倏然間,江曉微笑了下,隨後收回視線,轉身走向紫竹林。

“...師父。”

白袍青年若有所思地看著對方的背影,忽的問道,“這個薑瑤是不是和我有什麽關聯?”

夏侯夜微愕,隨後道,“極深的關聯。”

白袍青年沉默了下,道,“那師父,你覺得,誰會奪得悟道大會的第一?”

“不知道。”夏侯夜搖頭。

這是真心話,眼前這個白袍青年是自己看著成長起來的。而未來的對方,卻有著另一條成長軌跡,雙方孰強孰弱,實在難以定奪。

“我曾去過一次靈果園,在其中感受到了殘留的極致之道的道意。”

忽然間,白袍青年貌似不經意地說了句,“隻希望,到時候對方可以不用極致之道,與我一較高下就行。”

此言一出。

夏侯夜神情徹底訝然,這才明白,自己這個弟子究竟有多麽的優秀...

另一邊。

江曉回到紫竹林後,夜王、李某、滄元鬼也都在。

見狀,江曉撇了撇嘴,還想著趁最後一晚,說不定有個突破,凝出【七劍】的道痕,到時候也能多一份勝算。

目前自己的手段並不怎麽多,除了薑瑤自帶的那些普通道痕神通以外,就是【不滅經】以及【生死印】,肉身比較強大,僅此而已。

“天聖宗掌教找你聊了些什麽?”

“悟道大會結束我們是不是就能回去了?”

“江曉,那個方天有大問題,小心。”

剛一回來,李某等人便問出了各種問題。

江曉簡單回答了一二,隨後看向夜王,道,“那個方天到底是什麽情況?你給我仔細說說。”

方天在半年前,還是個天聖宗底層的弟子,這半年時間如此大的突破,再加上意圖擊殺夜王。

要知道夜王這具身軀此前可是天聖宗前十的弟子!

這讓江曉有些懷疑,對方就是天聖宗掌教口中,那個來自諸天的存在。

“方天的大道道痕並不多,神通也不強,按理說我是可以碾壓他的。”

夜王立馬道,“可奇怪的是,對方體內似乎有種特殊的力量。”

“特殊的力量?”

江曉心中一凜,那力量可能就是諸天的強者。

與此同時。

這一夜對於天聖宗大部分弟子而言沒什麽特別的,畢竟第二天的十強名額,肯定和他們無關。

可對於那些有資格角逐前十的天才而言,卻無人入眠。

天璣峰。

一處幽靜之地。

某個身材孱弱、麵色蒼白的少年,**著上半身,正端坐於一處寒潭之上。

如九幽黃泉般的氣霧,絲絲縷縷,散發著凍結萬物的寒意。

少年體表早已凝出了寒霜,眉頭緊鎖,神色夾雜著痛苦。

若是留心觀察便會發現,

其胸膛中,似有一活物正在蠕動,形狀乃一蜈蚣,在其皮肉之下緩緩爬行著,全身遊動,十分駭然可怖。

少年的表情愈發顯得猙獰,以寒氣鎮壓著這份痛楚,居然硬是沒有哼出聲來。

一直等到皮肉下的那邪物緩緩趨於平靜過後...

蘇白這才睜開雙眼,臉色更顯蒼白,整個人就像是被吸取了大量精血。

起身時,蘇白甚至搖晃了下,仿佛快要支撐不住身形平穩,衰弱到了極點。

掏出一個葫蘆,仰頭喝完其中的殷紅鮮血後,這才好轉了許多。

“還剩下三天時間了嗎?”

感受著自身的狀況,蘇白喃喃自語,灰暗的眼眸中,毫無光澤。

“不過,足夠了。”

下一刻,蘇白披上一件樸素的灰袍,“明天,江曉應該就會主動尋上來,彼時就是九死一生中,那一線生機!”

這場北冥仙尊布下的局中,所有人都在想盡辦法,獲勝著。當然,彼此對於勝利的定義不同,目標不同,手段也不相同。

蘇白這樣的人物,自然也大概猜出了真相,畢竟九重禦靈師可在體內開辟洞天宇宙,這一消息實在太過震撼。

“真是一個可怕的對手啊...”

想起江曉與北冥種種,蘇白自語道,“居然能以這種辦法複活,難怪當初那個金眸男子說我是井底之蛙。”

“原來過往的對錯真的沒有任何意義,原來我和蘇家真的隻是個笑話。原來我那麽多的努力,隻不過是井底裏,昏暗無光中的小事。”

蘇白呼吸逐漸加促,血肉中的那個邪物再度鼓動了起來,疼痛卻刺激著其癲狂的神智。

自己一定要贏,一定要成功,一定要複活那個她,一定要是對的...

哪怕付出任何代價!

......

與此同時。

搖光峰,

除了江曉和白袍青年以外,還有一人久久無眠。

“師叔,請解開我的桎梏。”

一處木屋中,紫雲單膝跪地,沉聲道。

楊老頭這會兒是真快喝醉了,酒完全沒停過口,“紫雲,你還掌握不好殺戮之道,那樣隻會害了你自己。”

紫雲一言不發,低垂著頭顱,跪在地上,久久不起。

見狀,楊老頭重重嗬斥道,“趕緊滾去休息!別來煩我,憑你的實力,前五足夠了,何必追求更多?”

