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說誰與誰天作之合？”陸皇後有一瞬間以為自己的寶貝女兒在與她開玩笑。
歲離卻一點也沒有玩笑之意,以為陸皇後沒聽清，便非常認真的重複了一次：“是三哥與思和，他們郎才女貌,門當戶對，又是青梅竹馬,不正是天作之合嗎？”
陸皇後：“……”
“三哥重情重義，思和溫柔純善，他們兩人在一起定能成就一段佳話。如此，母後和舅母也不用操心了。”說到此，歲離還有些不解,“母後難道沒有想過如此做嗎？”
這不應該啊。
以陸皇後的聰慧，定然不會漏掉這種兩全其美的法子。李霽與陸思和成婚，也能讓利益最大化，對李霽，對陸家皆是好事。
“……歲歲你當真這樣認為？”陸皇後當然想過把陸思和與李霽湊成一對,但婚姻是一輩子的事,不僅關係到利益，還關係到雙方一生的幸福。
但很明顯,陸思和與李霽兩人都對彼此無意,甚至兩人還忽有敵意。
陸皇後算是看著幾個孩子長大的,從表麵上來看，幾個孩子確實算是青梅竹馬，但也僅僅隻是表麵來看而已。
她雖然年紀漸大,但還沒到老眼昏花的地步,也不知歲歲是怎麽看出這兩人是天作之合的。
“自然。”
歲離堅定點頭。
陸皇後心頭微微一哽,仔細瞧著自己平日裏冰雪聰明的女兒,見她當真一臉認真,絲毫沒有玩笑之意，心裏不由生了絲憂慮。
算起來，歲歲比思和還要大一些，也到了少女懷春的年紀了。
隻是她身體不好，陸皇後舍不得她嫁人，也是想給女兒找一個十全的夫婿，所以才沒有著急。
可如今瞧著，她的歲歲在這方麵實在太不開竅了吧。
畢竟在好些年前，放眼坤寧宮上下，便再也沒有人會把霽兒與思和湊做一對了。
陸皇後已經開始考慮，是否要提前為女兒招婿了。她之前擔心女兒遇人不淑，但其實也不用這般擔心，若是不喜，便再換一個，總能找到好的。
歲離不知陸皇後心中所想，見她沉默，便不由有些著急，忍不住又提了一次：“母後覺得這個主意如何？”
不如何。
陸皇後在心裏搖頭，結親可不是結仇，明眼人都看得出來霽兒不喜思和，她也不想委屈自己侄女。隻是瞧著自家女兒興致勃勃的模樣，陸皇後沒有立即把這個不靠譜的想法否定。
“不如何！”
隻是這三個字陸皇後沒有說出來，卻有人說了出來。那聲音微微帶著一絲喑啞，不複同齡人的清亮，卻讓人不可忽視。
歲離一怔，轉頭朝聲音來源處開去，便看到了大步走進殿中的清貴少年。他身著玄色錦衣，襯得他眉目越發清冽冷淡，氣勢強大，讓人不可逼視。
九年過去，當初的冷宮小皇子已然長成了一個真正的男人。
一舉一動間，都是說不出的威勢，不可小覷。再加上他生得極好，隻一出現，便是人群中的焦點，讓人不自覺的注意到他。
“歲歲今日怎來得這般早？”李霽大步走到了歲離身邊，自然的伸手探了探她的額頭，熾熱的手一觸及微涼的肌膚，他的眉心便不由自主的皺緊了，“你病剛好，出來怎不多穿一點？”
他一邊說著，一邊褪下了自己身上的披風，不由分說的圍在了歲離身上。歲離身上本就已經有一件披風了，此時再加一件，整個人便當真被裹成了球。
李霽身形高大，發育的極好，再不複當年瘦小的模樣，足足比歲離高了一個頭。
他的披風放在歲離身上，簡直能當毯子使了。
他這一係列的動作做得又快又自然，隱隱又夾著一絲不容拒絕的霸道，沒等其他人反應過來，歲離便已然被他的氣息完全包裹住了。
