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家莊在京城外,靠近秦淮河,依山傍水風景秀麗的一個地方。

它不是那種普通農人聚集的莊子,而是原來京城裏一位姓趙的進士老爺的私產,是文人雅士用來避暑別居的庭院。占地極大,亭台樓閣小橋流水一應俱全。

在朱五占據京城之後,這座庭院幾經易手,現在不知落在誰的名下,隻知道在朱五大敗脫脫之後,經過了翻整和修繕。

朱大毛沒有貿然而去,而是先帶著幾個兄弟,騎馬扮作普通人在莊子附近遊**。

一到這,朱大毛就看出了問題。寒冬臘月,依然有船不斷的停靠在莊子外一個簡易的碼頭上。

碼頭上的人點頭哈腰的套好事先準備的馬車,載人進莊。路上也三不五時碰到幾輛進莊的馬車。

而且這處該是避暑的別院,外麵看起來竟然有些像是鄉下大戶人家為了防賊,修建的塢堡。

院牆一丈多高,院牆上還有暸望塔和崗哨。莊子前麵還有深深的壕溝,想進入大門隻能通過吊橋。

朱大毛雖然武夫出身,可是不傻也不莽,不然他不肯能全須全尾的活到現在,也不可能被朱五安插到這個位置上。

幾個人遠遠的看著,戰馬在冬日的風中噴著白氣。

一隻耳的兄弟,有些不耐煩地說道,“大毛哥,俺看這個莊子一定有古怪,大冬天的這麽多人來,看馬車還都她娘的是有錢人。”

說著,吐了口濃痰,“要俺說咱們也別看了,幹脆點齊兄弟,直接衝進去!”

“你他娘的跟老子混這麽久,一點長進都沒有!”朱大毛笑罵,“大隊人馬過來,莊子裏直接就驚了。這莊子裏肯定有密道,到時候裏麵的人一逃,贓物都藏起來,上他媽哪找去?”

“還能全逃了?抓起來五十皮鞭沾鹽水,就不信他不招?”一隻耳不服,“啥賊贓?挖地三尺也給他找出來?”

“說你笨你他娘地還不服!”朱大毛冷哼一聲,“敢在漢王腳下,弄這麽個莊子的人,背後能沒靠山?辦事一點不穩重!”

一隻耳又是一口濃痰,“咱們背後有漢王,怕個毛?”

朱大毛搖搖頭,不想跟一隻耳再繼續這個話題,智商都不在一個線上,怎麽說?

抓賊抓髒,抓奸成雙!無論是抓賊還是抓奸,都要出其不意,當場抓獲。

真要是給莊子裏準備時間,破莊之後啥也沒有,恐怕就是有漢王,他都要鬧個灰頭土臉。

再說擺明了大功一件,怎麽慎重都不為過。漢王最喜歡辦事漂亮,滴水不漏的兄弟。

“招供那小子說沒說他是怎麽進這個莊子的?”朱大毛又問。

“說是陪什麽大通貨棧東家來過兩次!”一隻耳想想,說道。

“走回去!”朱大毛一轉馬頭,“找大通貨棧!”

……

轉眼又是一天,夜空繁星點點。通往趙家莊的路上,三輛馬車前行,火把燈籠照亮漆黑的夜空。

朱五治下的地盤治安不錯,從蒙元手裏收複城池地域之後,摟草打兔子就把地方的豪強和匪患給清理了。

馬車越來越靠近趙家莊,莊子暸望塔上的人也發現了他們,莊子口的房子裏鑽出幾個漢子。

“前方是哪路的貴客?”一個漢子打著燈籠問道。

“是我呀!”最前麵的馬車簾子被撩開,露出一張胖胖的笑臉。

“喲,張爺!”莊子前的漢子馬上露出微笑,大通客棧的張東家,莊子裏的熟客,“您老怎麽這麽晚來啦?”

“出城辦事,趕上城門關了進不去,就想著到你們這樂嗬!”張東家笑道,“後麵兩輛車上都是我的朋友!”

三輛馬車加上車夫小廝,共有二十多人。漢子猶豫下,拿著燈籠打量起來。

“怎麽,你還要查看一下?”張東家笑道,“我朋友都是京城附近的生意人,保不準以後就是你們的衣食父母,你要趕客?”說著,手從貂皮鬥篷裏伸出來,銀閃閃幾枚銀元,“拿著買酒喝吧!”

“謝張爺賞!”漢子眼睛一亮,點頭哈腰地笑道,“趕緊放吊橋,讓張爺他們進去暖和暖和!”

與此同時,也有兩艘船在裝在外的碼頭邊靠岸,用同樣的說辭進了莊子。

烏合之眾!

朱大毛扮作張東家的朋友,坐在後麵的馬車裏,一身豪商的打扮,心裏冷笑。

同時又諂媚地對身邊人說道,“五哥,您這騙城的招數還真是百試百靈!”

