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咬住唇,有些生無可戀地唔了聲。

她剛剛把碟片放進影碟機裏之後,就出去了,想叫江知野進來同她一起看。

結果看他正練習到關鍵時刻,就沒出聲打斷她,誰知道——

幸好她當時沒有叫上江知野。

但是,現在被江知野看到,又有什麽區別?

她抬手捂住臉,掙紮著想從江知野身上跳下來,最好是先出去躲一會兒,反正自己短時間內是不太想見到他了。

結果,她身子一扭動,卻不小心扯開了他衣服的係帶。

顯示屏不斷閃動的浮光在男人鎖骨上切割出一片略顯昏昧的光影來,他開闔的眼瞳裏壓著幾分倦懶笑意。

連空氣裏仿佛都浮上了風流與繾綣來。

喬姝心髒怦怦狂跳,被他折起身體壓到電視桌上。

電視機的出聲口就在她耳邊,曖昧的人聲與水聲交纏在一起,連周遭空氣都跟著一起輕顫。

喬姝整張臉仿佛在熱騰騰的水裏滾過一般,沾染上了熱夏的暑氣,緋紅從臉頰一直蔓延到耳後根。

他的手指貼上來,攫住她下頜,她被迫著仰起臉,視線與他的視線在空氣中交織在一起。

室內光線太暗了,尤其是他們所處的這個角落,電視的光無法直麵照過來,他們也看不見畫麵,隻聽得到聲音。

這種“猶抱琵琶半遮麵”的效果,愈發令人想入非非。

她後背抵在身後金屬製的牆麵上,牆麵也是溫熱的,被白日裏的陽光照射過,到晚上,又沾染一些夜的清涼。

她身上的汗漬沾上去,粘膩著,她兩隻腳踝都握在他手裏。

他手指冰涼,堅硬指骨卡在她雙唇之間,眉眼頗為閑散地輕掀著,那幾分笑意好似刮在她的心尖上。

她連腳趾都開始蜷曲,睫上尚未來得及收去的眼淚,被他俯身吻進嘴裏,男人從她眼睫吻到她鼻尖,然後是她唇角。

“我們喬喬,讓我看這個是什麽意思?”

他咬住她唇瓣,喉腔裏發出細細的悶笑來。

“——是嫌我之前做得不夠好麽?”

.

“喬喬?”

阮廷頤將喬姝從神遊中拉回來。

喬姝怔怔然地收回視線,遠處細細碎碎的對話聲被湖風裹著水汽吹過來,好似連她心髒也一起吹皺了。

她低下眼,心思終究無法再聚起,敷衍地答幾句,便掛了電話,轉身回到門廳裏。

“不去追?”

花木掩映裏,路師然懶散靠在扶欄上,將一切盡收眼底,一手把玩著田甜落在肩上的碎發,不由得轉頭去問江知野。

田甜踮起腳順著江知野目光的方向往那邊看。

鵝黃色的暖燈裏,隻能望見一個娉娉婷婷的背影。

月白色的連衣裙,外麵裹了一條洋紅色的絲質方巾,身子一轉,便於拐角處消失。

令人想起蒲鬆齡在故事裏寫過的那些山精鬼魅。

田甜眨了眨眼,不由得“咦”了聲:“那不是我女神嗎?”

路師然點燃一根煙,似是來了興趣,手臂一伸將她攬進懷裏,笑問:“你女神是誰?”

“喬喬姐啊!”田甜聲音不由得加大了些,轉而想到什麽,又下意識將呼吸放輕,轉目去瞧江知野,看到男人似沉浸在自己的思緒裏,並未怪罪她的喧嘩,才稍稍放下心來。

這些天,她同路師然一起,也見過他不少朋友,但從沒有哪位像這位江先生一般,氣場強大又冷淡,距他方圓十裏都能被他凍成冰塊。

路師然看她小心翼翼的模樣,心理不平衡起來:“你怎麽這麽怕他?就沒見你怕過我。”

這問題不好答,怎麽說都要得罪一個人。

田甜嘟起嘴,纏住路師然開始撒嬌:“你們不一樣啊。”

“哪裏不一樣?”

田甜想了想。

在見到這位江先生之前,田甜就覺得路師然是她見過頂好看的人了,好看到她最開始聽說Ada姐要介紹一個“資源”給她時,還覺得滿身抗拒。

後來見到他本人之後,那些抗拒瞬間消失得無影蹤。

但此時見到這位江先生,她才知曉,天外有天,人外還有人。

原來那些霸總小說裏寫的,也並不全然是假的。

這世上的確存在這種長得好看,又多金,且不愛流連歡場的天之驕子。

但是,江知野好看是好看,天菜是天菜——

倘若真的給她機會可以選,她還是會毫不猶豫選擇同路師然在一起。

不是因為她有多喜歡路師然,也不是因為江知野不夠有魅力。

而是——

有的人美在皮,有的人勝在骨。

有的人適合放在凡塵裏欣賞,而有的人就應該高高在天上做他的神祗,多看一眼都覺得會褻瀆他。

江知野就是這樣的存在。

是她打斷頸骨也不敢肖想的存在。

她微微眯起眼,唇畔漾起笑:“反正就是不一樣嘛。”

路師然說:“你們女孩子就是這樣,喜歡你們的你們不喜歡,對你們越冷淡你越是覺得人家高貴像山上雪。”

他說:“你可知道,你眼前這位江先生,喜歡起一個人來,比我可不值錢多了。”

他這人大大咧咧慣了,從不吝惜於將難聽的話扣在自己身上。

田甜聽得心裏想笑,又好奇又不敢問,最終還是好奇心戰勝了求生欲,問:“怎麽說?”