屋裏燒了地暖，她自個兒又帶著手爐，其實根本不冷，隻是她先天不足，火氣比不上常人。
李霽卻與她完全不一樣，身體猶如一個火爐，源源不斷的散發著熱氣。
他牽著歲離的手，又用帶著他體溫的披風牢牢裹住她。歲離隻覺得一股熾熱撲麵而來，難得生了一些燥意。
她想解開披風，手卻被李霽抓住了。
“不許脫，當心著涼。”李霽低首沉聲道，“若是你病了，這一次我可不會放過你屋裏的那些人。”
他從來都是說到做到的人。
有一次歲離夜裏貪涼，掀了一會兒被子，結果第二天便發起了熱。李霽當即便處置了她屋裏伺候的那些宮人。
雖沒有要他們的命，但每人都打了二十板子，罰得很重。
歲離知道自己的身體，自然不想牽連其他人。但李霽在其他事上對她堪稱百依百順，唯獨在她的身體上，霸道至極說一不二。
便是她自己求情，他一旦決定，也不會改了主意。
偏偏在這一點上，陸皇後與李霽持同樣的態度。是以，此刻聽到李霽這般說，歲離便隻好熄了解披風的心思。
她倒不是怕了李霽，隻是不想在這種小事上與他爭論，況且歲離明白這是他對她的關心。
“我現在真不冷了。”她甚至開始覺得熱，雪白的腮上漸漸生了一層薄紅，越發襯得她眉目如畫，美若天仙。
李霽的目光在她粉白的腮上微頓，片刻，才若無其事的移開了視線。
“兒臣參見母後，給母後請安。”自從那一年談話之後，李霽便改了稱呼，正式稱陸皇後為母後。
陸皇後也應下了這一聲母後。
“你來的正好，我與歲歲正在商量你的婚姻大事。”陸皇後指著那堆畫像，笑著道，“你自己來瞧瞧，看又沒有喜歡的。”
說到此事，李霽便想到了方才在殿外聽到的那些話。他修煉多年，五感極其敏銳，便是隔著數米遠，也聽得清清楚楚。
他看也沒看那堆畫像，隻牽著歲離走到一旁坐下，淡聲道：“母後無需操心這事，大業未成，我不想成婚。”
事實上，他對婚姻之事沒有任何興趣。
“你都十七了，早晚都要娶妻。成家立業，先成家再立業不也一樣？有一賢內助，於你更有利。”陸皇後不以為意，況且皇子的妻室可為他的助力。
“兒臣不需要。”
李霽聲音有點冷，眉間擰起，任誰都看得出他對這事的抗拒，“便是沒有妻，我也可以拿到自己想要的東西。”
到底不再是當年的小孩子，陸皇後也不好強逼，而且相比李霽想要靠妻家幫扶，她更欣賞他的自立自強。
“少年慕艾，你就沒有喜歡的姑娘？”不過，她最後還是又問了一次，“你來瞧瞧，這裏麵可有不少漂亮的姑娘。”
男兒多好色，陸皇後想著說不定李霽瞧見漂亮姑娘，便會改了主意。
“……我已見過這世間最好看的姑娘了。”
“什麽？”陸皇後微怔，抬眸看去，便瞧見李霽的視線轉向了歲歲，這才恍然大悟。
歲離也感受到了李霽的目光，立刻讀懂了他話裏的意思。
“歲歲才是最漂亮的姑娘。”那雙黑沉的眸子裏全是認真，“沒有人比得上歲歲。”
歲離愣了一下，不知為甚，那一刻她莫名覺得有點不自在。
她不著痕跡的偏頭，避開了李霽的視線。
陸皇後失笑，“這怎能一樣？歲歲是你妹妹，我現在問的是你未來要娶的姑娘。妹妹怎好與妻子相比？你來瞧瞧，說不定有你看上眼的。”
她是很樂意看到李霽與歲歲關係好的，李霽越在意歲歲，陸皇後隻會對他越滿意。
李霽沒有立刻開口，隻是表情沉凝，明顯是沒有興趣。
“其實思和也……”歲離瞧了瞧，忍不住試探開口。
“我不喜歡她們，更不喜歡陸思和。”不等她說完，李霽便出聲打斷了她的話。他看向她，目光專注，沉聲道，“我對她沒有絲毫興趣，我們更不是什麽天作之合。”
