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守楨腦子裏嗡得一聲,如同雷震,但還是故作冷靜:“宇老板,你說什麽呢,雖然我對這個孩子是很好,但他怎麽可能是我兒子?”

閔可宇鬆開捏著人下巴的手,許為溪痛得緩了好一會兒,剛剛聽到閔可宇的那句話時,他同樣是愣住了,閔可宇究竟是什麽時候知道的?

閔可宇伸手捋了把頭發,有些無奈地道:“柳叔,我記得我曾經和你說過,不要泛濫使用你那點子所謂的同情。雖然無法理解,但是人的情感確實會出賣很多東西。”

他走到任守楨麵前,手一抬,兩名保鏢立刻一左一右抓住任守楨的,將人押住。

“閔九是個老糊塗的東西,自然不會多想,而我也隻是保險起見,讓人拿著你兩的東西去做了下DNA比對,你猜結果如何?”

“很不湊巧的是,這位許先生的父親,在明麵上已經死了很多年了,而他死的那一年……”閔可宇從任守楨身側走過,“我好像在村子裏抓到了一些亂竄的老鼠。”

一股寒意在任守楨背上蔓延,後麵的話,不用閔可宇說他自然能想到是什麽。

怪不得從許為溪再次醒來後,閔可宇就一直沒有管他們,放任他們的行動。閔可宇太清楚了,任務沒有完成,他是不會離開的。

“你想幹什麽?”

任守楨咬著牙道。

“放心,在離開這座山之前我不會動你們,你們這兩個送上門的籌碼我當然要好好利用了。”閔可宇聳了聳肩道,“不過,為了保險起見……”

閔可宇慢慢地從口袋裏拿出注滿**的針管,他走到許為溪身邊,取下針帽,用尖銳的針頭在許為溪的臉邊比劃著。

“不用!”任守楨立刻出聲嗬到,他想上前,但被保鏢死死地限製住了行動,隻得繼續道:“有我在,警方不會隨意動你們,但是你不要再動他了。”

“多麽感人的父愛啊。”閔可宇嘖了一聲,很感人,但他從來就不是能被這種話說服的人,選擇權還是把握在自己手裏比較穩妥,他看向許為溪:“你也很認可是嗎?”

許為溪瞪著他,要不是現在被控製著,他怕是要直接給人一拳。

“很不錯的眼神,看來這次你也沒有失憶。”閔可宇享受地看著許為溪充滿憎惡的眼神。

“神經病,要是真的有能讓人永遠失憶的藥物,我一定給你紮個百八十針!”許為溪十分迅速地罵了一串,反正都要被紮針,先懟了再說。

閔可宇哼笑了一聲,直接伸手去拽許為溪的胳膊,而後推了推針管的柄,確定能將**推出去。

閔可宇剛準備把針對準許為溪胳膊時,身側的一個保鏢忽然飛踢過來,將他手裏的針管提飛出去。

錯愣之間,這人將許為溪的胳膊一拉,往自己身邊的保鏢身上推去,隨後便要去壓製閔可宇。

雖然思緒還沒有反應過來,一些格鬥留下的肌肉反應迅速作出了抵抗。閔可宇下意識曲臂抵擋人的拳頭,而後攥起另一隻手,從下往下朝人下巴上招呼去。

“保鏢”似乎預料到了他的動作,頭往後一仰,避開了他的拳頭,但臉上的眼鏡被打了出去。而後抓住閔可宇的手臂,往自己身側一拽,側過身,曲肘往人背上打去。

這樣的偏身,讓剛剛緩過神的許為溪看清了他的臉,甚至沒有顧及自己身邊現在站著的人是誰。

“梁亭鬆——!”

聽到名字,任守楨也是一愣,看向正在和閔可宇打的人,居然是老梁的兒子?!

閔可宇吃痛後,不知從哪裏抽出一把小匕首,往梁亭鬆的方向一劃,梁亭鬆心下一凜,行動頓了幾秒。

趁著這個空檔,閔可宇將梁亭鬆往一邊逼退,而後移動到任守楨的身邊,將刀架在人脖子上。

“不許動。”

一聲警告響起,但並不是閔可宇發出來的,梁亭鬆往聲源處看去,頓時睚眥欲裂。

同自己一樣保鏢打扮的人,正一手掐著許為溪的脖子,另一手持槍抵在人的腰上。而自己的隊員正捂著小腿站在一邊,腿上被人紮了刀,正在不住往外流血。

屬於閔可宇的保鏢們,已經拿出武器來應對,而梁亭鬆的幾名隊員也拿出了夜裏準備好的槍,隻是對峙著。

這人擒著許為溪,慢慢往閔可宇身邊靠近。

“不許靠近,不然我現在就殺一個。”閔可宇吐了口血沫,和身邊的人對視了一眼,保鏢迅速走到他們周邊,圍著他們往車子處移動,上了車。而那些打扮成閔可宇模樣的保鏢也上了別的車。

