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然說話的時候,帶著玩笑的意味,在場的其他人立即跟著哈哈大笑了起來。

“嗬,嗬嗬,裴然你可是越來越幽默了啊,就你那運氣,你要是能輸,我也認了。”

話說得擲地有聲,可商鴻英的眼神裏透露出來的神色,細看的話,還是能發現兩者之間完全沒有同步。

甚至還有點想吃人……

他就是這麽一說而已,怎麽還真有人聽不出這就是一句客套話。

竟然還想當真,輸了真要他拿錢。

“快快,商老板都這麽說了,兄弟你還等什麽?”

“就是,這種機會可不多,不管是你發財,還是我們發財,都不虧。”

“不愧是商老板,財大氣粗,有魄力。”

……

一個兩個,都是看熱鬧不嫌事大的人。

裴然聽著,就替商鴻英覺得不值,他這樣子,也沒見得混得多好嗎?

看這一個個的,都想著放他的血呢。

也就是他,好好的“老商、商哥”不做,要來這裏當什麽“商老板、商爺”。

就這氛圍,比他們那裏的塑料味還重。

裴然輕咳了一聲,果然大家都停了下來,等著看他怎麽說。

他說:“有商哥這句話,那我可就放心了。”

看樣子是意動了。

商鴻英終於露出了今晚見到裴然之後的第一個發自真心的笑容。

這小子真是太難搞了,以前怎麽就沒有發現呢?

商鴻英都有點懷疑自己,怎麽會覺得這人不和薑布做朋友,就能被他拉到一邊來。

裴然的選擇,並不是非薑即商,他完全可以兩邊都不交好,但是兩邊又不交惡。

不過這突然的領悟,對於商鴻英來說,已經不那麽重要了。

人都已經被帶上船了。

反正商鴻英,最終需要的也不是裴然這個朋友,他隻是要把人拉到這一邊就行,不管是用什麽手段和辦法。

商鴻英能巴上柳城,靠的是他什麽都願意幹,他也認得清自己的地位,沒有辦法和人平起平坐。

但是給首富當小弟,他不覺得有什麽丟人的。

他和人家的社會地位本來也不對等,難道還讓人和自己稱兄道弟嗎?

別天真了!

商鴻英自覺是人間清醒,把自己的地位認得十分清楚。

宰相門前七品官,這話可不是說著玩的。

無論如何,他跟著柳家幹,能賺大錢,把他們商家給發揚光大了,就是他的本事。

都說成王敗寇,等到他功成名就了,還不是誰都會覺得他有眼光,有魅力。

他的這個選擇沒錯。

這麽一想,商鴻英便又堅定了自己的某些信念。

對於裴然,他不知道柳家的那位大佬是怎麽想的,就這麽格外看得上他,直接發了話,要他把人拉到他們一條船上。

雖然他也覺得裴然的公司辦得很好,又是自己當家,不像他們這些人,都是靠著家裏的家底過日子,幹點什麽還要看臉色。

但是,他也不覺得裴然就優秀到這個份上。

不過就是運氣好而已,想想他當初是怎麽發家的,靠著一張彩票開始創業。

這種事情,說給網絡上那些傻子聽,個個都覺得羨慕。

但是放在他們這些人身上,怎麽看,都覺得像是個笑話。

中彩票,那不就是暴發戶嗎?

還不如人家挖煤的,人家至少是“實業”。

商鴻英的這些想法,在腦海裏都隻是一閃而過。

隻見他的眼前,裴然往前走了兩步,似乎是準備要去賭桌前大展一次身手。

其他幾個人的臉上都露出了微微的笑意。

然而,裴然走出兩步,腳下又停下了,他一個大步後退回了商鴻英的身邊。

“商哥,問你個事情,你說輸了歸你,所以這賭的是錢吧?”

商鴻英:“……是。”

這特麽地就是想來多戳幾下人心是嗎?

他是這麽一說了,到底還想要問幾遍才過得去……等等,這人不會到時候故意輸錢吧?

人類的慣性思維,和賭錢這個東西沾了邊,第一個想到的自然是贏錢,沒有人會想輸。

但是,他說了輸了算他的,所以這人不會這麽整他吧?

