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月的廣州已經很熱了,秦春曉撓著頭,心想再過兩個月,這地可就不會再那麽熱了。

畢竟到了9月份,台風王者“山竹”就要登陸了,屆時記者們的體重要是不到300斤,都不敢上大街報道天氣。

不過氣象變化這種事連科學家都搞不定,何況是秦春曉了,所以他也隻能嘀咕兩句,便迅速投入到了學習之中。

別以為高中課業就高三最重,其實高二下學期時氣氛就已經很緊張了!

秦春曉的班主任為了這位老是出國打比賽的學生不被同學們落下,硬是以四十五歲高齡,在年輕鄰居的輔助下,將高三的課程都錄了視頻發給了秦春曉。

準確的說,整個六中的高三老師都參與了這次視頻錄製。

秦春曉早已讀過高三,內心也做好了靠自己複習功課的準備,看到老師們送上的這份大禮,內心感動與悲傷交織。

感動是毫無疑問的,但作為學生,不論秦春曉經曆過多少事,得到這麽多老師的殷殷期盼,總會有種不玩命學都對不起大家的感覺。

他姐姐在打電話的時候安慰他:“沒關係啦,反正你是練體育的,大家頂多希望你考上一本,你的目標院校卻是985,隻要你能考中心儀的學校,就算超出師長的目標完成任務了。”

秦春曉:“好像也是。”

秦春風:“那你今天考試要專心哦,姐姐在精神層麵支持你。”

秦春曉:“好的,謝謝。”

秦家父母又出差去了。

在這個新能源汽車逐漸崛起的時代,他爸爸作為電池領域的研究者,今年上半年才升的副教授,但具體幹的是哪方麵的研究,不好意思,他爸就算說出來,小秦也聽不懂。

秦家隻知道秦爸爸的工作地點挪到了魔都某個科技園,出門要打報告,家裏人也隻模模糊糊的知道他沒搞汽車電池了,也不知道他之後要把自己的電池安到什麽器械上。

至於媽媽的話,她也是站上了新能源汽車風口的那一批人,目前主要是賣中小型的電車,為了拓展業務也時常不在家,但據說她經常去魔都出差,然後住到秦爸爸的宿舍裏……

秦春曉琢磨了一下,覺得他媽醉翁之意不在出差,而在於他爸也,因為她明明前天還在發朋友圈說頻繁出差期終於告一段落了,現在又遛躂去魔都,還能是為了啥。

就是可憐了17歲的小秦,在國外稀裏糊塗吃了常小樂和克裏斯滕的狗糧,回國等飛機時又看到符小雞給王春天發消息時甜蜜的笑容,好不容易回家了,還要隔著電話吃父母的狗糧。

比起狗糧,他還是更想吃腸粉。

正好陸玄冬新買了一台腸粉機,並決定在期末考試當天早上,給秦春曉做一頓豐富的早餐。

秦春曉晨跑回來,又和姐姐打了通電話,就發現陸玄冬還在廚房裏忙活。

為了氣氛,秦春曉摸出手機,放了首BGM。

陸玄冬是何許人也,作為娛樂圈退役頂流,退役前又是專攻音樂,他一下就聽出這是經典電影《飲食男女》裏開場的音樂。

此曲名為《Pa's Kitchen 1》,翻譯成中文就是“爸爸的廚房”。

陸玄冬看了眼自己的廚房,中西合璧,有烤箱也有蒸籠,廚具在架子上掛得滿滿當當,旁邊的洗碗池裏蓄了一盆水,養了兩條活魚,那是要給考生小秦燉湯用的。

廣東人就是要喝湯養生的啦,聽秦春曉說,他在國家隊的時候,食堂也會用價值千元的好食材燉湯給運動員吃,陸玄冬便覺得在這即將考試的緊要時刻,他必須得給曉仔燉好湯喝。

他默默拉開腸粉機,將已經做好的蝦仁腸粉扒拉出來,淋了醬汁,讓秦春曉先去吃,自己繼續在廚房裏忙活。

過了一陣,陸玄冬從蒸籠裏拿出一籠小籠包,加了味碟一起端過來,還有蒸鳳爪、牛百葉、蝦餃。

他沒做太多,怕秦春曉吃不完,雞鴨魚之類的食材都是中午的便當。

秦春曉又灌下一大杯牛奶,背著書包,捧著一盒蛋撻上了路虎,被前大明星、現哲越太子爺送去了六中。

由於之前已經吃了個十成飽,這蛋撻吃起來就比較慢,秦春曉下車時還有三個沒吃完,陸玄冬拿起手機擱他眼前。

【中午我給你送便當。】

秦春曉點頭。

托老師們盡心盡力,秦春曉本人又是二周目的福,高二的考試對他來說不難,考完和同學一對答案,發現重要的大題都沒錯,最難的附加題也全部答上了,小題有幾個錯的,但問題不大,以後讀題時認真一些就好。

