬伺候我,聽到沒有?”

喬姝茫然眨眼:“為什麽?”

江知野哼笑:“你以為我剛剛出去是幹什麽去了?”

“不是去買打火機?”

“我說你笨你還上癮了是吧?”他無語道,“買打火機衣服能破?你再看看我的手,紅了。”

“哦。”喬姝腦袋正懵,完全被他牽著鼻子走,愣愣地抬起他握著她手的那隻手。

確實紅了。

還有點腫。

她的喉嚨哽了哽,猜到了什麽:“你剛剛……去打他了?”

“嗯哼。”江知野語氣聽起來欠欠的,“不知道為什麽,第一眼見他就感覺很不順眼,我果然沒看錯。”

頓了頓,又問她:“學會了?”

“什麽……?”

江知野拳頭在她眼前晃了晃:“被人欺負了,就還回去,而不是把錯往自己身上攬。不要去反思是不是因為自己有錯,別人才來傷害你,有的人做壞事就是沒有理由的。”

“比如,”他說,“我剛剛去打他,就隻是因為我看他不順眼。”

“……”

“算了。”江知野不耐煩地拉著她繼續往屋裏走,“說了你也學不會,下次我還幫你打就是了。”

喬姝就沒見過把打人說得那麽理所當然的。

她完全不知該怎麽接話。

停了須臾,江知野忽然問:“喬姝,以後我幫你拍照吧?”

“欸?”喬姝呼吸一滯。

江知野瞥開眼,似有些煩躁地揉了揉自己的後脖頸。

“雖然吧,我是覺得拿別人的錯誤懲罰自己有點蠢,但是我們喬喬這麽好看——”他的聲音頓了頓,耳尖莫名有點紅。

他說:“你之前不是還想去參加比賽做歌星嗎?做歌星怎麽能不拍照?”

“那我隻好勉為其難幫你拍一下,提前練習練習了。”他攤攤手,好像真的很勉為其難的樣子。

屋裏空氣微暖。

喬姝捏了捏自己的耳朵,不知道為什麽,也有點熱。

“好,好呀。”她說,“那我試試。”

“試個屁?你還很為難是吧?”他轉過身,朝她走來兩步,“你去……打聽打聽,爺給誰做過這種事?”

他一副“得到我的恩寵,你就感恩戴德吧”的表情。

喬姝莫名覺得今晚的江知野有點不一樣。

她抬起頭,在明亮的燈光下,彎了彎眼睛,終於朝他露出今晚第一個笑。

“好哦,那接下來就辛苦你了。”

“這還差不多。”江知野揚揚眉,手指曲起,似乎想要去彈她額頭。

手伸到半空中,他姿勢忽地一轉,再次落到她後腦勺上。

熟悉的冷衫香味襲來。

這次,他力道很輕,按著她的後腦勺,將她按進自己的胸膛裏。

男人身上淡淡的沐浴乳的氣味,似乎將周遭整個世界,都隔絕在了她的生命之外。

喬姝閉上眼,眼眶忍不住又濕潤起來。

頭頂男人的聲音沉而軟。

“誰說你不配的?”他輕哼,“我們喬喬,這不是已經得到全世界最好的喜歡了?”

作者有話說:

緩一緩我的情緒,再來寫今天的作者有話說。

說實話,寫到這個情節的時候,我猶豫了很久。

我這本書的文案裏其實有寫,這本書會非常放飛自我,因為我以為應該不會有很多人來看,但是寫著寫著,我突然發現,好像反饋還可以,每天看到你們的留言,我都覺得好開心,受寵若驚的感覺。

然後我就忍不住想,那我要不要調整一下,改掉這樣的設定,改為更安全的,更能夠被大眾接受的內容。

同時,也很怕自己駕馭不了這樣的內容,怕寫得不好,是對這個人群的冒犯。

(中間有提取一些自己的回憶)

我其實猶豫了很久。

但最終我還是決定按照我最初想法去寫了,因為這才是我想要講的故事。這才是這個故事的“救贖”。

謝謝每一個追文的寶貝,今天這章發30個紅包~前30個2分評論可獲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