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爺,咱們什麽時候能出去啊,這裏怪滲人的。”

男人趴在磚洞口往外麵看了眼,他們昨天實在沒處去就躲進了這個磚瓦墳包裏,這樣的大磚瓦墳包是不常見的,看著像是幾家人葬在一起。經年風雨衝擊,一邊的牆麵破了個大洞。他們昨晚就順勢從這個洞進到墳包裏躲藏,此刻外麵雖是太陽高照的,但墳包裏頭總覺得陰濕濕的。

閔仲方點了支煙,聞言往人的屁股上踹了一腳,“你他媽沒長眼呢,那老房子都給警察圍住了,還回去呢,回去給警察送呢?”

“那咱們老在這待著也不是辦法啊……”男人有些委屈的捂著屁股移動到邊上去,誰願意跟死人呆一塊呢,誰知道會不會被什麽東西纏上。

“再他媽廢話老子就把你丟出去!”閔仲方打破人的話,惡狠狠道。警察這一波行動,將他的財路給斷了,且不說之後那邊的人該怎麽弄他,當下能不能逃都是個問題。他隻能祈禱著那些警察查不到水缸下的地窖,然後都滾蛋。

計鳴淇的狀況卻不太好,他自從昨天進到墳包裏後,就一直在不停翻找什麽。

“找什麽呢你,搞來搞去的。”坐在計鳴淇旁邊的閔興義沒忍住,用胳膊撞了下他,閔仲方的目光隨著人的話看過來。

計鳴淇往身後的牆上一靠,聲音悶在嗓子裏,“我東西丟了,我得回去拿。”

“你說什麽?你腦子被鬼撞了?”閔興義聞言一下子坐起身,伸手一把抓過計鳴淇的衣領,“你他媽該不是後悔了?擱這找理由騙鬼呢?”

“不是!我真丟東西了!”計鳴淇一把抓住人的手臂,“我之前看過了,警察們看管很鬆懈的,我裝成村民小孩,就當是玩鬧去的,他們不會懷疑的。”

閔興義鬆開手,望著少年尤為堅定的眼神,“不是,我就不明白了,啥稀罕玩意兒,你就非得回去拿呢?等咱到那邊,啥沒有啊?你真是他媽的有病!”

閔仲方鼻腔裏哼出一聲,偏開頭將吸完的煙蒂摁在身邊的地上。這種他見多了,指不定又是什麽卡啊表的丟了。他看著計鳴淇往外探去的背影,滿帶嘲諷地笑了笑,隻見眼前利益,成不了大氣候。

梁亭鬆讓梧禹先去慶醫協助於沅和姚枝年,自己留在法醫院處理後續事宜。

主刀醫生對童欣的遺體縫合後,便將遺體移送進了化妝室,進行殯儀化妝。協助的法醫將童欣的衣物分開進行消毒,裝進無菌袋中,最後放進一個箱子裏抱出來,遞交給梁亭鬆。

“這些東西,我們在調查完後會歸還給您。”梁亭鬆將箱子放在章淑燕身邊,而後者身體一抖,往身側看去,慢慢伸出手去撫摸箱子裏的東西。

其實並沒有多少東西,不過是她從沒給童欣買過的裙子、糖果紙以及一條手鏈。

“這……”章淑燕從箱子裏拿起那個裝著手鏈的袋子,那條手鏈上的裝飾是小船的模樣,“這不是欣欣的東西,欣欣她不愛戴這些東西的。”

“學美術的人,因為長期從事手部勞動,為了方便,是不大會佩戴手部首飾。”許為溪也注意到了章淑燕手裏的手鏈,他摸了摸下巴,“船……”