又忍不住在後麵嘀咕:“他那樣的人,也會愛上別人嗎?”

她語氣裏的神往太明顯,路師然睨她一眼,不知想到什麽,眯起眼,半晌輕輕“嗯”了聲,卻沒多解釋,隻是說。

“他喜歡一個人,那個人有困難,他想幫,卻不直接幫,還要七拐八繞找到我,讓我以自己的名義去幫她。你說他圖什麽?”

“圖什麽?”田甜複讀機般在他後麵接。

“你真是一點也不願意動腦子。”路師然手指在田甜腦袋上用力點了下,隨即從口袋裏摸出一包煙,倒出來一根,銜進嘴裏。

“最可怕的就是這個。”他說書似的,故意製造出一種懸疑的氣氛來,然後似歎息般悠悠說道,“最可怕的就是,他什麽也不圖。”

他什麽也不圖,就真的隻是單純地想讓那個人度過難關而已。

路師然還記得,自己當時接到江知野電話時的驚訝。

自從當年在北城匆匆一麵之後,路師然同江知野就沒有再見過麵了,雖然留下了彼此的聯係方式,但平日裏交流也很少。

中間有幾年,他們甚至直接斷連了。

期間,他在網絡上看到喬姝參加模特大賽並得獎的消息,曾嚐試過聯係江知野,向他們祝賀。

可打過去的電話,全部都如石沉大海般,從沒有被接通過。

他也沒覺得有什麽。

本就是萍水相逢,人家一朝發跡,不想與舊人聯係,也是情理之中。

這也是他後來成名之後,從未想過要去拍喬姝的理由。

卻沒想到,江知野時隔這麽多年,再一次主動聯係他,竟然是讓他幫忙給喬姝拍照。

他第一反應是拒絕。

縱然他性格不拘一格,也不是記仇的性子,但也是不喜歡被人呼之即來揮之即去的。

後來答應,是因為江知野連續半個月,日日派人與他聯係,甚至將他正在憂慮的所有的事情都悄無聲息地替他解決了。

還允諾出資為他籌辦一場全國巡回的攝影展。

路師然本就不是什麽冷硬心腸,加上拿人家的手段,且他其實一直都很欣賞江知野的拍照風格。

以及,他也深知,若真要強硬,江知野其實有一萬種法子逼他就範,但大抵念及往日的情誼,他還是選擇了最難卻也最溫和的一種。

路師然想到這裏,眼神微微閃爍了下,轉過頭,深深歎了口氣,不知是在同田甜說話,還是在暗示江知野。

他漫不經心吐了口煙圈,看熱鬧不嫌事大般說道:“但是,我剛剛看到,你女神好像誤會你和阿Yee之間的關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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喬姝回到包廂時,裏麵的話題已經轉過好幾輪。

Alice同負責組稿的編輯李清歡正在討論她們公司內部的八卦。

這種八卦她們以往斷不會在這樣人這麽多的場合裏說的,但大抵是今晚多喝了幾杯,Alice也有些放飛自我。

看見喬姝走進來,笑問她躲去哪裏了,是不是在逃酒。

說完,就立馬傾身往喬姝被子裏倒了滿滿一杯的枇杷酒。

這店老板雅致,連酒都是用古風古韻的小陶罐裝著的,陶罐上不知是什麽人手繪的枇杷果,線條流暢,色彩清新,充滿閑適可愛的意趣。

喬姝端起酒杯,在Alice的注視之下,不得不一口氣將整杯酒全飲下去。

Alice拍掌叫好:“我真係好喜歡你這豪爽性格!”

她醉到連話都講不清。

李清歡從旁邊托住她,見喬姝喝完,才拾起方才講到一半的話題:“哎,你之前說到老板,你說在老板家裏看到過昆曲比賽的獎牌,真假?”

李清歡是蘇城人,從小聽昆曲長大,每一年,蘇昆院都會去蘇城大大小小的中學裏選拔學生。

李清歡也曾被選中過,隻不過那時她父母還是希望她走高考的路子,因此就沒答應她過去。

但因為李清歡本人很喜歡昆曲,因此對圈內的事情還是較為關注。

此時聽ALice這樣一說,不由得來了好奇:“從未在蘇城見過這樣一號人物呢。”

她兀自嘀咕:“江總氣質這麽出挑,要是入圈子,不可能全無姓名,會不會是你看錯了?”

“沒有!怎麽可能看錯?”Alice說,“我當時也覺得很驚訝,還特地多看了兩眼,隱約記得好像是——2005年?沒錯,是2005年的獎牌!”

“2005年……蘇城杯嗎?”李清歡若有所思道,“你這麽一說,我倒是想起一件很久遠的事情來。”

作者有話說:

明天再加更~

晚安安啦,早點睡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