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七點半, 江知野從夢中被驚醒。

夢裏,昨晚的場景又一次重現,隻是這一次, 江知野並沒有忍耐。

剛進房門, 他就將她壓在了門板上,印著青筋的寬大手掌壓住她的後脖頸, 密不透風的吻朝她壓去。

她承受不住,喉腔裏溢出輕哼來, 低低軟軟的, 像小獸的啜泣。

十月的米蘭, 夜晚的溫度格外低,已是容城深秋時的氣溫。

涼意徹骨, 她畏寒,外衣被剝落下來後,整個人便本能地朝他身上貼。

大約是因著藥的緣故,她身上的溫度高得像是發了一場曠日持久的高燒,每一寸皮膚,都被蒸透了, 潮氣彌漫, 骨髓裏都浸了濕漉漉的水意。

敏感的皮膚挨蹭到他冷硬的西裝上,她難耐地輕哼。

不滿他依舊衣著整齊,轉過身來, 要脫他衣服。

他明明剛剛還吻得又急又凶,仿若要將她生吞活剝。

她主動起來後, 他反而鬆懈, 脊背鬆鬆散散倚在門邊, 眉眼都壓低, 一副任她宰割的模樣,好整以暇地看著她的動作。

她被他那樣一盯,整個頭皮都開始發麻,腦袋也是麻的,臉上騰起熱意來。

不好意思看他,也不好意思讓他看。

終究還是踮起腳,手伸上去,蓋在他的眼睛上。

嗓音好軟地撒嬌:“你別看。”

他便笑,調侃似地:“怎麽,敢做不敢當啊?”

喬姝臉熱得不行,軟聲反駁:“我、做什麽了?是你先親我的。”

好像完全忘記在車裏的時候,她是如何撩撥他。

江知野就隻是低覷著她,也不反駁,眼皮撩起,嗓音裏漫出一句懶懶散散的:“噢。”

喬姝莫名從他這聲“噢”裏聽出了些許意味深長的感覺,她著急地給自己辯駁:“我沒有不敢認。”

“所以,你承認是你很想要——”他頓了頓,慢吞吞吐出後麵幾個字,“輕薄我了?”

他講話拖腔帶調的,喬姝被臊得不行,也沒仔細聽,胡亂地點頭:“嗯嗯嗯。”

話音落,便聽頭頂的男人低低緩緩地笑出聲來,悶沉的嗓音隨他胸腔震動漫出來,好似細細碎碎的鼓點震在喬姝耳膜上。

他後背依舊倚著牆,姿態散漫而遊刃有餘,低下眼,修長手指探過去,漫不經心捏住她手腕。

他手有些涼,搭在她熱得快要冒煙的手腕上,喬姝被冰到,下意識往回一縮。

他眼皮掀了下,冷淡的眼睨過來,喬姝舔了舔唇,沒敢再繼續回縮,下一秒,手指就被按到他腰間皮帶上。

高檔的皮質腰帶與她白皙的皮膚形成鮮明的對比。

他垂睫,目光淡淡籠她身上,喉結輕滾,聲線喑啞,在她純然又懵懂的視線裏,緩緩開口。

“來吧。”

他很大方地說道,“給你輕薄。”

……

江知野有些煩躁地輕嘖出聲。

思緒從旖旎的夢境裏抽出來,陡然又落入昨晚更加曖昧的場景裏。

依稀記得,最後的時候,她全身都濕透了,他也是。

浴室裏潮得好像南方的梅天,空氣裏漫出一股曖昧的、腥甜的氣息。

他的喉結輕輕滾動,看著喬姝在她手下一寸一寸癱軟下去,眼睛沉得厲害,聲音也沉得厲害,好幾次,忍不住喚她的名字。

“喬姝。”

“喬喬。”

也喚過“妹妹。”

與她的“哥哥”相對應。

也隻有在她意識全被欲氣吞沒的時候,才敢這樣叫她,才敢回應她,才敢這樣仔細地看她。

其實,那天給她拍攝的時候也看過。

再晚一點,那天她醉酒,他將她帶回家時,也看過。

但是,重逢以後,第一次看這副模樣的她。

好幾個瞬間,他恍惚中,差點以為這是十年前。

如果是十年前就好了。

十年前的江知野,還有資格親吻、擁抱喬姝。

他按了按眉心,靠在窗邊抽完一整支煙,才打開門走出去。

出乎意料的是,對麵的門竟已打開,白色的薄被風卷殘雲般被她隨手丟在**,拖鞋亂飛。

床頭櫃上壓著一張便簽紙和兩百塊錢。

江知野低頭看過去,目光落在便簽紙上的字上,眉微挑,看了須臾,忽地氣笑出聲。

.

