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這一桌到底由誰買單，裴然當然記得清楚。
裴然還催促那位侍者：“麻煩結賬稍微快一點，我們要走了。”
走出西奧多的時候，淩如南的那張臉上，表情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
大晚上的，夜色都掩不住他臉上的黑。
裴然三個人這個時仿佛瞎了一樣，完全沒有看見，特別是裴然，還特別友好地問對方。
“小淩啊，吃完飯我們一起去喝個茶？既然你這麽喜歡晶晶，被她明確拒絕後，還癡心一片想要追求她，那正好，我比你們都年長一些，正好教教你怎麽哄女孩子開心，像你這樣長得不差，條件也很不錯……的男生，隻要懂得表現出自己優秀的一麵，還怕女生不喜歡你嗎？”
整一段話的重音，唯一落在了“條件不錯”上，明顯得想叫人忽視都不行。
唐鏡和田晶晶平時做電影解讀的時候，最會在這種細節方麵進行放大，此時重點一抓一個準。
真看不出來啊，裴哥這人還是個切開黑，整起人來這麽能切中要害。
淩如南果然一聽這話，一下子get了話中隱藏的那層意思。
今天晚飯這一頓，已經夠他心痛上半個月了，竟然還要去喝茶。
那又得是多少消費？
“不了，不了，我突然想起來，我還有事，我先走了，晶晶，改天我再約你啊。”
淩如南轉身就走，似乎身後有什麽妖怪在追趕似的。
田晶晶不忘對著他的背景喊：“淩如南，改天我和我朋友一起去找你喝茶啊！”
回答她的，是淩如南更加快了的腳步。
哈哈哈。
這幾年，田晶晶都沒有這麽暢快過了。
等到人終於走得看不見了，她轉頭對著裴然和唐鏡一揮手。
“走，兩位大哥，小妹請你們看電影去。”
誰讓她今兒心情好呢，必須要請客才行。
特別是她以後都找到了對付淩如南的辦法，她終於看到了脫離苦海的曙光。
看電影這個提議，立即得到了兩位男士的同意。
裴然剛好吃飽了飯，並不想這麽早就回去睡覺，他一時之間也沒有什麽別的想法，看電影是個不錯的主意。
帶著現在不同的心情，再去看電影，應該也會是不同的心情。
裴然看著開朗了許多。
唐鏡和田晶晶也為他高興，不過一想到他們關於“絕症”的猜測，突然又有點擔心。
要不，直接問一下裴哥，他到底為什麽心情不好？
但是，但是萬一如果他們真的猜中了呢，這不是直接往人家傷口上撒鹽嗎？
唐鏡和田晶晶互相給對方使眼色。
一路到了電影院，直到進場都沒能開口。
你是不是得癌症了？
哪個二傻子會這麽問人家。
有些話真不好出口。
買票，進場，看完出來，時間又到了半夜。
這次裴然已經與他們倆人有了默契。
“去吃炒米粉？”
他主動提了一句。
唐鏡和田晶晶立即與他擊了個掌。
“耶，裴哥上道。”
今晚看電影的人還不少，散場出來，裴然他們也不著急，就走在了後麵。
商場的其他店鋪已經關了。
除了去上廁所的人，大家都順著亮著的燈往出口走著。
“你夠了沒有，錢良，我告訴你，我們分手，分手！你別再想用老娘一分錢！”
女人突然揚起的聲音讓前後正常前行的人都下意識轉頭看了過去。
一男一女立即成了視線的中心點。
女人看著個子有點嬌小，但是身材挺好，打扮得也挺火辣。
正伸手拉她的那個男人則要高大不少，人看著也有點壯實。
都不是太過出眾的長相，大家看了一眼，也沒有誰對他們印象深刻。
不過接下來的吵架內容就不一樣了。
簡直有些讓人大開眼界。
女人甩手就想走人，但是那男人明顯不想讓他走，拉著她的手上使了勁。
“別鬧了，這裏人這麽多，有事我們回去再說。”
“回去？回哪裏去，我們單位提供的宿舍，還是你那個和你爸一起住的45平方小破爛房子？你給我放手，我說了我們分手了！”
如果說到了這裏，圍觀者聽著還像是一對普通的情侶為了錢的事情吵架，那麽接下來，精彩的就來了。
男人大概是被說到了痛處，那個臉色一下子就變成猙獰了起來。
他拉著女人的手一直沒放開，直到把人給拉痛了。
“想分手，哪有這麽容易，我們在一起三年，是你說分手就能分手的？”
女人被捏痛了，表情也不好看起來。
