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魔主當真是這般說的?”

天界,龍啟被扔出魔界後,便回了天界,硬著頭皮去見了父君。

龍君寢殿中,龍啟站在自己父親麵前,清楚的看到了父君難看的麵色。其實便是他,心裏也備感屈辱。

“回父君,魔主確實是這樣說的。”龍啟沉聲道,“他說,他想要的東西,會自己來拿。父君,這場仗怕是避免不了了。我們接下來該怎麽做?”

看那魔主的意思,分明是看不起他們天界,沒有絲毫和解之意。

龍溯許久沒有說話,殿內的氣氛很是僵冷,不知過了多久,他才重新開口,道:“你見了那位魔主,覺得他如何?”

聞言,龍啟斟酌了片刻,才回道:“請父君恕罪,兒臣修為淺薄,看不透那位魔主。”

他這話說的很是委婉,豈止是看不透,他甚至有一瞬間以為自己會死在那人手下。

他便是在父君身上,也從未有那種心悸。隻是這話,他沒有說出來,也不必說出來。

“你下去吧,此事本君自有打算。不要讓任何人知道,包括你的母妃。”

“兒臣明白。”

半晌,龍溯才陰沉著臉直接揮退了兒子。

待到龍啟離開,龍溯獨自在殿中待了許久,才忽然直起身,身形一晃,已然離開了寢殿。

很快,他便到了一個地方。

正是龍族的族地。

龍溯隱匿了聲息,避開了所有人,進了族地最深處。直至,他走進了一座神祠裏,神祠裏很是空曠,隻正上方有一塊神牌。

“你來了。”

一道蒼老的聲音陡然響起,卻不見人影。

龍溯臉上沒有任何驚訝之色,他跪在地上,向神牌拜下,恭聲道:“拜見龍祖,溯今日前來,有一要事稟報。”

“魔主決心要掀起仙魔大戰,他修為深不可測,溯不敢托大,特來請龍祖示下。”

世人皆知方儀聖人,卻少有人聽過龍祖之名。但其實龍祖與方儀聖人同輩,在兩萬年前,兩人大戰,龍祖敗給方儀聖人,重傷不治。時間過去太久了,除了少數古族尚有記載,便無人再知道此事了。

便是龍族中,知道此事的也是少之又少。龍祖曾是龍族最強大的存在,隻差一步,便能帶著龍族成為六界最強大的種族。

若是沒有方儀聖人出手,天君之位,隻會是龍族的,又怎會被他人染指?

如今方儀聖人早已作古,可無人知道,龍族的老祖宗並未真的隕落,而是尚存一殘魂。這是龍族最重要的秘密,向來隻有族長知道。

這麽多年來,龍祖一直在等待重歸之日。如今,時機將到了。

“你打不過他?”一聲冷笑驟然響起,“不過是隻小魔而已,便讓你這般惶恐不安?你打不過方儀老兒的徒弟,難道還打不過一隻魔?!堂堂龍君,簡直丟盡了我龍族的臉!”

“……是溯無能。”龍溯咬了咬牙,心中不由生起屈辱,可麵上卻分毫不敢露,身軀匐得更低,“請龍祖幫我。”

*

歲離當真留了下來,麵上沒有什麽不情願,竟是真的要給他做這十日的魔後。這動靜不算小,魔後沒死還回來的消息很快便傳遍了魔宮。

隻是魔主有令,禁止消息外傳,所以沒有傳到外麵去。

不過繞是如此,整座魔宮都因為魔後的回歸震動了。

許多人這才明白過來,難怪魔主看上去那麽冷靜,想必早就知道妻子沒死吧?起初,本還有些人覺得魔主或許也沒那麽喜歡這位花仙魔後,如今倒是暫時拿不定主意了。

唯有玄心很清楚,這位魔後在魔主的地位。他現在也才恍然大悟,難怪魔主不要拆下這些紅綢呢。

因此,他著重叮囑了手下的人,絕不能怠慢了這位魔後。

身為守宮魔將,他算得上是魔宮的大管家,很多事都由他安排。比如魔後的寢宮和諸多事宜。

按照凡間皇室規矩,帝後應分居兩宮,想來魔主魔後應也是如此。

玄心本也要這樣安排的,結果被妻子攔下。

“你不是說魔主很在意魔後嗎?兩人又是新婚,既如此,自然沒有分居兩宮的道理。”

“這世間恩愛的夫妻,想來都盼著日日在一起吧?更何況還是新婚夫妻。”

是了,他不也是盼著日日與妻子在一處嗎?所以,魔主應該也是這般想的。

況且,魔主魔後可還未洞房!