喬姝有些茫然地看著**的衣服。

衣服是G牌的新品成衣,並不是多麽難買的款式,卻很適合她的氣質。

粉綠相間的小套裝,衣擺與前襟,都做了短短軟軟的小毛邊,有點兒像流蘇,但是又不像流蘇那般誇張。

俏皮中透著幾分小女人的優雅。

她剛剛在出租車上,收到江知野的微信以後,並沒有立馬倒車回去。

而是在通往機場的路上,又重新將這些天發生的事情理了一遍。

她感覺重逢以來,江知野對她的態度很奇怪。

一麵在抗拒,另一麵,又好像在不斷對她好。

尤其——

她拿出手機,翻出剛剛在車上時,她與田甜的聊天記錄。

【田甜】:不過,八卦一下,江少是不是在追你啊,喬喬姐?

【喬】:?

【田甜】:哈哈,猜錯了當我沒說,我就是感覺江少對你還挺特別的,昨天晚上你沒看到,他的樣子真的很嚇人,我感覺你要是有什麽事,他能殺了我,再去找安德森算帳。

喬姝頓了頓,關於昨晚的記憶,雖然零碎且模糊,但還是有一些斷斷續續的印象的。

江知野看起來,確實挺凶。

尤其是剛進房門的時候,大概因為她在車上時,撩他實在撩得太過分了。

男人兩眼漆黑,在未來得及打開燈的那個須臾,他居高臨下將她兩手按在門板上,呼吸粗重,警告似地叫她的名字。

嗓音沉進暗夜裏。

又凶又狠地,好像要將她骨頭都捏碎。

喬姝抿了抿唇,下一條,又是田甜丟來的炸彈。

【田甜】:而且,我聽路老師說,他之前之所以去給你拍照,也是因為江少找他幫忙的……

喬姝指尖微顫。

將手機重新丟到桌子上。

心裏有個念頭從內心深處冒出來,但很快又不確定地被她強行壓了下去。

-江知野是不是……還喜歡著她?

-不對不對,也許隻是看在兩人曾經相愛一場的份上,隨便幫她一下。

-不然,他為什麽看起來那麽抗拒她?

她揉了揉臉,目光再次投向**的衣服上,暫時將紛亂的思緒壓下。

抖開衣服,才發現裏麵還壓著內衣和**。

“……”她耳尖熱了熱,手忙腳亂地將衣服換上。

連尺寸都剛剛好。

換好衣服,走出門,客廳裏不知何時又多出兩個人來。

江知野站在廚房邊,正在衝咖啡,見她走出來,他目光在她身上微微一凝,淡聲:“配合她這身衣服做一個簡單的造型就行。”

那兩個人都是《女士法則》的造型師。

喬姝之前拍雜誌的時候見過。

此時,兩人都是一臉好奇地看著喬姝。

喬姝則是有些莫名地看向江知野。

兩個小時後,喬姝跟江知野一起進到一個曲徑通幽的莊園中。

雖已進入十月,莊園裏的植被依舊被照顧得很好,綠蔭環繞,百花盛開。

江知野的車子直接開進莊園裏,裏麵正在舉辦一場小型的聚會。

喬姝站在江知野旁邊,看他遞出請帖,才驚訝地發現,這場私人聚會的主辦人正是G牌的創始人——格麗塔女士。

喬姝心髒突兀一跳,旋即便見江知野微微側過頭來,淡聲命令:“挽住我。”

“欸?”喬姝愣了愣,察覺江知野臂彎間為她留開一道縫隙。

她抿了抿唇,身子朝他靠近了點,抬手挽上去。

身子貼近,男人身上淺淡的木質香若有似無飄到她鼻息間,手臂與手臂相碰。

昨晚的記憶忽地就闖入她腦海。

身體裏湧出一陣羞意與熱意來,喬姝閉了閉眼,臉上看著倒還算鎮定,小聲問他:“你帶我來這裏,是有什麽事嗎?”

男人聞言,似乎是冷笑了聲,眼睛側睨過來,聲音聽著有幾分冷:“兩百塊,就想打發我?”

“!!”

他不說,喬姝差點都忘記自己先前手忙腳亂心慌意亂頭腦發昏的時候,丟的那兩張紅票子。

她頓了兩秒,誠懇問:“那你覺得……多少合適,回頭我微信轉給你?”