歲離愣住了。
她沒想到李霽會這般認真的反駁，相處多年，她看得出他不喜歡她把他與思和湊在一起。
其實這些年來，他們幾個幾乎日日在一起，她當然知道他對陸思和沒有心思，當然陸思和對他也無意。
歲離不知是哪裏出了問題，才造成了今天這個局麵。
幼時，她還能安慰自己，或許長大了，李霽便會自然而然的喜歡上思和。但結果是，兩人非但沒有走到一起，這些年來關係還越發冷淡。
若是時間充足，歲離不會這般著急，可她能留在凡間的時間不多了。
“歲歲，你為何會認為我與陸思和相配？”
李霽心裏不知為甚生出了許多煩躁，心情陡然差到了極點。隻是他不願在歲歲麵前生氣，便強自冷靜，沒有表現出來。
“我不喜歡她，一點也不喜歡，永遠也不會喜歡。”不等歲離回答，他又強調了一次，眼裏竟帶了一絲委屈。
“以後不要再提此事了好嗎？”
他垂眸，深深的看著歲離。
歲離張了張嘴，不由向陸皇後求救，但陸皇後隻含笑看著他們，根本沒有相幫之意。
甚至很明顯在旁觀看戲。
“……好。”
歲離無奈，最終隻能應了一聲好。她是真沒有想到李霽會對思和這般抗拒。
聽到這聲好，少年沉凝的臉色終於好了一些。他握緊了手心裏柔軟的小手，認真道：“我可記住了。你以後若是再提起，我可不會輕易放過你。”
“歲歲，不要騙我。”
歲離心裏歎了口氣，再次無奈的點頭。目的沒有達成，甚至與預期越來越遠，歲離心中也難免生了些煩躁。
雖然知道不是李霽的錯，但她暫時也不知該如何麵對他。
“母後，你們先談正事吧。我有些乏了，便先回去休息了。”歲離站了起來，向陸皇後告辭。
陸皇後一聽，自然便讓她立刻回去休息。在她心中，沒有什麽事情比女兒的身體更重要。
若是往常，李霽定會跟著一起走。論起對她身體的重視，李霽不必陸皇後少。但今日，他看了歲離一眼，囑咐了她身邊伺候的宮人幾句，沒有跟上去。
“好好伺候公主。”
“是。”
麵對三皇子，宮人們甚至比麵對陸皇後還要害怕。陸皇後不會要她們的命，可是三皇子卻絕不會手軟。
歲離頓了頓，到底沒好說什麽。
“公主，奴婢伺候您休息吧。”回了自己屋子，宮人便主動上前，為歲離解衣。歲離卻擺了擺手，揮退了她們。
“你們下去吧，有事本宮會叫你們的。”
見宮人們猶猶豫豫的不動，她眉頭一豎，淡聲道：“還記得你們的主子是誰嗎？本宮的命令，是無用了嗎？”
她沒有說任何斥責之語，隻淡淡看了過去，宮人們便隻覺心口一冷。
公主很少生氣，但一旦她生了氣，卻無人敢置喙她。宮人們哪裏還敢猶豫，忙跪下請罪，然後一個個退了出去。
隻是到底也攝於三皇子威嚴，還是有兩個宮人留在了門外守著。
歲離自是知道，卻是沒有心力再管。待到所有人退下，屋裏隻剩下她自己時，她便猛然用錦帕捂住了嘴，悶聲咳嗽了一聲。
半晌，她打開錦帕，皺眉看著上麵刺眼的紅。
為了不讓陸皇後擔心，這些年來歲離一直用仙術壓製自己的病，但仙術隻能治標不治本。哪怕表麵上她看上去似乎沒出什麽問題，但其實隻有她自己知道，她的身體已是強弩之末。
這具凡身，已快要到死亡的時刻了。
也是因為如此，她才會這般著急李霽與陸思和的事。若她回了天界，便很難再插手這件事。
如此一來，變數便太大了。
想到此，她胸口頓時一陣悶痛。歲離沒忍住，又咳了一聲。未免門外的宮人聽到，然後去報告陸皇後或者李霽，她再次捂住了嘴。
隻是一時的咳嗽能忍，卻忍不了一輩子。
