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後的南京,依舊車水馬龍。在月色和燈火下,盡情的展示自己的繁華。

與喧鬧的城市相比,朱五的漢王府顯得有些安靜。

但這種安靜似乎隻是短暫的,因為議事廳中的文臣們,都在醞釀著一個詞。

定遠軍所占地盤以後為大漢,朱五為漢王。從今天起,所有的記錄不能在用蒙元的年號,而是漢王的年號,但是漢王還沒有年號。

這事還是怪朱五,漫長的祭天儀式,被他所短成一個時辰,習慣了循規蹈矩的文臣們,被他們打了一個措手不及。

年號一事,居然給耽誤了。

所以堂下的文臣們,除了絞盡腦汁之外,臉上都有些尷尬。

氣勢不怪他們,朱五第一次當漢王,他們也是第一次當大臣,如何能麵麵俱到。

“臣以為,年號可用天佑!”汪廣洋出列道,“天佑大漢,天佑漢王,天佑定遠軍!”

此言一出,許多文臣暗中點頭,天佑的確是個好詞,好兆頭。

坐在堂上的朱五,不置可否的點點頭。

席應真也出列道,“臣以為,天佑雖好,卻失了霸氣,漢王乃開國之主,開疆拓土,戰無不勝,不如叫開皇!”

“這如何使得?”李善長出言反駁,“開皇乃大隋文帝的年號,如何能用?”

群臣對席老道報以不屑的目光,你這老道到底不是個正經讀書人,一個年號就露怯了。

但是席應真卻不為所動,笑道,“許他用,就不許漢王用?什麽道理!”

李善長笑笑,“席道長當真不知,大隋二世而亡!”

頓時,席應真不說話了。

朱五覺得有些好笑,想讓這老道吃癟,可不容易。今日一事,怕是要讓這些文官們講好久。

文官們的心思,朱五清楚。席應真半俗半道,卻在朱五麾下,占據一個絕對權力中心的位置,自然是不服氣。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有江湖就有風浪,人心如此。

“臣以為,漢王起兵反元,是為反抗暴政,天下百姓之安康。年號,不如就叫永樂!”文臣楊憲說道。

“永樂?耳熟呀!”

老臣陶升道,“老臣以為,漢王驅逐夢圓,恢複漢家天下,年年號可為正統!”

馬上又有人道,“如此說來,漢王君臨天下,不如叫宣統!”

“宣統?”朱五頓時愣神。

這麽優秀的年號你都想得出來,真他媽的人才。

宣統還他媽不如康熙呢,末代皇帝的年號都出來了,腦洞真大。

就在朱五這麽腹誹的時候,堂下文臣們,忽然吵嚷起來,個個引經據典,唾沫橫飛,從三皇五帝說到如今。

總之,除了席應真的開皇之外,哪個年號都有支持者。

“成何體統?”李善長嗬斥一聲,眾人漸漸安靜。

“諸位都是大臣,一點大臣的樣子都沒有?”李善長又歎氣道,“還有沒有體統?有沒有規矩!”

“無妨!”朱五笑道,“既然是議事,就要各抒己見,有不同聲音不同看法很正常,朝堂是講理的地方,不用那麽規規矩矩,死氣沉沉的。我聽說,賢明的君主,樂於聽取大臣的意見,並且樂於見到大臣們爭論,老李,不用太苛責!”

“漢王聖明!”堂下一陣馬屁。

朱五似乎有些累了,靠在椅子上,“年號其實就是個年號,五倒不在乎好不好聽,有什麽寓意!大都蒙元皇帝還叫至正呢,天下至正了嗎?”

說著,頓了頓,“總歸還是要讓百姓活好,不然哪怕年號叫上帝也沒鳥用?”

“這個年號好!”席應真捋著胡子,“上帝?霸氣!威風!”

朱五笑了下,“既然你們誰也說不服不了誰,那這年號為我來定吧!”

隨後,朱五站起來,看著群臣,朗聲道,“我看,不如叫洪武,大漢洪武!”

“洪,盛也。武,攻也!”汪廣洋不愧進士出身,讚道,“漢王以武立國,大漢興於武。此年號,大善大善!”

朱五既然定下調子,朝堂上頓時一片稱頌之聲。洪武兩字,意指洪大的武功,彰顯武力,滿是豪氣。

看著眼前的臣子們,朱五忽然一笑,隱隱有些惡作劇的味道。

洪武!

從今天起,老子就是大漢朱洪武!

對不住了重八哥,搶了你的地盤,搶了你大將,搶了你的智囊,今天又搶了你的年號。

隨即,朱五又有些寂寥。

大概也就隻能搶搶這些東西了,有的東西終究還是沒搶到。

……

“嘶!”

剛端起酒杯,朱重八心口突然一痛,痛徹心扉那種,讓他這鐵打的漢子忍不住呲牙咧嘴。

“朱總管怎麽了?”朱重八對麵,關先生問道。

此處是關先生住處,參加完漢王閱兵大典,二人相約在此飲酒。

桌山擺著酒菜,桌上隻有這二人。

“無妨!”朱重八摸著胸口,痛來的快,去的也快,這會又不痛了,笑道,“老傷了,不打緊!”

關先生放下酒杯,推心置腹道,“如今不比以前,你已是一軍總管,坐擁淮西諸地,無需再上陣廝殺。需知,你是濠州軍之主,若你有個三長兩短……”

“以前落下的!”朱重八笑道,“咱底子薄,不親自帶頭,弟兄們咋誠心給咱賣命!何況,咱們幹的就是這殺頭的買賣,腦袋別在褲腰帶上尋富貴,不衝鋒在前,如何服眾!”

“若是劉福通大帥在此,必引你為故交!”關先生笑道,“都是憨直的好漢子!”數著,又頓了頓,“說起來,咱們都不如這位漢王呀?”

肉戲來了!朱重八笑著側耳。早知道,關先生不是找他喝酒這麽簡單。

“定遠軍火炮重甲,器械精良,他根本不用親自上陣,鼓舞士氣!”關先生笑道,“朱總管,你和漢王既然有兄弟情誼,火炮一物,可層給你一些?”

“咱有!”朱重八低頭喝酒,“脫脫南下的時候,小五給了咱幾十門,好使!”

“在下多嘴問一句,是送的,還是換的?”

“關先生這是怎麽了?”朱重八大笑,“小五那人從不在這些小事上計較,再說咱也沒錢買,沒物換呀!炮是給的,炮手是他借的!”

關先生若有所思。

朱重八又道,“先生可是想要火炮!”

“實不相瞞,正有此意!”關先生歎道,“有此利器,北方紅巾何懼元軍!不瞞你說,朝廷大軍連年猛攻,北地男兒隻有用血肉之軀抵擋,燦啊!”

說著,一飲而盡,“有了此物,俺們那邊能少死不少人,元軍多死很多人!此消彼長,大元的元氣,還能有多少?”

朱重八轉動手裏的酒杯,沉思道,“先生若想要,直接和小五說就是。隻要反元,小五沒有不答應的!”

“俺也知漢王心胸寬廣,可畢竟此一時,彼一時,此物乃軍國利器。”關先生道,“他答應,下麵的人也未必答應!”

“哎,大夥都是英雄漢,哪有那麽多彎彎繞,還不是下麵人使壞!”朱重八笑笑,“喝酒!”

關先生冷眼旁觀,朱重八臉色寂寥,似乎滿腹心事。

“下麵人壞事?何意?”關先生想道,“有所指?”

其實關先生心中也是滿腹疑團。

朱重八掐死郭老帥,朱五到底真不知道,假不知道?

朱重八為何不防備朱五?

朱五為何也不防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