那一刻,梁亭鬆和許為溪的腦海中想到的,都是童欣畫中的小船。

那艘會帶著她去遠方的船。

“我想看看欣欣。”章淑燕將袋子放回箱子裏,而後抬頭望著梁亭鬆。

在得到法醫確認後,章淑燕帶上口罩,跟在法醫人員後麵走進化妝室,梁亭鬆和許為溪則走在她的身後。

門打開的一瞬,他們便看見那個安靜地躺在台子上的女孩。雖然還有些浮腫的感覺,但能看出入殮師已經將童欣的麵容盡力還原了。女孩仿佛隻是做著一場夢,遲遲不願醒罷了。

章淑燕已經在心裏做好了準備,但是在看到女兒遺容的那一刻,還是沒控製住跪到了地上。

她伏在童欣的身側,想摸一下女兒的臉,而伸手那一下仿佛用盡了所有的力氣。

“欣欣…欣欣…”章淑燕泣不成聲,坐在椅子等待的那段時間裏,她想起了以前的很多事。童欣的親生父親是個賭徒,整日沉迷在牌桌上,輸光了家產,家裏一應值錢的東西都抵押給了債主,最後她和女兒被丈夫賣給了現在的丈夫。她記得她帶著童欣剛到新丈夫家時,一眼就看到了熟悉的茶幾,而男人坐在沙發上翹著腿,眼裏滿是鄙夷。

“能幹活嗎?不能的話就去賣吧,這丫頭還不錯,怪嫩的,也能賺錢。”

她把女兒往身後掩著,重重地點頭。

“能幹活,能吃苦。”

章淑燕就那樣一邊忍受著男人無常的暴力,一邊做著零碎粗活,將童欣供養長大。

童欣很乖,理解章淑燕的難處,最需要家庭陪伴的那段時光裏,她在學校裏等到天黑都等不來母親,獨自走回家後也沒有抱怨,做完作業後幫媽媽一起做活。

文化課成績差,但是她想謀一條出路,所以選擇藝術。女孩的心思細膩,越長大越內斂,她將每次得到老師誇獎的畫帶回家,小心地掛在房間牆上,希望母親一推開門就能看到。

男人有時喝多了闖進童欣房間,在童欣的沉默中將那些畫撕碎,摁在地上踩,章淑燕根本無力阻止。但沒過幾天,童欣又會帶著新的畫回來,貼到牆上。

章淑燕不明白,她究竟是做錯了什麽,上天要這麽來懲罰她,給了她一個讓她驕傲的女兒,又輕而易舉的奪走了女兒。

“欣欣,媽媽來接你回家了。”

遲到了好多年的話,隻是想說給的人,再也聽不到了。

梁亭鬆為章淑燕聯係了殯儀館,那邊的人很快便趕來了,梁亭鬆和許為溪兩人配合殯儀人員將棺材送上車後,同章淑燕道別。

電話鈴聲響起,許為溪掃了眼便接了,“喂,師哥。”

謝圖南略顯疲憊的聲音從電話那頭傳來,“為溪你可真是,是準備把學校丟給我了嗎?這可是另外的價錢啊。”

“工資按照我的標準給你開。”許為溪抱著懷裏的箱子往遠一些的地方走著,卻突然被人揪住了衣服後領。

梁亭鬆指了指他懷裏的東西,又指了指已經打開的警車後備箱。許為溪用肩膀和耳朵夾著手機,將箱子放了進去,然後拉開副駕駛車門坐了進去。

“師哥,就拜托你再忙兩天了。”許為溪搶在人開口前直接掛斷了電話,以謝圖南的口才能力,他要是不掛斷,一會兒能被人訓十幾分鍾。

梁亭鬆看了眼時間,已經快到兩點半了,他該去慶醫了。

“隻可以進去兩個人探視。”專護出來通知他們可以進ICU病房探視,“病人暫時還不能說話,精神比較虛弱,探視時請避免談論會刺激病人的事。”

原本是安排梁亭鬆和女孩父親一起進去探視,但男人將探視的名額給了於沅。

兩人進了消毒室,換上了防護服和口罩,然後走到女孩的病床邊。

女孩看著他們進來那一刻,情緒明顯激動了,套著電光傳感器的手指努力地往他們的方向伸過來。

“沒事了,已經沒有危險了。”於沅伸手手心朝上擱在女孩的手下,“你已經很努力啦,你隻要負責快快好起來,剩下的交給我們。”

女孩閉上眼睛,一滴淚順著臉側滑落。

因為探視的時間隻有三十分鍾,梁亭鬆並沒有跟女孩提起案件相關,隻是給了女孩一些加油鼓勵。

臨走前,於沅伸手捏了捏女孩的手指,“喜歡吃糖果嘛,等你好了,姐姐包一大捧糖果花給你。咱們吃到飽!”

