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靈選中了自己是恩賜。

神靈不僅選中了自己,還三番五次的提點,更是恩賜中的恩賜。

眼前這個神靈之上的人,數次讓自己明曉了世界的局勢,將異域大門會打開的消息,也泄露給了自己。

回首看去,這甚至超脫了提攜,算得上是寵溺了。

而自己卻真的讓他失望了,一步步迷失了自己,被權力和欲望所遮蔽,正視本心,似乎力圖成神證道,都成為了所作所為的噱頭。

神靈容許一切符合人性的事物存在著,不管凡人王者如何窮奢極欲,也沒有見過神靈降下懲戒。

無關人類製定的善惡,神平等看待眾生。

可哪怕是對自己感到失望了,祂依舊前來予以告誡!

這便說明了很多事情,自己這些年來,一味的追逐權利的欲望,妄圖以此來換取成神的契機。

可是殊不知,自己早就已經站在了終點線前!

能夠被上神特殊對待的,有史以來能有幾個?

恐怕連傳說中的聖徒昆巴納,也沒有機會和上神,有如此多的近距離接觸!

愚鈍如自己,落入了魔怔,還不願意直視本心,讓祂失望,卻還恬不知恥的乞求寬恕。

因為自己現如今無法擺脫,妄圖由凡化神的執念!

唐川看著誠摯拜服,以頭觸底,不敢有絲毫逾距的邦尼維爾,他感受到了這個有史以來,最位高權重女人的懺悔,也並未對她事到如今,還希冀自己繼續恩寵的渺小願望。

這是人之天性,趨吉避禍的本質。

作為神靈,唐川也早就正視了這種本性,並不會多做介懷。

就如同乞丐痛罵貴族,恨不得當場血濺五步,可若讓這個乞丐成為貴族的話,他肯定比誰都還要感恩戴德。

追尋利益沒有錯,可為了自己的利益,犧牲天地蒼生的利益,那就是大錯特錯了,除非你是神靈。

邦尼維爾的詬病,莫過於將自己擺在了眾生之上的位置看待世界,而這個位置,是神靈獨有的,不是她能夠擅自覬覦的。

從女教皇的視角看,唐川確實給予了她太多的恩惠,她在懺悔自己愧對了這些恩澤。

可從唐川的視角看,自己也並沒有把她放在成神的終點線前。

起初唐川提攜邦尼維爾,不過是一時興起罷了,隨便選中一個有些能力的人,控禦住蒼藍大陸的局勢。

後來持續的惠澤她,更大的原因不是考驗邦尼維爾,而是考驗重生的巴納。

他想看看,處於絕對逆風,於凡人而言,沒有任何翻盤可能性的局勢,自己的神之聖徒,能否再給自己以驚喜。

如今看來,巴納已經再次成為幕後的第三位棋手,那麽不管失敗與否,宇宙星空也必有他一尊神位。

因為就算是失敗了,那也不是巴納自身的問題,他已經完全證明了自己的能耐,成事與否,隻看運數了。

而按照唐川自己的設想,當信徒們走入宇宙星空的時候,至少需要兩三位下屬神,來幫助自己進行布局,而不是事事都需要自己操心了。

三小隻雖然力量足夠,可畢竟隸屬於肉球一脈,耍寶一流,卻缺乏了些許自我判斷能力。

他們的本質決定了,自己不能擅自替主神大大做決定。

邦尼維爾是巴納之下,第二序列的候選人,如果沒有其他選擇的話,莫不說需要他協同巴納,為自己布局星空。

這才是唐川前來敲打這位女教皇的首要目的,他可不認為,一心撲在權力欲望中的邦尼維爾,能夠絕對公平的,替自己當宇宙星空的裁判。

哪怕是邊裁,而不是巴納那樣的主裁判。

追逐權力沒有問題,巴納也同是這條路上的先驅者,但他可不會被權力所蒙蔽了心智。

唐川沒有立馬回答邦尼維爾的懺悔與懇求,他身形向後虛坐,後方便憑空出現了一張椅子。

坐在椅子上,審視著叩首在地的女教皇,他道:“我從始至終都沒有怪罪你,目前為止,蒼生萬物,也沒有出現一個我真正怪罪的對象,邦尼維爾,機會我早就給你,不用再如此懇求,往後的道路,掌握在你手上,而不是我。”

邦尼維爾將自己臉頰靠近唐川的靴子,卻沒有膽量觸碰上去,她依舊沒有抬起腦袋,道:“我將竭盡全力,不再讓您失望。”

唐川卻搖頭笑道:“不,你要完成的,不是我的指令,這也不是你的任務,你需要誠心實意的,為這個世界做點什麽,而不是因為敬畏我,而完成構建美好世界的任務,懂嗎?”

邦尼維爾回答道:“不敢欺瞞於您,這對如今的我來說,是一個巨大的挑戰,但邦尼維爾願遵從您的旨意,找回在路途之中,丟失已久的信念。”

這樣的回答,才讓唐川感受到了她的誠意。

一味的拍須溜馬,那是欺上瞞下者的態度。

唯有正視人性,才是一個誠心改過者應有的樣子。

人一旦掉入了某種迷障,便再難發自內心的跳出來。

就如同那些以殺人為樂,惡行累累的連環殺人狂,他之所以不再行凶,隻可能是外界條件不再允許,而不是突然發自內心的珍視生命起來。

而唐川要邦尼維爾做的,不是被自己規定的任務掣肘,而“被迫”的去營造美好世界。

是讓她找回曾經丟失的本心,以爭取自己給她一個成為星空裁判的機會。

相當於是讓漠視生命的連環殺人狂,自我悔悟的珍視生命,而非受製於法典規則,不敢去輕易行凶。

雖然最後的結果都是一樣,凶手不再犯罪。

可其本質是天差地別,無法比擬的。

唐川點頭道:“我能感受到你的誠摯,但結果如何,還需要時間去證明,不過……我可以明確的告訴你,邦尼維爾,你的時間並不多了。”

邦尼維爾心頭一顫,道:“我會讓您看到滿意的結果的,不會太晚。”

唐川不再多言,道:“我期待著,你就以這樣的姿態,反悟你之追尋的權力,是何等渺小卑微吧,直到月華撒到你的指尖。”

說罷,唐川的身形便消失不見。

而跪伏在地的邦尼維爾,卻久久不願起身,保持著卑微而誠摯的姿態。

門外是這顆星球最強悍忠誠的虎賁將士。

門內的教皇大人,卻在誠心的懺悔讓自己扭曲了心智的魔障。

她要等到月華鋪滿大地,照射進營帳,蔓延至自己指尖時,方才願意起身重新看待這個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