恰在此時，一陣熟悉的腳步聲漸近。下一刻，房門驀然被推開了，高大的少年走了進來。
歲離當即把手中錦帕藏進了衣袖裏。
*
歲離離開後，李霽便站了起來，麵色肅然的麵向陸皇後。
“你有話要與本宮說？”陸皇後挑眉，“看你這臉色，莫不是發生了什麽大事？”
“請母後不要再為我選妻。”李霽走到陸皇後身前，躬身行禮，鄭重道，“兒臣不想娶妻。”
陸皇後還以為他要說什麽，結果還是說這事，不由多看了他一眼道：“你若真不願，本宮自然不會逼你。”她也不是李霽親生母親，有些事自不好多說。
她隻是沒想到李霽竟然這般排斥成婚，莫不是因為他生母吳氏的關係？吳氏雖死了多年，但她曾對李霽造成的傷害可不會磨滅。
“娶妻成婚是你自己的事，你隻需要記住，不要本末倒置了便可。”她隻最後點了一句，“你也要清楚，你不娶，但其他三位皇子卻不會錯過這個機會。尤其是四皇子。”
“大皇子二皇子不堪大用，但四皇子不一樣。”陸皇後冷冷勾了勾唇，“李信可最是喜愛這個幼子，此次定會為他選一個得力的妻室。”
而待到那時，其他三個兄弟都有了妻家相幫，實力定會大增。李霽沒了妻室幫助，想要贏過他們，自然需要付出更多努力。
李霽麵色不變，隻淡聲道：“謝母後提醒，兒臣知道自己在做什麽。”他想要的東西，他會自己去拿。
既如此，那陸皇後也不好再說什麽了。
她笑了笑，忽然拿起了桌上那疊男像翻看起來，一邊道：“你在外麵辦差，對這些人比我更了解。你來瞧瞧，看看裏麵哪些是好的。”
李霽方才便聽見了，這些男像是為陸思和準備的。他本來對這些不感興趣，不過轉頭想著，若能夠趁此機會早點把陸思和嫁出去，倒是可以以絕後患。
如此，陸思和便再也沒有時間來纏著歲歲了。歲歲也不會再胡亂把他們湊在一起。
思及此，李霽本欲離開的腳步一轉，坐到了陸皇後旁邊。
為了讓陸思和心甘情願出嫁，並且再沒有和離的心思，最好是能讓她天天去纏著她的夫君，所以李霽篩選的很認真。
他挑出來的未婚兒郎全是其中翹楚，皆能匹配陸思和。
“永安侯世子，家世優越，才貌雙全；戶部尚書嫡長子，長相出色，文采出眾；常平公主長子，溫文爾雅，才華也不差……”他把選好的畫像挑出來，為陸皇後一個個說著他們的優點，“這幾個人都不錯，母後可以考慮一番。”
想了想，為了盡快辦成此事，他又建議道：“母後若是有意，可以舉辦一個小宴。”
他選出來的這些人有一個共同點，相貌都極為出眾，想來能迷住陸思和。隻要她親眼看了，自然會動心。
“你說的對，便舉辦個小宴吧。這選夫婿到底是人生大事，最好還是親眼看一看，要自個兒喜歡才是最重要的。”陸皇後思索片刻，欣然同意，“如此，便定在三日後吧。”
“不過這些還不夠，本宮再讓人多送一些畫像進來，再多挑幾個。”畢竟到時候，她不僅要為思和相看，也要為歲歲挑一挑。
屆時，讓歲歲也來看一看，說不定能遇上合眼緣的。如此，正好可以趁早培養感情。
思及此，陸皇後心情甚好。
“你那日若有時間也過來，幫著一起挑一挑。”末了，她又囑咐了李霽一句。陸皇後想著，李霽這般在意歲歲，若有他看著，定然會為歲歲挑一個好的。
李霽可有可無的嗯了一聲。
他對陸思和嫁給誰沒有任何興趣，但是他想快點把她嫁出去，所以去看一看也好。
作者有話說：
今天更新來啦！好久沒有這麽早了哈哈哈哈，表揚一下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