“第五不夠。”

紫雲道,“第一名才有三百枚菩提葉,也隻有三百枚菩提葉才能令我圓滿合道。”

這番話若讓白袍青年聽見,必會驚訝不已。

在此之前,紫雲每每提及悟道大會,都隻說的是前十足以,似乎爭奪之心並不強烈。可眼下,對方的目標居然自始至終都是第一!

“那就再等!在八重禦靈師這一境界多待些時候!”

楊老頭恨鐵不成地看著紫雲,道,“你還不明白我的用意嗎?力量、仇恨,追求這些東西重要還是追求大道更重要?”

“我的大道就是殺戮之道!”

紫雲一字一句,咬著牙,“我的大道的終點就是複仇!”

“人生愁恨何能免...”

楊老頭也不喝酒了,坐在一個座椅上,嗟歎連連。

作為未來的投影,他自然知曉這個異瞳青年將來的命運,以殺證道,諸天萬界中的紫極魔尊,踏著無盡屍骸,浴血的修羅殺神。

而不同於北冥,

紫雲的命運早早就已注定。

從最初,自己和師兄在那片屍山血海中,發現抱著殘破大劍和鬣狗禿鷲爭搶血肉的小男孩時...

這條充滿血與火的殺戮之道或許就已經注定了。

“殺戮之道的道痕是把雙刃劍。”

最終,楊老頭為其解開了那封禁著惡魔的桎梏,道,“仇恨更是一團火,隻會灼燒你自己的內心。”

“隻要這團火足夠旺盛,最終也能燒死那個該死的畜生!”

紫雲站起身,猩紅的右眼欲要滴出鮮血,爾後拱手道,“多謝師叔。”

“師叔的意思,我都懂得,可這條路回不了頭。”

“將來若我真惹出了災禍,定會提前斷絕和天聖宗的一切聯係。”

話音落下。

吱嘎...

紫雲轉身離開,離開木屋前,貼心地關上了房門,舉止很輕很輕。

木屋中,

楊老頭卻悵然一歎,“斷的了聯係又豈能斷的了恩情?你不僅會害了你自己,還會害了你那北冥師兄,害了我天聖宗啊。”

這老酒鬼繼續痛飲起了酒,渴望能以醉意解開那解不開的愁緒。

外界月明星稀。

紫雲剛離開就碰見了白袍青年,立馬換了張臉,“北冥?你怎麽在這兒?”

“我來看看二師叔。”

白袍青年說著,又笑補充了句,“明天就是悟道大會了,我在前三等你。菩提葉可是常人夢寐以求的大機緣,能多爭取些就多爭取些。”

“嗯。”

紫雲點頭。

二者就這樣擦肩而過。

.......

一夜的修整時間過後。

翌日,六峰上,人山人海。

一眾七重到九重不等的禦靈師,全都圍觀起了這一浩瀚盛景。

悟道大會來到了白熱化的階段。

北冥、紫雲、白癡、宋彩衣等一眾氣質超凡的八重禦靈師們,皆是昂首挺立著,身姿不知吸引了多少目光。

尤其是那白袍青年,如鶴立雞群一般,腰間配著漆黑太刀,清風拂來,衣炔翻飛,恰似人間謫仙。

天樞峰峰頂處。

那些來自各座天下的大佬們全都早早落座,吃著靈果,你一言我一語,討論得好不激烈。

百強名額已經出來了,三生棗的獎勵隻是甜頭,除此之外天聖宗還有真正對於這些天才們的獎勵。

不過,

此刻的十強戰才是最為關鍵的!

蒼茫雲海中,十座仙台,象征著十個可以得到菩提葉的名額,再無複活賽,對於強者而言,任何一次失敗都不可接受。

“夜王,我感覺你還是有爭奪前十的資格。”

半山腰處,江曉忽的開口道,“雖然你荒廢了大半年,可畢竟這個王夜在此之前也是前五的弟子,待會兒還是爭取試試。”

“至於那個方天,應該是有些邪門,不過等下我來對付。”

聽著這些交代,夜王點頭,神情嚴肅。

這老頭也被此刻天聖宗的氣氛所感染到了...

“這截歲月長河就快消失了,時空正在逐漸扭曲。”

與此同時,一個樣貌尋常的青年,陰厲地看著那白袍青年,“今天就是徹底葬送你的時機!”

很快的,

天聖宗掌教便道出了十強戰的規則——

和百強戰一樣,眾人可自由選擇一處仙台,然後留到最後的那個就是天聖宗十強中的一員。

而等到十強名額出來後,又將抽簽進行兩兩對決,最終決出太昊天下當代年輕一輩中的第一人!

就在這時,

蘇白已經躍入了一座仙台,竟是比白袍青年還要更快一步,成為了打響這十強戰的第一人。

“方天?”

“這家夥怎麽敢的?!”

霎然間,無數道目光全都集中在了那個身材孱弱、麵色蒼白的少年身上。

眾人十分震驚,完全想不到,這樣一個平平無奇的弟子居然敢第一個站出來,這可需要麵對所有人的大氣魄。

尤其是那個微胖女生,更是震驚不已,卻忽的眉頭一蹙,發現對方的身子愈發虛弱,渾似朝不保夕的模樣。

同時,江曉雙眼微眯,“哦?是想故意引我一戰?”

......

茫茫雲海中。

一座諾大的仙台上。

那灰袍少年佇立在地麵,單薄的衣物被風吹得獵獵翻飛,那雙眸並無任何瘋狂的色彩,反而很是平靜。

“來。”

蘇白靜心等待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