“……”男人似是無言了片刻,下頜繃緊,沒再接她的話。

看得出來,這次的聚會真的很私人。

喬姝進去以後,竟一個同行都沒發現,裏麵全都是一些她在一些時尚刊物上才能見到的名字。

雖然在外麵的時候,江知野看起來似乎對她很是嫌棄,但是進門以後,他對她還是很照顧的。

全程一直將她帶在身邊,遊刃有餘地同一眾來與他打招呼的人攀談,然後再狀若無意地將喬姝介紹給他們。

中間還夾雜著她聽得懂的聽不懂的各國方言,他間或還會低頭跟她介紹一些她不太熟悉的人的背景。

他壓低聲線時,嗓音便格外沉,溫熱的呼吸噴灑在她耳廓裏。

半天下來,喬姝已數不清自己心髒不正常地跳動了多少次。

她雖然與江知野認識了許多年,甚至還同他有過很深入的關係。

但這其實還是她第一次見他認真工作時的模樣,雖然隻是社交,聊天,但男人抬頭低目,舉手投足,仿佛都帶著天然的矜貴與優雅。

簡直是無形的撩人。

她鼓了鼓嘴,趁人不注意,悄悄深吸了幾口氣。

誰知,腮幫子才剛鼓起來,男人驀地側過頭來。

四目相對,喬姝意識到自己現在的模樣大概有點傻,連忙收起表情,有些不好意思地揉了揉鼻頭。

江知野微挑眉,沉下嗓音問:“無聊了?”

“沒有,還好。”喬姝說。

江知野抬起手腕看了眼時間,頓了兩秒說:“帶你去吃飯。”

他說完,便起身同格麗塔女士告辭,對方派了管家送他們出門。

臨上車時,管家用英文同江知野交談:“格麗塔女士讓我轉告,她很喜歡喬小姐今天的穿著。”

江知野點頭致謝,沒有多言,就開車離開。

直到車子重新駛到山道上,喬姝才斟酌著問出心中困惑:“你是特地帶我來見格麗塔女士的嗎?”

車子裏空氣悶燥,江知野將外套脫了下來,隻著一件白襯衣。

襯衣的袖子卷了起來,冷白手腕上戴了枚黑色的機械表,他聞聲,手指在方向盤上輕點了兩下,沒接話。

喬姝頓了兩秒,換了個方式提問:“你是覺得昨晚那個什麽,所以補償我一下?”

每個霸總小說裏都是這麽寫的,男女主角睡了一覺,第二天男主用一些錢或者資源打發女主,以此來希望女主不要再糾纏他。

這次,江知野終於有所反應,輕輕側過頭來,靜看了她片刻,似是覺得她這話好笑,他眉骨壓低,緩緩出聲。

“補償什麽?”他淡聲,“如果沒記錯的話,昨晚似乎是我幫的你?”

“……”

喬姝現在聽不得“昨晚”二字,她自己說出來,和江知野說出來,怎麽差別那麽大。

她抿了抿唇,原本還以為江知野是特意帶她來格麗塔女士跟前露個麵,好幫她增加一些代言的籌碼。

現在看來,大少爺可能隻是覺得他昨晚付出了辛苦勞動,卻被她用區區二百塊打發,心裏覺得不爽,所以特地折騰她一下。

果然之前懷疑江知野是不是還喜歡她的念頭——是她想太多。

人家也許根本就不知道她最近在爭取這個代言。

.

從米蘭回去後,沒多久,Ada就又將喬姝叫回了公司一次。

她向來單刀直入,喬姝剛進門,就被她兜頭扔來一遝文件,G牌的全球代言人合約。

喬姝靠在窗邊抽煙,看向她的目光說不上來是開心還是不滿,語氣很淡地說:“我還是小看你了。”

喬姝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簽下字的那一瞬間,想到那日江知野帶她去出席的那場聚會,雖然他嘴上說是找她拿補償,所以讓她作為他的女伴陪他出席活動。

但不管怎麽樣,她這次能拿到代言並且還沒有被公司成功攔住,多少應該是有那次會麵的功勞的。

簽完合同之後,正在公司訓練的田甜攔住準備離開的喬姝,央她陪她一起去逛逛街。

雖然有過上一次的事情,但喬姝和田甜到底不是同齡人,平日裏也鮮少聯係。

隻是她性格不擅拒絕,就還是同意了。

公司大樓不遠的地方就有商場,但田甜明顯並不是真的想逛商場,一進門,就拉著她找了間咖啡店坐下去,語氣苦惱地向喬姝傾訴。

“喬喬姐,我最近有個感情的問題,實在不知道問誰了,你能幫我參考參考嗎?”