讓姚枝年和於沅換了班後,梁亭鬆離開了醫院。

警車停在路邊,許為溪正拎著兩杯不知道又是何時買的茶飲,站在車邊等他。梁亭鬆發現,許為溪似乎有些抗拒進醫院,但法醫院是個例外。

“我得去長明區,下唐村那邊的調查還沒有結束。你要去嗎?”梁亭鬆拉開車門坐了進去,望著同樣拉開車門往裏坐的許為溪問道。

“我以為我的行為已經表現很明顯了?”許為溪挑了挑眉,將其中一杯飲品遞過去,“疲勞工作容易影響思維智商,學者專家誠不欺我。”

“……”梁亭鬆沒有說話,接過茶飲放在一邊,然後發動車子,往長明區的方向去。

當許為溪意識到眼前的路有點熟悉時,車子已經開到略有顛簸的小路上了。他立刻偏過頭,忍著湧上喉頭的酸感,咬著牙道,“梁警官,公報私仇可恥啊,我要投訴你的。”

“嗯,外套製度上有警號,你去投訴吧。”梁亭鬆從置物盒裏抽出一條壓縮垃圾袋遞過去。

許為溪接過那條垃圾袋,在思考把垃圾袋套梁亭鬆腦門上還是從窗戶扔出去忍不住就直接吐人車上之間來回思索,最後決定老實認錯。

“抱歉,梁警官,我在進行深刻的自我反思後,認識到了自己的錯誤,我不該說您思維智商出了問題,你是為了社會和諧奉獻自己精力的人,你的愛崗敬業是我輩學習的精神,你是我社會主義道路上的楷模。”

說完後許為溪回味了下自己剛剛這一段,可不算辜負他每次開會都記那些員工老師的彩虹屁。

梁亭鬆隻覺得,許為溪不應當教書法,當什麽網吧老板,這樣的口才,這思想,這覺悟,不在市局宣傳部太可惜了,他們太缺少這樣睜著眼睛都能編一大段瞎話的人了。

“女孩的恢複狀態很好,不多時日應該就能轉進普通病房了。”梁亭鬆手覆在方向盤上,放慢了車速,“你應該親自去看,畢竟是你救回來的人。”

許為溪將車窗降到下來,胳膊肘搭在窗台上,風迎麵而來,卷起他額前的頭發。“等她出院我就去看看。”

“害怕醫院?”梁亭鬆順著話提出了自己的疑問。

許為溪煞有其事的點點頭,“梁警官,我可怕打針了,看到針就會直冒冷汗,四肢無力,心律不齊。”

梁亭鬆有很認真的思考這人的話的真實性,在偏過臉看到許為溪臉上狡黠的笑時,打消了所有的疑慮。

他就不該問,這人糊弄鬼都一套一套的。

計鳴淇在地裏滾了兩圈,伸手朝臉上抹了泥,又拔了一堆雜草,用草繩捆在一起,提在手上,乍一看還真有農家小孩的樣子。

他站起身望向土瓦房,他也不確定東西是不是丟在了那裏,但他必須要去找回來。

“誒小孩,到邊上玩去。”年輕民警坐在空地上曬太陽,看著慢慢悠悠晃過來的小孩,伸手往邊上一會兒。

計鳴淇佯裝好奇,往民警和土瓦房虛掩的大門看了看,“叔叔,你們在幹嘛呀,是不是在抓壞人!好厲害!”

年輕民警被這番話說的有些臉紅,他隻是個今年剛入職的普通警員,抓罪犯的那些事根本輪不到他,他的日常工作就是給刑警們提供罪犯消息。

“是呢,這裏很危險,快回去吧。”年輕民警想著,連語氣也不自主的溫和了起來。

計鳴淇搖搖頭,徑直朝民警走去,“叔叔,我以後也要當你這麽厲害的警察!你能給我說說,你們都是怎麽抓犯人的嗎?”