不不,應該不會,他也說了,贏了算對方的,這個世界上,誰會幹損人不利己的事情呢?

有錢可拿,誰不會想盡辦法去贏錢啊。

這麽安慰著自己,商鴻英心裏又安定下來一點。

然後,裴然在用臉寫出一個“哦”字的表情後,拖了長長的一個節奏,接著又做賊似地又湊近了一些。

“商哥,還有個事情,就是,賭博這個事情不合法吧?你們在這裏這麽賭,不會有警察來抓賭吧?”

他的聲音壓得特別低,但是就這麽小一點地方,旁邊也沒有什麽別的聲音遮擋,離得近一點的人都聽到了這話。

頓時有人哈哈笑了起來,大概是覺得裴然這人還挺二,在這麽豪華的私人遊艇上,問出這麽“接地氣”的話來。

“放心,這是柳家的船,哪個不長眼睛的會上來查?除非是不想要那個飯碗了。”

裴然立即又是一個長長的“哦”,一臉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咱們海市的首富家啊,怪不得這麽氣派,厲害!”

說著還豎了個大拇指,一臉地崇拜之色。

不知道為什麽,商鴻英看他的樣子,從剛才開始,那股隱隱從心底裏升起來的怪怪的感覺,越來越強烈。

這個裴然,真的沒問題嗎?

從商鴻英帶著裴然過來,兩個人站在那裏說了好一會兒話,也不幹正事,其他幾個正玩得開心的人,被打擾了太久,逐漸不耐煩。

“商老板,你這個朋友到底還玩不玩,不玩的話,就別站在那裏打擾我們的興致了。”

有人喊了一句,立即引來了其他人的應和。

商鴻英為了自己的目的,隻好做好了忍氣吞聲的心理建設,準備再說點什麽話。

“來了來了,商哥剛才都那麽放話了,我肯定要給商哥麵子。”

裴然這回卻是格外幹脆地走了過去。

一張牌桌,圍了一圈人,玩的是那種撲克牌,裴然大概懂一點規則,但是他也是真心不怎麽會玩。

他從小就窮,但是有他爸那個軟飯男在他的成長過程中畫下了深刻的一筆,讓他對於各種不勞而獲的事情,都不感興趣。

更不想去碰。

牌桌上的幾個男人,有人是真的賭徒,有人大概是事先得到過某些提醒,等到裴然一坐下來,立即就開始引導裴然入局。

“……這是三百萬的籌碼,商老板給準備的,裴總是吧?開始我們玩小一點,先試試手氣?”

裴然將一桌上幾個人的長相,都默默記了下來,和他說話的男人年輕也不大,不到四十的樣子,看著挺精明,看他麵前的籌碼,也是最多的,應該在先前已經贏了一些。

聽他說完,裴然捏著自己麵前的籌碼在手指間把玩。

“德州撲克太複雜了,我不會玩。”

“……”

這又是什麽奇葩,到底行不行了!

都坐上桌了,才說自己不會!

別說一桌上的人了,就是商鴻英這個站在旁邊,準備觀戰的人,都有點受不了了。

這磨磨唧唧,反反複複的脾氣,到底是怎麽回事!被什麽磨人的小妖精上身了是吧?

真不怕挨打。

就在這些人有些被惹急了眼,裴然又變得幹脆利落起來。

“不然我們就玩擲骰子吧,比大小,是不是更刺激?”

喲。

這些賭徒,無所謂賭什麽,換種更迅速,更刺激,純比運氣的賭法,他們同樣沒有意見。

那個開始和裴然說話的人,不著痕跡地拿眼神瞥了商鴻英一眼。

商鴻英默默點了下頭。

有了這個默許,很快有人過來把賭桌上的賭具給換了,賭局立即開始。

荷官是個漂亮性感的美女,S形的身材,小麥色的皮膚,看人的時候,眼神裏帶著一股勾人的魅惑感,她搖骰子的動作,卻又幹淨利落,那叫一個行雲流水。

沒有幾年的功夫,絕對練不出這一手。

拋開賭錢這個事情本身,裴然看著還真覺得挺帥氣的,如果哪天拍個賭神的電影,放這麽一個美女荷官的角色,肯定能吸粉。

在他分神的這一會兒,骰盅已經被扣到了桌上。

“壓大還是小?”

