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

“讓你他媽心軟!”

朱五氣衝衝的往後院走,順手給了自己一嘴巴。

“死一邊去!”

突然暴躁的跳進花壇裏,把那些盛開的鮮花全都踩倒,變成殘花敗柳。

“你他媽的,你是聖母呀?你裝什麽大尾巴狼?放了他?讓他走?你他媽的就是下賤!”

朱五在花壇裏跳著,踩踏著,抓起東西胡亂的扔著。

旁邊院子裏,幾個仆人聽見聲音出來,探下頭,又趕緊縮回去了。

累了,站在花壇裏大口的喘著粗氣。

郭興,蔫頭搭腦的站在角落裏,想看又不想看。

“郭老三!”朱五喊了一聲。

郭興顫顫的抬頭。

可是,下一秒。

噗嗤,他居笑了。

郭興捂著嘴,站在遠處,肩膀一動一動的。

“嗬?”朱五冷笑下,“你他媽還敢笑?嗬嗬嗬,哈哈!”

沒想到,朱五自己也笑了起來。

“嗬嗬嗬!”郭興傻笑。

“哈哈蛤!”朱五傻笑。

慢慢的,兩人都笑彎了腰,捂著肚子。好似聽到了,天底下,最好聽的笑話一樣。

不知笑了多久,朱五笑累了,一屁股坐在花壇的台階上,看著前麵的燈光,還有站在光下的侍衛出神。

身邊有些輕響,郭興也一屁股坐了下來。

“你小子也開始不聽話啦!”朱五勾著小三的肩膀,在他腦袋上彈了一下,“誰他媽讓你帶秀英姐過來的?你他媽不知道我心軟?”

說一下,彈一下,“這下好,人沒殺成,你說,是不是你的錯?”

彈一下,郭小三一擠眼。一會兒,腦袋嗡嗡的。

然而,他卻不躲,任朱五彈夠了。

看著朱五,正色道,“哥,俺覺得你做得對!”

“沒殺朱重八,對?”

“嗯!”郭興重重的點頭,“人家來參加你的婚禮,你要是真把他殺了,咱們名聲就臭了。就是俺,也有點不忍心!”

“傻小子!”朱五又給他一下,“現在不殺他,將來打仗會死很多人!”

“他打不過咱們!”郭興看著朱五的眼睛,“哥,咱們兵多,將多,錢多,糧多!那麽多火炮,那麽多戰船,他拿什麽和咱們打?還有那麽多兄弟,願意為你去死,這天下,誰也打不過你!”

“臭小子!”朱五的手,勾住小三的肩膀。

是啊,你朱重八是英雄。

我朱五,比你更英雄。

你能做到的,我都能做到,我還做得比你更加出色。你隻是朱重八,不是原來時空裏那個朱重八。

我怕你幹啥?

自己,是走入了誤區。

不自知之間,把殺人的詭計當成了正道。自己能有今天,還不是靠兄弟,靠刀槍,靠自己流血嗎?

仁義,誠信,道德。

這些被這個時代拋棄的東西,其實才是最稀缺的品質。

一個王者,從來都不是靠殺人,贏得尊重。

況且,你朱重八打不過我。

明明有一千種光明磊落的辦法,自己卻選擇了最卑鄙的一種。

真他媽可笑!

“回去睡吧!”

朱五拍拍手站起來,“小三,你在南京多呆幾天,淮安的事我讓別人去,你選個日子把婚結了!”

“哥!”郭興苦笑,“你不說給俺找的媳婦,挺好看嗎?”

“是挺好的呀!胖乎乎的多有手感,你不是喜歡胖地嗎?”

“也太胖啦!小四說,打架俺都打不過她!”

“胡說,人家知畫脾氣可好了!”朱五樓著郭興的脖子往前走,“再說,男子漢大丈夫,三妻四妾不正常嗎?你家裏找一個會過日子的,外麵還不是隨你!”

“他是嫂子的丫鬟,俺哪敢?”

“有啥不敢地?哥給你做主!”