玄心幡然明悟,再不猶豫,非但沒有為魔後安排寢宮,甚至連房間也省了。新婚夫妻,當然該住一屋,這喜房可還亮堂著。

“時辰不早了,魔後可要現在梳洗?”一進入房間,歲離便發現了不對勁。無論從哪一處看,這都是一間喜房。

她微怔了一瞬,倒是很快反應了過來。

明麵上,她與魔主雖有了夫妻之名,但實際上並未有夫妻之實。不僅是婚典中斷,沒有結契,也沒有洞房。所以她自然也聽明白了魔侍的暗示。

想明白後,歲離依然鎮定,對魔侍點了點頭道:“梳洗吧。”麵上沒有半分羞澀。

她甚至笑了笑,問:“不知魔主此時在何處?這麽晚了,他也該歇息了吧。”那語氣中竟還似有期待,至於新娘子的嬌羞,那是半絲也無。

那嬌甜的聲音柔柔軟軟,讓人的耳根都不由酥了幾分。魔侍雖也是女子,但此刻臉上竟也莫名發燙。

魔侍忍不住抬頭,悄悄看了看麵前的女子。

她生得很是漂亮,臉色未施脂粉,但依舊難掩麗色,天然去雕飾,清水出芙蓉,反倒清新脫俗,讓人見之難忘。身姿婀娜窈窕,玉肌朱唇,當真是美的晃眼。

一顰一笑,都能讓人眼花繚亂,舍不得移開。

魔主……魔主當真好福氣。

魔侍忙低下了頭,不敢再看眼前的麗人,紅著臉小聲回道:“魔主應該很快就回來了。”

若她是魔主,定是舍不得讓絕色妻子等的,想來,魔主也是吧?

“請魔後稍候,奴婢這便去準備。”她飛快的看了魔後一眼,這才有些不舍的退了出去。

仙魔都有法力,自然能用法力清潔自身,但是清潔術法再好,又怎比得上熱水梳洗的束縛?