一桌上的其他幾個男人,有的糾結,有的幹脆,各自壓了大小。

裴然看了眼骰盅,又看了眼站在自己身後半步的瞿罡,伸手將人拉到了自己的身側,站了個並肩。

他把一直戴著的墨鏡拿了下來,伸手就架到了瞿罡的臉上。

“嗯,挺帥。”

他吹了聲口哨,又對著被墨鏡的反光照得清清楚楚的影子,撥弄了一下自己的頭發,整理了一個發型。

他的話,也不知道在說瞿罡戴著墨鏡帥,還是他看到自己的樣子帥。

這人事情怎麽這麽多!

一桌子的人,再次被裴然的動作給整無語了。

偏偏裴然回頭的時候,十分抱歉地說:“不好意思啊,我這人比較迷信,需要一點儀式感。”

他看也沒看,伸手就推了一把籌碼出去,說:“壓個大!”

麵前一共三百萬,估計一推一半全出去了。

別說商鴻英了,其他參與賭局和旁邊陪著一起看的人,都十足吃驚了。

幾百萬他們這些人都拿得出來,也不會當回事情,但是這麽眼也不眨的,還真是少見。

也許,就真的是輸了全歸商鴻英買單……

商鴻英眼皮子不受控製地**了兩下,要不是時機和地方不對,他真想罵娘了。

所有人都下完注,激動地等待答案揭曉。

“大、大、大!”

“小、小、小!”

氣氛一下子就熱烈了起來。

骰盅一被打開,結果是——

大!

裴然贏了。

他自己倒是沒有怎麽樣,反而其他人長長出了一口氣。

比如,商鴻英。

第二把,繼續壓。

裴然還是那一把籌碼,也沒加注,依舊壓大。

第二把開出來,依舊是大。

第三把,第四把……一直開到第七把,把把都是大,裴然麵前的籌碼,已經從三百萬,直接翻了數倍,超了千萬。

裴然還是那副剛開始的時候的表情,似乎贏錢的人根本不是他。

他也完全不在乎這一千多萬的籌碼,代表的是能換成的實打實的現金。

“大家這是怎麽了,氣氛變得有點緊張啊?要不要喝個水,去個廁所,歇一下回來繼續?”

裴然手裏依舊捏著最初他拿在手裏把玩的那個籌碼,他的視線掃過一圈,這一間房間裏所有人,表情都不怎麽好看了。

有人是因為短短時間內,輸了大把的錢失魂落魄,有人則是出於某些不可言說的目的沒有達到,正自心焦。

還有人純粹是出於不敢相信這賭桌上能連開七把“大”,而裴然竟然每一把都壓對了。

他怎麽敢的。

難道真的有人的運氣會好成這樣?

從最開始裴然進入到這個房間裏,所有人的各懷心思,到現在的驚疑不定,裴然是真的已經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

直到裴然輕鬆開口,這些人突然像是才記起來自己還有一些生理上的需求。

一個個去喝水的喝水,上廁所的上廁所。

這些人進進出出,場麵看著有些混亂。

直到幾分鍾後,待到一桌人重新回來,有人恢複了從容淡定,有人索性退出了牌局,換了別的人上去。

裴然對此也像是根本沒有看到一樣。

第八把繼續。

裴然還是那副悠閑的樣子,時不時和自己身邊木頭樁子似的保鏢說話。

“瞿哥,你覺得這把是大是小?”

“不然還是壓大吧?”