中午,秦春曉走到校門口,此時已經有許多家長來到了這裏,心疼孩子的家庭多得是,隻要是舍不得孩子在期末考當天還吃食堂的,都會做好飯菜送過來。

門衛人很好,這時候隻要和他說一聲“老哥我給自家孩子送個便當”,他便會提醒隻能在校門口這邊,遠的地方不要去。

陸玄冬戴著墨鏡口罩,在大夏天捂得嚴嚴實實,抱著個大盒子,鶴立雞群般的立在人群中。

這一米九七的家夥一穿鞋,兩米妥妥的,秦春曉帶著他到一處樹蔭下坐下。

陸玄冬咳了一聲,舉起手機。

【時間緊,我沒做太複雜的。】

秦春曉比劃,沒關係。

有人做好新鮮飯菜送過來給吃就不錯了,秦春曉可不好意思挑挑揀揀,再說了,就憑陸玄冬的廚藝,無論他做什麽,秦春曉都能吃得香噴噴。

然後他就見陸玄冬鄭重的鋪開野餐墊,將四層的飯盒一個一個打開擺好。

蟹肉菜心。

爆炒魷魚。

豉油雞。

滑蛋牛肉。

以及燉得白白的魚湯。

飯是雜糧飯,白米、黑米、藜麥混在一塊,打開飯盒,糧食的香氣撲鼻而來。

還有雙皮奶和黑芝麻糊給做飯後甜點。

小秦一摸自己的腹肌,想起自己全隊最低的體脂,瞬間淡定,不慌,他還能繼續幹飯,胖了也不怕,恢複訓練後跟著其他隊友一起減肥就是了,教練每回放假,都會提前做好球員歸隊時的減肥計劃。

在秦春曉努力幹飯的時候,他的同班同學就目瞪口呆的看著常年不在校園的混血校草,坐在餐墊上,吃著校門口最豪華的午餐。

副班長推了推學習委員:“誒,你看排球仔身邊那個是他隊友還是省隊裏的廚子啊?”

學習委員推了推黑框眼鏡,嚴肅道:“反正肯定是排球那塊的,排球仔是運動員,不能隨便外食,所以他們隊專門派人送飯吧,果然變成國手後待遇又提升了啊。”

所謂國手,用寬一點的標準來算,就是國字號的運動員,像秦春曉這種已經是國家隊絕對主力的,絕對配得上“國手”二字了。

就這兩米的個頭,還有秦春曉排球國手的身份,難道給他送飯的那個人還能不打排球不成!

副班長:“不知道廣東省隊還缺不缺人,比如我這種特別會吃飯的。”

學習委員:“可是你隻有一米七誒,曉仔那麽高,放排球那邊,被隊友襯托得和小學生似的,你可別想那些有的沒的了。”

在頂級陪考陸玄冬地輔助下,秦春曉的期末考以超水平發揮結束,根據考後估分,他覺得自己這次肯定能進全年級前二十。

此時兩人的時間已經隻剩60個小時了,秦春曉抱著個有中國男排全體簽名的排球,讓陸玄冬開車送他去看了高叔。

高叔捧著那個排球,雖然心裏明白這顆排球不貴,但上麵的簽名卻讓他激動的不知該怎麽抱著才好。

“太貴重了,這禮太貴重了。”高叔喃喃著,又問:“那羅曼的簽名,你能搞得到嗎?”

秦春曉雙手叉腰:“這有何難?我今年還要繼續打俄超,和羅曼交手時讓他簽一個就是了,要不我弄件T恤,讓他寫上頭?”

高叔立刻拿了件襯衫過來:“這是我的尺寸,你去俄國的時候記得帶上啊!”

秦春曉:“一定一定。”

兩人聊了一陣,秦春曉走的時候,麵上還帶著高興的笑,就在此時,高德琵給他發了個短信。

秦春曉看到短信內容,瞳孔一縮。

他立刻讓陸玄冬送他去廣州醫院。

挖掘了秦春曉、讓他有了進入廣東省隊機會的羊耘老教練,在帶著同樣患有馬凡綜合征的孫子羊欄進行了漫長的旅行後,終於回到了廣州,住進了醫院。

順帶一提,羊教練也是高德琵、丁榮、佟殊嵐那一批運動員參加07年世青賽時的教練,現如今中國男排國家隊的球員,有許多都與羊耘有師生之誼。

秦春曉提著果籃去探望羊教練時,他已經進入了彌留之際,羊欄的父母忙前忙後,見到秦春曉也隻是匆忙道謝,沒有多餘的精力照顧他。

高德琵倒是在,他眼眶紅紅的坐在走廊的地上,看到秦春曉過來,仰頭勉強笑了笑:“你考完了?”