……

深夜,風涼。

朱五回到新房。

**,穿著嫁衣的新娘,抱著枕頭,蜷縮的睡著。

屋裏的紅燭依然亮著,這是缺乏安全感的表現,她在夢中似乎夢到了什麽,眉頭輕皺。

“蓮兒……”

“你是謝蓮兒!”

朱五的心裏,換了稱呼。因為剛剛,他已經和自己的過去,徹底告別。

似乎,是感覺到身邊有人。

熟睡的新娘睜開眼。

“醒了!”朱五笑著,但馬上後退,“你幹啥?”

謝蓮兒在睜眼的同時,從身子下麵抽出一把匕首,警惕的抓在手裏。

“呀,是你呀!”她有些不好意思的把匕首放一邊,小聲道,“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進屋半天了,看你睡的香就沒叫你!”朱五哭笑不得地說道,“你怎麽睡覺還弄個那玩意?”

謝蓮兒的眼圈,豁地就紅了,委屈地說道,“你又不在,我怕!”

朱五心裏湧起濃濃的歉意,把她摟在懷裏,“是我不好,是我不好,委屈你了!”

“你?”謝蓮兒抬起頭,小聲地問道,“你沒殺人吧?”

“沒有!你看我的手,幹幹淨淨!”朱五伸手笑道,“今天是我們大喜的日子,我怎麽會殺人?”

“嗯!”謝蓮兒靠在朱五的懷裏,貼著他的胸膛。

“蓮兒!”

“嗯?”

“咱倆是不該幹點啥?”

“啥?哎呀!”

新娘的尖叫聲中,朱五把她壓在身下。

……

孩子睡了。

馬秀英靠在男人,厚重的胸膛裏。

窗外,到處是武士的人影晃動,他們不會死了,暫時不會。

聽著男人胸膛裏,那顆心有力的跳動,馬秀英覺得心很安定。

而握著妻子的手,朱重八感覺,握著全世界。

“咱好福氣,有妻如此,夫複何求!”

如果沒有妻子,這時候的他,已經變成了屍體,或許被裝殮完畢,埋在一個沒有任何人知曉的地方。

“重八,剛才小五說讓咱們做普通人,你為什麽不答應?”馬秀英的手,落在朱重八胸膛的傷口上,“俺覺得那樣的日子也挺好,咱們不招誰,惹誰,不求大富大貴。養些雞呀,鴨呀,不也挺好嗎?”

朱重八歎息一聲,“那樣的日子,咱朱家過了好幾代。可是最後啥結果?不招誰?不惹誰?可是老天欺負的,就是老實人呀!”

說著,目光落在床邊的搖籃車裏,“咱從軍的那天,就想著,咱的子孫絕不再過那樣的日子!”

馬秀英攥緊了男人的手。

“放心吧,這關過了,就再也沒人能傷得了你爺們!”朱重八說道,“說要老天爺不掐著咱的脖子,隻要你爺們不死,一定會給你們娘倆,還有咱們的子孫,打出一個太平家業來!”

馬秀英輕輕的歎息。

男人,都是好了傷疤忘了疼。

男人,都是一肚子建功立業。

男人,都是隻有最後時候,才想起自己的小家。

“毛貴兄弟怎麽樣了?”

“小三給找了郎中,骨頭斷了,腿上筋也斷了,以後走路怕是要瘸!”

說著,馬秀英忽然抬起頭,鄭重地說道,“重八,答應俺,既然咱們要離開淮西,天下之地,何處都能去,別想著報仇行嗎?”

然後,落下幾滴淚,“小五,能買通你手下一次,就能有第二次,你鬥不過他!”

“哎,睡吧!”

……

陽光,在窗戶中照射進來。

落在兩人的臉上。

朱五看著眼前化為人婦的新娘。

新娘嬌羞的把頭,埋在他的胸口。

朱五摟緊了,觸手一片光滑細膩,懷裏的人兒,微微顫抖。

“蓮兒!”

“嗯?”

屋外,忽然傳來清脆的童聲。

“五果,起來吃早飯哩!”

一天,又開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