“你不說話,那就是讚同我的意思了。”

對方一聲不吭,他問答得沒有一絲不自在,反而還挺自得其樂。

又是一把“大”,裴然再次贏了。

那位性感的美女荷官盯著裴然看了一眼,眼神裏透著說不出的倔強,她不自覺地咬了一下嘴唇,這個動作,從剛才開始,已經不止一次出現在她的臉上。

裴然也對著她笑笑。

他每一把壓的大,都不是運氣,有倒計時給他完全不出出錯的答案。

而對方每一把開出來都是大,也不是巧合。

就是不知道對方是在骰子上做了手腳,還是靠著別的什麽方法,裴然暫時不得而知。

裴然在一連贏了那麽多把後,也有人跟著他一起下注,但是並不是每一個人都相信裴然的運氣。

不斷地壓同一個答案,會讓人的心裏壓力不斷地加大。

總有人會中途不再跟風。

然而,當每一次骰盅開出結果的時候,都證明裴然的“運氣”沒有任何問題。

第九把,美女荷官突然放下了骰盅,走到了一邊。

一個看著大概四十來歲的男人,從旁邊的角落裏走了出來。

他的長相是那種完全不起眼的類型,扔在人堆裏,可能也沒有人能記住。

他不知道是從什麽時候站在那裏的,沒有人注意到他,此時他自己走出來,大家才驚覺不知道什麽時候,房間裏多了一個人出來。

男人伸手按在了美女荷官的肩膀上,示意對方退開一些,他對著裴然,說:“裴總真是好手氣,我看著都有些手癢了,我姓陸,是柳家這艘船上的一個小管事,和裴總玩兩把,可以嗎?”

裴然聳了一下肩膀。

“當然。”

得到了裴然的點頭,男人的手伸了出來,與他的長相實在不怎麽相配,他的手指修長白皙,指節分明,無論是哪個手控看到了,都會忍不住被吸引注意力。

裴然的眼神也落在了那雙手上,多看了兩眼。

隻見他的手拿起骰盅,輕輕搖晃了起來。

也沒有什麽技巧,更沒有剛才的美女荷官搖得好看,就像是一個完全不懂行的人,拿在手裏隨便亂搖。

隨意地搖了那麽幾下,他將骰盅往桌上一扣,動作還有點生疏,示意其他人下注。

有人偷看裴然的表情,想等他先下注,裴然這一晚上的反常運氣,已經足夠讓人注意到他。

裴然還是那個樣子,轉頭看了一眼瞿罡,說:“這次我買小,怎麽樣?”

瞿罡:“……”

我就是個工具人,老板你自己玩得開心就好。

裴然伸手就推了籌碼出去,壓了小。

還是隨手一推,也不在乎多少。

壓了那麽多把的大,這次竟然改成壓小了?

旁邊的竊竊私語聲瞬間大了起來。

想要跟風的人,每次看到裴然那麽輕易地下注,他們總是要猶豫一下。

就這麽簡單,不再多思考一下?

對方的運氣總有用完的時候吧?

他們還要跟嗎?

而裴然一次又一次壓大的時候,他們又總想著,已經出了那麽多把大了,按機率來說,也該出小了吧?

但是這次裴然真壓了小,他們又開始遲疑。

不是吧,怎麽突然又改了小了,不是一直是大嗎?

跟,還是不跟,每一個人,都比裴然緊張。

等著所有人都決定好了壓的數字,那個男人,也終於隨手把骰盅給打開了。

小。

竟然是小!

裴然又贏了。

嘩。

房間裏的其他人開始竊竊私語。

這是賭神吧!

他是用了什麽辦法出老千的,竟然把把都能壓中,也沒看到他碰到那個骰盅啊。

到底是怎麽做到的!

這個答案暫時無解,而那個男人相比起來,倒像是一點也不在乎。

“繼續?”

裴然:“好啊。”

賭局繼續。

裴然每一把都中,轉眼他的籌碼都堆成山了。

其他的幾個賭客已經收了手,包括最開始和商鴻英對上眼色的男人。

現在變成了裴然和那個男人的對賭。

裴然坐在那裏,還是笑得如剛開始進來的時候一樣輕鬆。

“還要再玩下去嗎?如果我贏上幾個億,這錢我能帶走嗎?啊不,是我的命我自己還能帶走嗎?”

開設賭局的人,最終目的還是為了自己得利,從來沒有聽說過哪個賭場是賠錢的。

男人笑笑:“裴總還擔心這個問題?”

裴然點頭:“當然擔心的啊,我這不是運氣太好,控製不住,想輸點錢都不行。”

作者有話要說:

裴然:墨鏡是個好東西,看倒計時真的是有點太清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