“好。”年輕民警拍了拍身邊的地,示意小孩坐過來。

但計鳴淇隻是提著草團,慢慢地在空地裏轉,他的目光在每一處可能藏著東西的角落裏搜索著,根本聽不進去這個警察說了什麽。但為了讓人不起懷疑,還得適時地進行提問。

有些問題是已經說過的,年輕民警以為是農村孩子懂得不多,於是又再給人解釋了一遍。

計鳴淇已經將空地的每一處都看過了,哪裏都找不到他的東西,他目光一下子鎖定了土瓦房。

計鳴淇伸手拍了拍腦袋,不對,他根本就沒有進去過,不可能丟在那裏。

“警察叔叔。”計鳴淇拎著草團子走到民警身邊,拍拍人的肩膀打斷了人的話。

民警一愣,“啊?”

“叔叔,我昨天來這裏耍的時候,把媽媽的東西給弄丟了,可是現在我找不到了。”

民警看著小孩可憐兮兮的眼神,一時間竟忘了這句話中的悖論在那裏,依舊是愣著神問道,“什麽樣的啊,也許給刑警們收集帶走了。”

計鳴淇聽到人的話,心中已經涼了一片,如果是被刑警帶走了,那他幾乎沒有可能拿回來了。他當下也沒有心情與這個民警周旋,把話悶在嗓子裏憋出來,“一條很好看很好看的手鏈。”

“我要是看到了,到時候會送回來給你,你家住哪?”丟了東西的小孩看起來有點沮喪,年輕民警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

“我家……”計鳴淇想到了那個空落落的房子,那個躺在**腿腳不便的老頭,然後狠狠地搖搖頭,“沒事叔叔我不要了。”然後將草團往地上一丟,往村路上走去。他想也許不是丟在這裏,也許是丟在了汙水口那,也許並沒有被警察們拿走。他往汙水口的方向走去。

民警看著那個草團,想著小孩子脾氣,也許人一會兒還會回來拿,就放到了一邊。

梁亭鬆和許為溪先去了先前的派出所,將該補足的程序完成後,帶上兩個警員一起去往下唐村。

年輕民警老遠便見著同事的車,踉蹌著起身站好。

“領導好!”民警朝剛下車的梁亭鬆敬了個禮。梁亭鬆立即反應過來這是個新人,他伸手拉下年輕人的胳膊,“辛苦了,有沒有發現可疑人員經過。”

“報告!沒有!”年輕民警站得筆直,鏗鏘有力地回答道。

梁亭鬆被年輕民警的大嗓門震得頭疼,點了點頭,繞過人往土瓦房裏走去。

許為溪走到這個看著不比他大的年輕人身邊,笑道,“看你把咱梁警官吼的。”

“我,我我。”年輕民警被人說得一時不知所措,連辭職後該幹什麽都想好了。

許為溪決定不逗這個年輕人了,都給人唬磕巴了,“不過你手還挺巧,草團團的不錯。”許為溪朝民警身邊的草團投去目光。

年輕民警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那個被小孩丟在這的草團,還孤零零的在地上,小孩也沒有回來取。

“啊這個,這個不是我做的。”民警伸手撓了撓後腦勺,“是一個小孩丟在這的。”

“小孩?”許為溪聞言挑眉,目光盯著年輕民警的雙眼。

民警伸手往路上一指,“一個野耍的農村小孩,他說他丟了啥東西在這,然後把草團子丟著就順著路走了。”

許為溪聽完人的話,一時間不知道該從何說起,這個年輕人是怎麽當上的警察?他對慶州市的警察招聘程序產生了嚴重的懷疑。

看著許為溪陷入沉思的麵容,年輕民警還沒有想通自己是哪裏說錯了。

“同誌,你知道會回到案發現場找東西的有哪倆類人嗎?一類是警察。”許為溪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還有一類,叫犯罪嫌疑人。”

“昨天梧警官在這裏蹲守,之後梁亭鬆帶著警察們來這裏偵查,這之後警察們輪班值守,而在此之前,占有此處的是一夥人**。”許為溪歎了口氣,望著村路的方向,那個地方正是他昨天踱步過去,找到女孩的地方,“你說那個小孩,能在什麽時候把東西丟在這?”