閔可宇搖下車窗,眯著眼看著廣場上的幾人:“再見。”

“組長,對不起,是我沒有反應過來。”負傷的隊員垂下頭歎了口氣道。

“現在不是說這個的時候。”梁亭鬆朝著某處高舉起手臂,夜裏的時候,狙擊手已經潛入到這裏了,想來剛剛也是看到情況的,但是方才圍繞著閔可宇的人太多,許為溪和任守楨都在人手裏,狙擊手也不敢輕易開槍。

給狙擊手傳遞完信號,安排一名隊員照顧傷員後,梁亭鬆立刻帶著剩下兩人追著閔可宇的車子離開路線跑去,得益於祝城昨晚塞給他的那個小型定位器,他在剛剛和閔可宇拉扯的時候就已經將東西放進閔可宇口袋裏了,人這一時半會應該是發現不了。

“錢總隊,承載閔氏人員的中巴已經追上,現車上人員已經被控製!”

“錢總隊,狙擊手那邊匯報情況,閔可宇控製了任警官和許為溪兩人,現正乘車逃逸。”

“錢總隊,盤山公路處,A隊發來消息,有三輛車從山裏上公路!”

“錢總隊,入村口處,臨山市支隊發來消息,有四輛車從村裏出來!”

錢忠民雙手背在身後,看著麵前的大屏幕,他在等那個重要的信息。

“錢總隊,定位器GH號正在移動,方向盤山公路!”技術警正緊盯著電腦上的所有定位數據,剛剛那個特殊的定位器,從屬於梁亭鬆所在小隊的幾個定位間,快速離開。

錢忠民拿起對講器,打開指揮頻道,沉聲道:“盤山公路處所有支隊注意,犯罪分子正在通過盤山公路處逃逸,車上有兩名人質,盡最大可能保護人質安全並捕獲犯罪分子!隨時報告情況!”

“A支隊收到!”

“D支隊收到!”

畢竟是村裏的地,車輪印的痕跡極為明顯,梁亭鬆等人順著車輪印的方向追趕。

剛趕到村口,一輛中型貨車已經停在了那裏,看樣子也是剛趕來,任維烈拉開車窗,朝他招了招手:“小梁!上車!”

待幾人上車後,任維烈一腳油門,往後山盤山公路的方向開去了。

“哪來的車?”梁亭鬆抓著右上方的扶手問道。

任維烈看了眼後車鏡,又掃了眼前方的路:“我昨晚讓錢總隊整過來的,以防萬一使的。”

“剛剛錢總隊發布指令,閔氏那幫人朝著後山盤山公路去了,那邊的支隊都在埋伏準備了,但是我大哥和小溪還在他們手裏,這就比較麻煩。”

聞言,梁亭鬆閉上眼歎了口氣。

“現在不是歎氣的時候,抓穩了,我給看看什麽叫生死時速。”任維烈咬了咬牙,注意集中在路麵情況上,猛踩了一腳油門。

在行進了大約兩分鍾左右後他們追上了閔可宇所在的幾輛車。

閔可宇車中的保鏢也發現了後麵緊緊跟隨著的貨車,立刻向閔可宇反映情況。

“嘖,陰魂不散。”閔可宇忒了一聲,深呼吸了一口氣,架在任守楨脖子上的刀不由地深了幾分。

他看了眼一邊的許為溪,忽而嗤笑了一聲,對著鉗製著許為溪的人道:“給他鬆綁。”

那人點了點頭,伸手去拽許為溪身上的繩子,腰上的槍依舊抵著,沒有挪動半分。

閔可宇從口袋裏摸出手機,在許為溪麵前晃了晃:“你知道後麵那些人的電話吧,現在給他們打電話。”

許為溪揉動著手腕,他往後掃了一眼,昏暗的後車窗勉強能看清後麵車子裏人的臉,因著沒有去接閔可宇的手機,許為溪隨後便察覺到腰上的槍又壓進了一點。

而閔可宇則是直接用刀在任守楨的脖子上劃了到血痕,他瞪著許為溪道:“我沒有很多的耐心,如果你想要他死,我也可以直接動手。”

“我知道了。”許為溪伸手拿過手機,凝了凝神,他沒有撥梁亭鬆的電話,而是撥了自己二叔的。

任維烈看著陌生的號碼皺了皺眉,再看到來電地址是臨山後,他看了看梁亭鬆,隨後將自己的頻道的麥打開,接通了電話。

“你是?”