況且還有人伺候。

歲離又不是苦行僧,她慣愛享受,又是被伺候慣了的,自然不會拒絕。沒多久,滿是喜慶之色的屋子裏便響起了斷斷續續的水聲。

偌大的屋子裏,不一會兒水汽便彌漫了整間房子,熱氣匯聚,多了幾分旖旎。

*

已經做過的事,不可能再塞回去,便如說出口的話,也沒有收回去的道理。是以,在終於確定阿離回來後,晏重霽心中便有了計較。

他當日會來魔界,是因為魔界與冥界相鄰,且要打開冥界之門,需要用亡靈鋪路,而最快的辦法,唯有掀起仙魔之戰,令六界大亂。

所以他必得做這個魔主。

晏重霽很清楚自己在做什麽,便是如今歲離回來了,他也不曾後悔做下這一切。他清楚自己要得是什麽,所以哪怕隻有一絲希望,他也不會放棄。

從始至終,他都很清醒。

早在做下這個決定的時候,他便知道會有什麽後果,也知道若真的用了這個辦法找回了歲離,他們之間又會有什麽樣的結果。

她看似嬌氣,其實最是堅強又心軟。從不說蒼生,可處處以蒼生為重,甚至不惜犧牲自己的命。

所以當她知道了他所做的事時,也是他們同門情斷之時。

到那時,他們怕是連師兄妹也做不成了。

晏重霽不後悔選擇這條路。

他隻是……不想看到她失望的目光,隻是竟還奢望做她心中那個重情重義、光明磊落的大師兄。

他從不是一個優柔寡斷之人,既然有了決斷,便再不會猶豫。

昆侖山的重霽上神,是不會做魔界的魔主,更不會成為一隻為禍蒼生的邪物的。所以,魔主與神尊絕不能是同一人。

他終究還是想以昆侖山長徒的身份去死。

所以魔主必須得死。

肩膀上傳來了撕裂的疼痛,隱隱有血溢出來,讓肩膀處的衣裳顏色深了不少。那正是不久前被歲離刺穿的地方,其實傷勢不算太重,以晏重霽的修為,修養兩日便能痊愈了。

但這一次,傷勢非但沒有好,甚至越來越嚴重。這一部分原因是晏重霽並未特意治療此傷,但最重要的原因卻是,他的身體本就越來越糟糕了。

化作一個完整的魔,並不是簡單的事。天地萬物,皆有自己的本源,仙凡也好、妖魔也罷,或許混血,生來皆有定理。

但晏重霽與他們都不一樣。

他能化仙,亦能化魔,仙體和魔體能夠隨時變換。看似強大無比,但其實也不是沒有代價的。

天道不會任由他這種擁有這樣違背天理的存在,仙便是仙,魔便是魔,混血便是混血,一個生靈隻能有一個選擇。

他當初之所以去青丘借同心珠,便是因為生了魔心,想要尋求解決方法。那時他不明白自己為何會生出魔心,所以哪怕看了同心珠,也沒有找到解決之法,反倒弄巧成拙。

而在一千五百年前,在他選擇化魔的時候,這顆魔心便再也去不掉了。他與仙魔混血不同,身體有兩股本源,生生相克。

如今兩者旗鼓相當,最後的結局隻有一個,那便是非仙非魔,徹底淪為不容於世的邪物。

晏重霽生來不凡,又怎可能讓自己成為沒有理智的邪物?他現在強行壓製體內的魔源,兩股本源在體內廝殺,破壞著他的身體。

舊傷未愈又添新傷,如此一來,這傷又怎會好?

不過這樣的情況也持續不了多久,反正他也活不了太久,這點痛,也不需要忍多久。

魔主會死,神尊亦會死。

他已經為他們選好了死法。

*

晏重霽麵無表情的脫下了身上被血弄髒的衣裳,頓了頓,他換上了一件幹淨的紅衣。

那紅衣很是精致,顏色是最喜慶的正紅色,仿佛時時刻刻在訴說著新婚的喜意。

換好之後,他沒有立刻出去,直到天色黑了下來,他才恍然回神。

天黑了,此時若在凡間,應是人就寢的時間了。仙魔壽命悠長,大多也與凡人一樣,有著相似的習慣。

“魔主,已是亥時了。”

屋外,響起了玄心的聲音,“魔後……還沒有就寢。”他沒有說的很直白,但也不算含蓄,提醒著晏重霽今日發生了什麽。

歲離真的留了下來,留在了魔宮,留在了他的身邊,做一個真正的魔後。他當然知道她不是因為喜歡才留下來的,她喜歡的是滄珩,不是他,更不是魔主。

可隻要一想到她就在他們的新房中,胸腔裏的那顆東西便仿佛又有了生命,咚咚跳個不停。

晏重霽驀地站了起來,打開了房門。

“魔主,可是要去就寢?”玄心還候在門外,見到魔主出來,他立刻迎了上去,試探的問道。

他其實也不想在這礙眼,但是沒有魔主的吩咐,他身為守宮魔將,自然不能離開。

思及此,他忍不住小心補充了一句,“魔後應該等了挺久了。”

此話一出,晏重霽的身體微不可查的僵了僵。

見魔主沒有說話,但目光卻是不由自主的朝喜房的方向而去,身體緊繃,像是緊張,玄心心裏有一種果然如此的塵埃落定。

這麽多年來,魔主身邊都從未有過什麽女子,說不定魔主還是個童子身。這第一次嘛,對男人也是有著深刻意義的,所以緊張是在所難免的,玄心表示理解。

“魔後是仙族,這魔宮裏全是魔族,她人生地不熟的,想來會有些不適應。您此時若陪著她,她定會自在開心不少。”

他的阿離從來都不是這種柔弱彷徨的小女兒,自然也不會如玄心說的那般不適應。她乃是六界之主,六界皆匍匐在她腳下,蒼生皆要聽她的號令,區區魔界又怎會讓她不適應?

明明是這般想,晏重霽的腳卻不受控製的朝新房走去。

走了幾步,他忽然反應了過來,對身後的玄心道:“你下去吧,本座不用人伺候。”

這是想與心愛的妻子過二人世界,他懂,他也想。

玄心沒有任何廢話,幹脆的應了一聲,便極有眼色的退下了。不但如此,他還順便帶走了其他伺候的魔侍和魔衛。

轉瞬間,喜房周圍,再也沒了閑雜人等。

他的屋子離他們的喜房不遠,便是晏重霽未用術法,以他的腳程,不過幾息便也到了。

待他反應過來時,他已然到了喜房門口。

周圍很安靜,正因太過安靜,才顯得屋裏的水聲尤其清晰。

作者有話說:

四千!大家不要著急,快了快了,石頭精最慘的日子快來了。我也好急,但是寫不快嗚嗚嗚嗚

本章有紅包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