“怎麽，你一個大男人分手還想找我要分手費啊？笑死，在一起三年，你有給我花過一分錢嗎？吃飯看電影，連每次開房的錢都是我出的，也就你好意思有這個臉？我和你在一起是談戀愛嗎？我也不要你還我這些錢，你也拿不出來這份錢，我當我這三年包了隻鴨！”
旁觀有人沒憋住，噗地一聲笑了出來。
本來大晚上看完電影急著回家的人，腳步也放緩了。
看熱鬧，人類的本質罷了。
這回男人的臉更是感覺沒處擱了。
他虎著一張臉，伸手想要將人拉出去，在女人推拒的時候，他手上動作越加粗暴。
女人被他扯得踉踉蹌蹌，衣服外套都扯開了一大半。
那樣子，看得別人都擔心，那姑娘被這男朋友拉走後，會不會挨打。
有人皺眉，看不下去準備上前去阻止。
不料那女人直接抬腿就踹了對方的小腿一腳，把人踹得嗷地一聲就鬆了手。
“錢良，你他媽就不是個男人，今天分手我們分定了，你要還敢來糾纏，老娘一刀剁了你身下那二兩肉，你要敢就給我試試！”
說著，伸手又是一個巴掌過去，然後狠狠一拉身上的衣服，就那麽抬著下巴，帶著一臉怒氣走了。
男人出乎意料，看著凶狠，結果竟也不敢追上去。
最後灰溜溜也走了。
這人都丟完了。
主角和觀眾都散場了。
哇哦。
裴然和唐鏡二人走在後邊，看了個全程，最後是相同的三臉震驚，兼佩服。
這姑娘厲害啊。
別的不說，在這男人這麽粗暴的時候，就該這麽霸氣地應對。
不要慫，就是幹。
鬧劇結束，雖然沒有人明著指指點點，但是大家都在看那個男人，將這個笑話看得實實在在 。
裴然他們一直走到炒米粉的小攤子時，還在感歎。
“剛才那男的我們以前是不是在哪裏見過，總感覺有點眼熟。”
“難道不是天下渣男一個樣，長得不像，氣質也像。”
“唔……也有這個可能。”
“哎呀，看熱鬧看得我都忘了上廁所了。”
田晶晶看到吃的，這才感覺到自己小腹有點憋。
唐鏡拿她也是沒辦法，早就習慣了她偶爾會出現的這種小迷糊，又不把他當個男人看的狀態。
今天的小攤子前生意看著要比平時更好一些。
而攤主除了兩位老人之外，還多了一位年輕的姑娘在忙活。
“哎，小哥您的炒米粉好了。”
“叔，雞蛋餅還是不加香菜對不對？”
“您付款掃碼就行。”
……
小姑娘頭發剪得有點短，但是人看著精神又利落，笑起來很甜美。
夜色下，路燈的顏色是昏黃的，她整個人卻像是泛著光芒。
“婷婷。”
田晶晶率先一步小跑著過去打招呼了。
許筱婷聽到聲音回頭，看到熟悉的人，立即就笑了。
“晶晶姐你們出來看電影嗎，今天吃點什麽？”
“我要炒米粉，唐鏡和裴哥吃什麽，問他們自己。”
田晶晶拉著人說話，都是些關於最近學校忙不忙，有沒有什麽好玩的事情之類。
裴然走過去點了個雞蛋餅，許筱婷的視線在他的身上停留了一下，帶著一點好奇。
她一向知道田晶晶和唐鏡是一起來的，今天怎麽多出來一個不認識的男的。
不過她手上的動作還是很快的，和攤主大爺分工，一人炒米粉，一人做雞蛋餅，很快就把東西弄好了。
老太太就坐在旁邊，笑眯眯地看著他們，時不時幫著準備一下打包的塑料袋。
大晚上的生意再好也有限，忙過一陣，便清閑下來。
裴然他們坐在旁邊邊吃邊和攤主一家聊天。
田晶晶和許筱婷兩個女生湊在一起，已經從誇手藝，到暢想未來，在全國開滿連鎖美食店了。
裴然聽著聽著就露出了微笑。
真是美好的年紀啊，他當年這麽“做夢”的時候想的是什麽呢？
好像沒那麽有誌向，他隻想有一套房子，有一百萬存款，然後就換個工作開始養老，出去旅遊之類的吧。
攤主大爺笑嗬嗬地拿了一根煎香腸過來。
“小青年，說好了，這香腸是送你的，待會兒可不能給錢，不然就不送你了。”
裴然對上老人的笑臉，伸手接了過來。
“謝謝大爺。”
不貪人小便宜是好習慣，但是也要學會接受別人的好意。
攤主大爺很高興，都笑出了聲。
“嗬嗬嗬……喜歡吃就行，今天看著心情還不錯，年輕人就該這樣，沒有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
裴然點頭。
確實，沒有什麽事情是過不去的。
一個月以後的事情，一個月以後再發愁去吧。
他不是還有一個月的好日子麽。
和攤主大爺聊了兩句天氣和生意。
旁邊田晶晶說要去上廁所，離這裏不遠就有公廁，不過晚上的小巷子顯得有點黑。
許筱婷很體貼，挽著她的手說陪她一起去。
兩個女生朝著幾人說了一聲，就過去了。