“是我……”許為溪的話還沒說完,手機便被閔可宇拿了過去,開了免提。

“被追得有點煩呢,不如來玩個遊戲吧。”

任維烈頻道麥的聲音被直接傳到了指揮組,聽到閔可宇聲音的那一刻,指揮組和遠在千裏之外正關注著案件進展的付誌行、柏樹禾等人的精神都被擰緊。

“閔可宇。”任維烈沉聲道,他看著前方的車輛,“你要玩什麽?”

“如果我打開車窗,人從高速移動的車子上摔下去,滾下山崖的幾率有多高?”閔可宇的聲音聽起來有些詭異,像是個隱忍到極點的瘋子。

但是他沒有等任維烈等人回答,便立刻又說了一句:“算了,那樣沒意思,不如我們來做個選擇吧。”

閔可宇看了眼身邊的人,隨後兩人同步打開了兩側的車窗,強勁的風灌進車內,閔可宇拽起任守楨將人的身體往外推出半截,而那名保鏢也按部就班,將許為溪的身體往車外推出半截。

閔可宇用腳踩著任守楨的腰,刀抵在人背上,他拿著電話饒有興致道:“怎麽樣,選擇權交給你們,要救誰?”

“媽的,神經病吧你!誰跟你玩這種傻逼選擇題!”默了一會兒,任維烈沒忍住爆出了一句怒罵。

閔可宇被人這句話激怒,將通話一關,深呼吸了一口氣,隨後抹了把臉,露出笑容。

他看著腳下的任守楨道:“他們都不選擇,那怎麽辦呢,那我來選吧。”

任守楨早就是已經死過一次的人了,麵對閔可宇的威脅,他隻緊閉著嘴,什麽也不說。

閔可宇哼笑著,伸手拽起人的衣服,往外猛地一推,任守楨頃刻間便翻滾出去,他所在的一邊靠近懸崖,閔可宇估摸著人翻出去就直接掉下去了,於是看都沒看一眼,伸手拉上了車門。

而保鏢則把許為溪給拉了回來。

任維烈沒有想到閔可宇真的把人給丟下了車,好在剛剛看到人應該是撞到某處斷掉的欄杆,才沒有往山崖下摔,當即踩了刹車,待車停下後下車去找自個兒大哥:“小梁,你繼續追!我大哥有我呢!”

梁亭鬆點點頭,起身擠進駕駛室位置,拉上車門後,繼續往閔可宇車子的方向追。

“你到前麵去,看著點情況。”閔可宇指了指空**著的副駕駛,對身邊的保鏢道,而後將匕首摁在許為溪脖子處,把人鉗製住。

剛剛的一係列情況,錢忠民已經通過連麥頻道聽得清楚,他看了眼梁亭鬆的定位,開口道:“小梁,你們已經錯過兩個支隊的點了,馬上要進入C隊的範圍了,這是最後的在山路上將人控製下來的機會。”

梁亭鬆眼盯著前方的車子,迅速回答道:“明白。”

“前方五百米位置有個急轉彎,想辦法在那個地方將車子和山崖隔開,防止閔可宇故技重施。前方一千五百米處,C隊會形成阻攔帶,對犯罪嫌疑人車輛進行逼停。”

“明白。”梁亭鬆深呼吸一口氣,回道。

許為溪還沉浸在巨大的震驚和難以接受的沉痛之中,他咬著牙,整個人都在顫抖。

閔可宇注意到人的情況,拿刀拍了拍許為溪的臉:“這可怪不了我啊,是那些警察不願意選擇,你要怪就怪那些人吧。”

許為溪往邊上看了眼,那個保鏢移動到副駕駛之後,他可以清楚的看到車窗邊的情況,這山的盤山公路,一半靠山另一半就是山崖。

“你說說,那些警察不要追不就好了嘛,你父親也不用死,我說不定也不會殺你呢?”閔可宇將刀往下挪,壓在許為溪脖子上,直至細密的血珠滲出來,“你看現在,你爹死了,你也要死了。不過好在,黃泉路上有個伴。”

“去你大爺的黃泉路上有個伴。”許為溪咬著牙道,忽而一個瘋狂的想法從他心裏浮現。他掃了眼架在自己脖子上的刀,隨後,抓住閔可宇的手腕,拚了理狠咬一口。

閔可宇吃痛,手腕處立刻被咬掉一塊肉,刀也掉到了地上。

“媽的!”閔可宇怒罵了一聲,他抬起另一隻手想要把許為溪敲暈,而許為溪已經摸到掉落的刀,迅速撿起來朝著閔可宇的另一隻手紮去。

雙手負傷使得閔可宇一時之間無法用力,許為溪用刀架著閔可宇的脖子,伸手去開車門,他看向開車的人和副駕駛的保鏢,大聲斥道:“繼續開車,不然我現在就宰了他!”