年輕民警這才反應過來,雙腳一軟,這回倒不是想辭職去幹什麽了,他已經看不到未來的希望了,彩色世界一瞬間變成默片。

“唉,長點心吧,心這麽大,可是對不起你胸前這串警號啊。”許為溪拿開手,往梁亭鬆的方向走去,“梁警官,有線索了。”

年輕民警等鍘刀似的等梁亭鬆給他一通批評教育,但沒想到梁亭鬆聽完後隻是看了他一眼,便朝著小孩離去的方向跑去。

計鳴淇正蹲在村路上,一邊拔路邊的草,一邊往排汙口望去,這裏也有民警在監視,他沒有辦法直接跳下去找。

這裏的警察看起來就沒有土瓦房的那個好說話了,一個個站得筆直。他找不出任何理由去靠近,隻能熬人似的蹲在這。

民警自然也注意到了這個行為有些奇怪的小孩,但看人髒兮兮的一身,尋思著許是上麵村子裏玩瘋了的小孩子。

計鳴淇身邊多了好幾個草團子,他把那些草團子放在身邊,摞起來。

他越編越煩躁,竭力克製住自己想直接跑過去查看的衝動,他坐到地上,望著昏沉的日暈,想哼點歌,腦海中突然穿入了童欣的臉。

也是這樣一個下午,日暮昏沉,他站在女孩的學校門口,因為女孩告訴他,自己要做一期廣播員,想給他唱首歌。

在漫長的讀文結束後,他等得不耐煩想要離開了,卻聽到了女孩的聲音,她唱著“我可以陪你去遠方,我可以陪你去流浪。”那首歌是他教給童欣的,是他唱的最好的一首歌,他唱過給每一個遇到的女孩聽,深情萬種。但隻有童欣學了這首歌,唱給了他。

那天是他的生日。

歌聲響徹了校園,女孩細膩溫柔的聲音進了每一個人的心裏,卻連他的耳朵都進不了。

我可以陪你去流浪

也知道下場不怎麽樣

我會攥著小糖

眺望你方向

計鳴淇輕輕的哼著旋律,又團好了一個草團子。

梁亭鬆隔著老遠就看到了蹲在馬路上的男孩,隻是人正低頭弄著什麽,根本沒注意到他。

梁亭鬆朝著民警打了個手勢,加快了步伐,對方立即心領神會,慢慢移動步子,眼睛緊鎖著小孩。

計鳴淇下意識地抬頭,看到了朝自己靠近的民警,以及不遠處飛奔而來的警察。他單手一撐地,胡亂地抓起幾個草團子就跑,邊跑邊把手裏的草團子往身後的警察身上砸去。

但畢竟還是青少年,體質遠不如具備專業素養的警察,很快計鳴淇就被抓住摁在地上,他的那層假臉緊貼著地麵,目光依舊看著那片日暈。

許為溪深知自己的體質,並沒有選擇跟著人一起跑過去,隻是沿著村路走,拿著手機聯係著什麽人。在看到梁亭鬆和民警押著一個少年往他這邊走來時,他擺正了身形。

“現在的小孩總是懂得很多。”

十七歲的許為溪坐在老師桌前,麵前擺著一些複印紙,上麵印著一些少年犯案例,“自詡見過世界黑暗,遭受一點挫折就放棄自我,連骨子裏的人性都不要了。”

老師放下手裏的筆,手指指到其中一個案例上,“我讓你看案例,並不是要你對他們進行什麽批判。”

許為溪不解的抬頭看著老頭,彼時他還年少,也見過世界的惡,初入法學這門的第一年,正是最嫉惡如仇的時候,他不明白,麵對罪惡不去批判,難道要心懷仁慈去原諒嗎?

“你需要通過這些案例,通過他們的口述,分析他們的行為,去了解他們的所思所想。”老師靠在椅子上看著麵前的學生,“法律這條路,走對了,光明燦爛,走錯了,前途黑暗,你不能學法學到自己變得絕對理智,人不能絕對理智,總得心懷點情,學法律是為了把人從地獄裏拉出來,而不是把人踩進地獄裏。明年去輔修心理學吧。”

計鳴淇看著前麵穿著休閑裝的男人,他見過這個人,是網咖的老板,還是童欣的老師。

在計鳴淇心底嘲諷著,這男人肯定要對他罵些什麽,但許為溪朝他伸出手,揉了揉他的頭頂。

計鳴淇聽到男人無奈又溫柔的聲音。

“有個人說很想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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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於計鳴淇,我隻能說,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