車裏光亮微薄,照亮了那人的臉,和朱大毛同車的人,赫然就是大漢國主,漢王朱五。

政事繁瑣且太過無聊,前幾日又見識了席老頭誅殺匪徒的威風,這樣的好事朱五怎能不摻合一下。

甚至朱五心裏在想,萬一將來有什麽朱五微服私訪記之類的,也能添一個故事不是。

歸根到底,不大仗閑的。歸根到底,生活中缺少樂趣。

漢王府就一個老婆還懷孕了,暫時又沒機會領兵做戰,總得給找點事幹。

朱五閉目養神,聞言笑笑,“這是你自己的主意,關我什麽事?”

“俺還不是跟您學的,打和州的時候,咱們不就是裏應外合嗎?”

“我記得你以前就知道拿鐵錘砸人天靈蓋兒,沒想到現在也會拍馬屁了!”

被朱五這麽一說,朱大毛頓時覺得渾身的骨頭都輕了二兩。

馬車進了莊子,豁然開朗。天都黑了,但是莊子裏燈火通明,亭台樓閣之中絲竹之聲不絕於耳,窗戶上女子曼妙的身姿倒影。

下了馬車,隨車的車夫小廝自然有人帶去別地兒安排,一位穿著狐狸皮大衣,徐娘半老的俏女子擰著腰肢迎過來。

“喲,張東家,您可好幾日沒來了!”說話之時,女子眉目之間全是風情,這風情朱五太熟了。

他當保安地時候下班後兼職過代駕,夜總會裏迎來送往的部長,就是這個德行。

隻不過上一世,他一個社會底層的勞動人民,連婊子都不願意多看幾眼,反而會呼來喝去,吩咐照顧好老板。

“我沒來,也沒耽誤你們掙錢呀!”張東家笑道。

“您是先玩幾手?還是給您預備姑娘?”女子眼波流轉,落在朱五身上。

隻見朱五一身華麗的皮毛大衣,帶著的暖帽上鑲嵌著價值不菲的暖玉,又看著長身玉立年輕力壯的。

“喲,這位是哪家的公子呀!生得真俊俏!”說完,手放在了朱五的小臂上,還拿眼神勾了勾朱五。

張東家臉上抖三抖,他不知道朱五是誰,隻是知道這和朱大毛哪個閻王爺一路的。

聲怕露餡,趕緊道,“我一個朋友。那個,帶路我們去玩幾手!”

朱五倒是沒啥,邊上朱大毛眉毛已經快立起來了。

沒眼力的**!一會看老子不扒你的皮!

女子在前麵帶路,在院子裏了拐裏幾個彎,撩開棉布的簾子,敲打幾下。

隨後一陣熱風撲麵,大門敞開,露出房子裏的真容。

“娘地,比老子王府還好!”

朱五定睛看去,巨大廳堂之中如白晝一般,地上是江西產的青色地磚,寶石一樣閃耀。

屋裏人聲鼎沸,一張張賭桌前坐滿了賓客,許多年輕的婢女來往穿梭,端茶倒水。

而且,這屋裏顯然是燒了地龍,溫暖如春。

進了屋,幾個**得極為出色的婢女過來,從朱五等人的手中接過大衣,掛上木牌送到裏麵掛好。

在女人的引路下,幾人又到了邊上小坐,等待拿籌碼。

“張東家今兒準備換多少?”女人拿著一個本子過來,笑道。

“先拿五百銀元吧!”張東家看一眼朱大毛,不自然地笑道。

“您怎麽才拿這麽點兒?”女子說著,把本子遞給張東家。

隻見張東家在本子上簽字之後,拿出隨身的印章蓋了上去。

朱五大奇,“不用拿錢換?”

“這位公子頭次來還不知道吧!”女子笑嗬嗬的半依在朱五椅子的扶手上,輕蹭朱五的肩膀,“咱們這呀,不用現錢,隻要公子報出家裏買賣的名號,就有信用額度!”

真他娘的人才!

朱五幾乎快為這個莊子的管事人,南城二爺喝彩起來。這不就是後世東南亞某些場所的翻版嗎。而且既然敢開這麽大的買賣,也不會怕人賴賬。

“公子家裏……”女子手指劃過朱五的肩膀,“是做官的吧?”

“你怎麽知道?”朱五笑問。

“您身上有貴氣!”女子嬌小,“看你身邊的伴當,一看就是軍中出身。”說著,在朱五耳邊低語,“公子,府上在那個衙門呀?咱們這呀,對官老爺家額度更高呢!”

朱五笑得眯起眼睛。

朱大毛則是心中發寒。

漢王一米眼睛,就是要殺人了,這是漢軍中不公開的秘密。

朱五真是動了殺心,這個銷金窟要來地都是買賣人,他還真不怎麽生氣。

六朝古都地風月被他禁了,有錢人總得找個玩的地方。可是要有官員或者官員的子弟來這兒,就是觸犯了他的逆鱗。

“我不敢報,怕嚇著你!”朱五歪頭,女人身上的香粉味有些刺鼻,“大毛,換錢!”

朱大毛冷笑斜眼看著那女子,伸手從懷裏掏出一個包袱。

當啷,燈火下黃燦燦的差點閃瞎人的眼睛,幾十根小黃魚熠熠生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