閔可宇看著許為溪,似乎絲毫不在意人的話,他的手一時間動不了,任人拿刀抵著脖子,獰笑道:“你敢嗎,你現在動手了,就是殺人了,你敢殺人嗎?”

許為溪死死盯著他,咬了咬嘴唇,這一刻,委屈和憤怒侵占了他所有的想法。

而就是這幾秒的晃神,閔可宇屈膝往許為溪的身上一踢,許為溪瞬間吃痛翻到一邊。

閔可宇用腳踩著他的肚子,而後從自個兒衣服上撕下來兩圈布隨意包了下手,便將許為溪拽起來,用手肘抵著人脖子。

“所以說,沒有膽子的小屁孩就別玩這麽危險的遊戲。”閔可宇將許為溪往車外推出半截,“既然你這麽急不可耐,就給你爹陪葬去吧。”

許為溪緊抓著車邊和閔可宇的胳膊,讓自己不至於被甩出去,他的脖子被人頂著隻能往後仰著,幾乎要斷開一般。

身上的力氣在不斷的消逝,許為溪死死盯著閔可宇的臉,要死也要拖個墊背的。

“老板,前麵是急轉,你先回車內!”

駕駛室傳來保鏢急切的聲音,被許為溪捕捉到。許為溪的指甲幾乎要掐進閔可宇肉裏,緊抓著門框的手指像是要折斷了。

再堅持一下。

再堅持一下。

在感受到車輛開始轉向的時候,許為溪咬著牙忽而笑了笑。

閔可宇挑了挑眉,不是很能理解一個人都死到臨頭了怎麽能笑得出來。隨後他看見許為溪的嘴唇動了動,說出兩個字。

“死吧。”

許為溪用盡最後的力氣,推了下門框,而後雙手抓住閔可宇的胳膊,腳用力往坐墊一蹬,借著急轉彎的慣性,把閔可宇整個拖拽出車子。

落地之後,許為溪隻感覺到一陣天旋地轉,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哪,直到腦後撞到什麽東西,失去了意識。

“快!讓一下讓一下!”

醫生們從救護車上抬下來一個擔架車,隨後推著擔架車車往搶救室裏趕。擔架車上,許為溪緊閉著雙眼,肩上的衣服已經被血液浸濕。

梁亭鬆緊抓著他的手,在進入搶救室門口時,被護士攔住。

“先生,請您在外麵等候。”

護士說完後,便進入搶救室。梁亭鬆站在那,看著搶救室亮起來的燈,走到牆邊慢慢地蹲下身。

手術室裏,醫生正在進行緊張的手術,許為溪受傷的部分在後腦處,因摩擦劃到鋒利物,出血嚴重,左小腿骨折,全身多處軟組織受傷。

護士看著心電監護儀上的數據,每隔一段時間進行反饋。

現下已經快進行縫合了,但床邊的那台心電監護儀上,心率值一直沒有超過50,血壓也一直在岌岌可危的狀態。

“擦汗。”

護士拿起毛巾幫主刀醫生擦去額上的汗珠,隨後向一邊的護士點了點頭,後者隨即走出了搶救室。

梁亭鬆看到護士出來的時候,立刻站起來朝人走去。

“醫生,我愛人現在情況怎麽樣了?”

護士摘下臉上的口罩:“患者受傷情況嚴重,我們已經盡全力對患者進行搶救,但患者求生……您剛剛說裏麵的是您愛人?”

梁亭鬆鄭重地點了點頭:“是我愛人。”

幾分鍾後,梁亭鬆穿著隔離衣踏進了手術室,在得到允許後,他走到床邊,抓著許為溪的手。

在那短暫的時間裏,梁亭鬆把所有他想和許為溪說的,但從來開口的話,都說了出來。

梁亭鬆托著許為溪的手,虔誠地低下頭吻上許為溪的指尖。他抬起頭看著許為溪安靜沉睡的臉,直至模糊。

“為溪,回家吧,我在等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