喬姝心說,她自己的感情問題都一團亂麻,哪有能力幫別人參考。

但還是溫和道:“你說。”

田甜托住腮,說:“我跟你說了你不要說我三觀不正!”

喬姝抬起眼,隱約猜到她要說什麽,點頭道:“嗯。”

田甜說:“一開始公司要讓我去見路師然,我其實挺抗拒的,因為以前沒見過他嘛,加上他又成名挺久的,我以前也聽別人說過一些他的花邊新聞……”

她鋪墊很長,喬姝問:“然後呢?”

田甜說:“但我後來還是去見了他,他和我想象得挺不一樣,他好帥!”

喬姝默了默,突然發現,她好像一直沒怎麽留意過路師然的長相,此時聽田甜這麽一說,她在腦子裏過了一下。

不由得點了點頭:“確實還不錯。”

田甜說:“但是起初我和他在一起,也沒有很認真,我就是覺得他臉也挺好看,我也不吃虧,加上和他在一起,他也能給我拍照,幫我介紹一些資源。”

她說得很坦**:“我也沒覺得我們是在談戀愛,他看起來也不太介意我跟別的男人曖昧——”

她說到這裏,語聲頓了片刻,有些懊惱地道:“但是,當我發現他真的不介意我和別人曖昧的時候,不知道為什麽,我感覺好難受。”

她說:“喬喬姐,你懂那種感覺嗎?”

喬姝有些走神。

她想到的是,那天晚上,江知野提醒她阮廷頤即將要和別人訂婚時的表情,他雖然看起來有點生氣,但是他氣的好像是——

他以為喬姝在明知阮廷頤要和別人訂婚了,卻還是非要和他糾纏在一起。

除此之外,就看不出別的情緒了。

她抿起唇,被田甜這麽一說,後知後覺的失落籠上來,她點頭:“有點懂。”

田甜說:“那怎麽辦?”

喬姝說:“你喜歡上路師然了。”

“我知道啊。”田甜說,“就是因為發現了這件事,所以才覺得很苦惱,他那樣的人,感覺好像並不會為任何人停留。”

“所以,也不會為我停留。”她頓了頓,又補充。

喬姝說:“那你想跟他在一起嗎?”

田甜:“欸?”

喬姝:“我是覺得,人這輩子本來就很難遇到喜歡的人,你要是真的很想跟他在一起,為什麽非要去考慮最壞的結果呢?”

“你喜歡,努力爭取,為之竭盡全力,如果能成功,當然最好,但是,就算失敗了,也沒有辜負自己。”

她的嗓音輕軟,不知是在說給她自己聽,還是在說給田甜聽。

田甜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忽然問:“那你呢,喬喬姐,你喜歡過什麽人嗎?”

喬姝微微一愣,沒想到話題會突然轉到自己身上,頓了片刻,才說:“嗯。”

田甜問:“那你現在跟他在一起了嗎?”

“沒有。”喬姝托住腮,大約是也被田甜勾出了傾訴欲,歎氣道,“老實說,我現在也很矛盾。”

她說:“最近有一個人,不知是不是我想多,我確實覺得他應該是有一點喜歡我,但是他看起來好像又對我很冷漠,我分不清。”

田甜斟酌片刻,問:“是江少嗎?”

“……”喬姝沉默。

田甜了然道:“果然是江少。”

喬姝:“……嗯。”

田甜本來想說,江少都那麽明顯了,你怎麽還會懷疑啊?

但看了眼喬姝的狀態,她眼睛轉了轉,開始出餿主意:“那你可以再想辦法試探一下。”

喬姝:“怎麽試探?”

田甜身子伏低了些:“你聽我說——”

……

下午的時光過得很快,等她們聊完,外麵天已經黑透。

喬姝和田甜一起站在商場門口等車。

女孩子的友誼建立得很快,田甜傳授“戀愛經驗”傳授得上頭,一直出了商場,仍在喋喋不休地教喬姝如何不動聲色地撩人。

正說得口幹,她手裏的手機突然震動了下。

【路師然】:在哪?

【田甜】:在和喬喬姐聊天。

【路師然】:聊了什麽?

田甜思忖片刻。

【田甜】:也沒什麽,就是喬喬姐說她想追她前男友,我給出個主意。

【路師然】:?

五分鍾後,剛出公司大樓正在開車的江知野收到一條微信。

【路師然】:你完了。

【路師然】:你老婆要跟別人跑了。

作者有話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