秦春曉坐在他旁邊:“嗯,感覺考得還行。”

高德琵:“你都覺得行,那一定能得高分了。”

他們又坐了一陣,陸玄冬安靜地靠在一邊,等時間到了,就給秦春曉發了信息,回去快速弄了飯菜,送到了他們這裏。

高德琵和秦春曉眼看是要守在這裏的,但運動員的飲食不能隨便,要麽吃省隊食堂,要麽掌握著安全食材渠道的陸玄冬支援。

羊教練在還清醒的時候,特意叮囑了家人和陳愛國,不要將他病重的事情告訴小夥子們,不要耽誤了他們打球和訓練,尤其是隊裏還有人處於高中階段,這個時期特別要緊,不能耽誤孩子的學習。

要不是高德琵和羊欄早就認識了,都不一定能知道羊教練的病情,而秦春曉也是從高德琵這裏得到的消息。

吃著加了蝦仁、蔬菜等食材的拌麵,高德琵低著頭嗚咽起來,在醫院,每天都會有很多的人哭泣,路過的醫護與病人都見怪不怪,秦春曉給他遞了紙巾,在他睡著後,將自己的外套披在高德琵身上,又起身去給其他隊友打電話。

半夜十二點,羊耘突然清醒了過來,然後他便看到了許多年前,跟著他一起征戰世青賽的球員都趕來了,一群年輕的大個子堵在病房門口,隔著玻璃窗擔憂地看著他。

他們全來了。

羊教練嘴巴動了動,想說什麽,卻發不出聲音,但老人想,他要說的話,也許這些孩子們早就懂了。

“帶你們在世青賽奪冠的時刻,是我作為教練最輝煌的時刻,以後你們要注意健康。”

羊教練閉上了眼睛。

這是一場奇跡,羊耘生前最後一次睜眼,看到了他的家人、疼愛的孫子,還有他為之自豪的小夥子們。

淩晨兩點,羊耘的心跳停止跳動,根據他的遺願,眼角膜可以捐,其餘遺體火化,撒入海洋中,一切儀式從簡,無需驚動太多人,快快的辦完,然後大家該幹什麽幹什麽去,要快快樂樂的生活。

大家尊重老人的意誌,但在他的骨灰入海的日子,包括牛頓、陳愛國等多位國內知名的排球教練,以及他帶過的運動員們都到場了。

羊教練辛勤一生,無論是做球員、教練、父親、祖父、朋友……這些角色他都完成得很好,所有人都惦著他的好,願意把這個高大的老頭記在心裏。

現在他化為一個小小的盒子,他最喜歡的孫子羊欄站在船頭,將他撒入了湛藍的海水中。

秦春曉穿著黑衣,和李羚一起扶住哭得跪地上的高德琵,心裏也很不好受。

七月,秦春曉在VNL決賽戰勝了多位強敵,也失去了兩位朋友,哪怕這次期末考了年級第15名,也沒能讓他開心起來。

每次最難過的時候,秦春曉就想見姐姐,沒有姐姐,就去找外公外婆。他給外公外婆發了信息,便踏上了前往佛山的旅程。

廣州和佛山之間有直達地鐵,票價也很便宜,兩地來往十分便利,秦春曉蔫巴巴的趿拉著洞洞鞋,穿著T恤短褲,扛著個運動背包,輕車簡行。

陸玄冬跟在他身後,陪他上車下車,過安檢的時候倒是被安檢員多看了幾眼,但人家也很淡定,沒有大聲呼叫,隻揮揮手。

“行了,過吧。”

陸玄冬將自己的包拿起,又順手將秦春曉的背包也拿起來,等他通過了安檢,將包遞過去。

安檢員看著他們的背影,發呆了幾秒,便又迅速投入了工作中,隻有她的夥伴疑惑:“綠姐,怎麽了?那兩個人不對嗎?”

夥伴說著摸出對講機,一副要把車站的警察同誌叫過來的架勢。

網名為“綠油油”的安檢員搖頭一笑:“沒什麽。”

她隻是想,也許yomi太太說過的話是對的,她寫的真人同人隻是猜測與幻想,而真實得“他們”,有著比故事更加美好的人生。

秦春曉和陸玄冬坐地鐵到了綠葉童心小學附近,走路到了好滋味蛋糕店的後院,在他們走近時,院子裏就響起興奮的“汪”,秦春曉摸出鑰匙開門,一隻伯恩山便跳了出來,人立而起,兩隻前爪搭著秦春曉的腰,大尾巴搖得像螺旋槳。

秦春曉笑起來:“翠花,你想我了哦。”

他俯身,直接將這隻已經百多斤的大狗像小孩一樣抱起,走了幾步,又搖了搖,才將翠花放下。

此時後院的茉莉開得很香,秦春曉蹲下,揉著翠花的耳朵,被舔了好幾下。

然後他像是想起了什麽,回頭說道:“我爸媽工作忙,我從記事到上幼兒園那幾年,都是在這裏過的,是不是很漂亮?”

陸玄冬走到他身邊蹲下,也試探著伸手撫摸翠花的狗頭,狗狗親昵地用額頭頂他的手。

他應道:“嗯,花很香,一聞就知道,這裏是適合幸福蔓延的好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