攤子上的生意有兩位老人顧著，這時來了兩三個喝了酒的半醉男人，在那裏梗著脖子吹牛，仿佛誰嗓門大誰就有理。
一時之間熱鬧得不行。
唐鏡避開了一點，在旁邊抽著時間在那裏開了直播，和粉絲們互動幾句。
直播間竟然還有人記得那天打架的小哥，正問起。
唐鏡就把視線投向了也好奇看向他這邊的裴然。
“在直播，粉絲們都在問那天小巷子裏打架的小哥。”
裴然了然，他倒無所謂唐鏡是不是在直播的時候提起他。
人家本來就是需要靠著流量和熱度過日子的，他這事也不是什麽壞事。
甚至把頭湊了過去看了一眼粉絲們到底在說些什麽。
也不介意自己入鏡了。
而網絡那頭的粉絲們本來以為唐鏡是在和田晶晶說話，有人叫著要看田晶晶。
冷不防一張陌生的臉直直懟進鏡頭裏，大家還都愣了一下。
那雙眼睛眨了兩下，長度優越的眼睫毛頓時顯露無遺。
等他再抬眼看向鏡頭的時候，直播間裏有一瞬間彈幕都停了。
這是一張純粹男性化的臉，年輕，帥氣，五官比例完美，比起當下娛樂圈裏的男明星，幾乎一點不差。
甚至，可以稱得上更帥。
唐鏡這個大直男，開直播的時候，連個濾鏡都沒開。
大晚上烏漆麻黑的情況下，裴然那張帥臉依舊找不到一點瑕疵。
反而因為夜色，讓他更多了幾分與白天不同的魅惑。
【啊啊啊啊啊啊！】
【好帥！】
【帥哥你好，我們加個好友吧！】
【小哥是老唐的朋友嗎，怎麽從來沒有見過，是不是也要當up主，趕緊報帳號，我來當你第一個粉絲。】
【晚睡福利來了，一個激靈就清醒了。】
……
【我看小哥有點麵熟，是不是在哪裏見過？】
【同眼熟……】
……
男粉一下子就被壓製下去，直到片刻之後，才能看到他們的評論。
隨著討論的越來越多，終於有人把裴然給認了出來。
【這不就是那天在小巷子打架的小哥嗎？看著很像啊！】
【哇，老唐厲害啊，都和小哥成朋友了，還把人約出來一起看電影了？】
【晶晶呢，快來啊，防火防盜防老唐，這心也忒大，都不見人影。】
……
唐鏡抬頭看了一眼公廁的方麵，田晶晶兩個女生上廁所還真是夠慢的。
到現在還沒回來。
直播間裏全是問裴然問題的，裴然隻是看著，也沒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直播過，不知道該怎麽和人互動。
唐鏡挑了幾條問裴然，就當成是粉絲福利了。
看樣子大家對裴然都很有興趣。
“裴哥，粉絲問你要不要也開個直播，他們想當你的粉絲……我說你們要爬牆是不是不要當著我這個當事人的麵比較好？”
唐鏡開玩笑。
裴然接話：“沒想過要開直播，應該也不會開吧。”
這個回答在意料之中，看著彈幕說：“那假如啊，裴哥如果你真要開直播的話，你會取一個什麽名字？”
這算是取網名的一種吧。
裴然隨口答：“裴小蝶。”莊周夢蝶，他可能就是那一隻蝴蝶吧。
不過他說的不是很清楚，大家都聽成了“白小蝶”。
唐鏡：“……”
這個答案讓他目瞪口呆，裴哥，這麽……少女心的嗎？
評論區一片都是“白小蝶？”，然後就是“哈哈哈哈帥哥真幽默”。
唐鏡和評論區的人又扯了兩句。
裴然突然站了起來，說：“我去看看兩個女生，這麽久還沒回來。”
都去了快二十分鍾了，就算是掉進坑裏都該回來了。
這大晚上的，兩個人也不可能跑去別的地方玩。
聽他這麽一說，唐鏡也覺得這個時間有點不對勁。
不過田晶晶要是遇到了事情，肯定會打他電話，她不是那種會逞強的人。
現在一點消息也沒有，也許兩個女生是躲到一邊說悄悄話去了。
海市的治安還是十分不錯的。
雖然這麽想著，但是唐鏡還是也站了起來，準備和裴然一起去看看。
田晶晶她們去的時間是太久了一點。
通往公廁的小巷子有點深，不過公廁就在巷子口，大概十來米就是。
那裏還亮著一盞特別亮的路燈。
“晶晶，你們好了沒有？”
離著公廁還有幾米遠，唐鏡就衝著那邊喊了一聲。
他的聲音不大，但是大晚上的，就顯得格外清楚。
如果田晶晶和許筱婷在廁所裏的話，肯定能聽到。
然而四周依舊是靜悄悄的，一點人聲也沒有。
裴然的腳步不由就加快了，衝到公廁的大門邊，就看到黑乎乎一個人影倒在地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