Non lasciare che il mondo ti cambi

——《Per Te Ci Saro》

“對於行動部署的相關,需要改動的地方嗎?”錢忠民說完後,看向電腦屏幕中的幾人。

任維烈搖了搖頭,付誌行和柏樹禾也是思索了片刻後表示無需改動。錢忠民在行動部署指揮這一塊,可以說是國內總隊亦或是支隊中數一數二的。

這次的行動部署也是在綜合警力以及對地形的了解程度後,作出的決定,畢竟涉及到入山,慶州市的警察更多的被留在村鎮裏,進行接應和防止暴動。臨山市的警員由支隊長曲勳、副支隊長祝城分別帶領,從入山道進入。

另有三支支隊已經趕往彌山另一邊的盤山公路,防止閔氏人員逃逸。

“那麽,梁亭鬆同誌,你能做好組織交給你的任務嗎?”錢忠民緩緩開口道。

梁亭鬆看著手機屏幕中的錢忠民,目光堅定,一字一句道:“不負所托。”

“好,那麽各位同誌。”錢忠民站定,看向麵前的人,手輕敲在桌麵上,“開始行動。”

許為溪隻是把自己先前吃剩了的餅吃完,就再沒吃什麽了,他一直坐在**,一句話也不說,像是靈魂都缺失了一般,連眼神都是空洞著。

哲伯現下不在這裏,任守楨對於這樣的情況也是很無措,他坐在桌子邊看著許為溪,心裏是無限懊悔。

已經錯過了兒子的成長,原本想著許為溪被帶來這邊也沒事,憑著自己這些年在閔氏累積起來的信任,加上閔九爺有求於許家,也能護住許為溪。

但沒想到變動隻是頃刻間的。

門外傳來動靜,任守楨眉頭一皺,慢慢站起身湊到門邊往外看去,隻見著門口的兩名保鏢在說著什麽,隨後其中一人就離開了。

他剛準備開門去看看什麽情況,隻見著一直坐在**的人忽然起來了。許為溪走到靠近桌子的窗戶邊,雙手撐著窗框往外看,像是思索著什麽。

“小溪?”任守楨看著人,再一次嚐試小聲問道。

這一次許為溪沒有像之前一樣沉默,而是偏過頭來看他,嘴巴張了張,隻發出來沙啞的聲音。

“……嗯。”

“小溪,你還記得我是誰嗎?”對外界有反饋就是好事,任守楨鬆了口氣,繼續小心問道。

許為溪保持著動作,麵無表情地看著他,幾秒後把視線移到了窗外,喃喃道:“……你是柳叔。”

任守楨心裏一咯噔,這是都還記得的,但為什麽人的表現卻跟之前截然相反呢?難道問題不是在記憶上?

“小溪啊,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麽來這裏的嗎?”任守楨估摸著問道。

許為溪挑了挑眉,歪頭看著他:“我被閔可宇帶過來的。”

任守楨在心裏估摸了下,認識他,也知道自己怎麽到這裏來的,那麽代表這段時間的記憶都是沒問題的,難道是更久之前?

任守楨思索片刻後,問道:“那你記得來這裏之前在做什麽嗎?”

“我好像……我好像是要做什麽事,我回了臨海阿公那裏。”聞言,許為溪果然怔住了,他慢慢開口道,“我好像忘了我要做什麽事了,我好像忘記了很多東西……”

許為溪看著任守楨,連自己都沒有注意到自己流淚了。

他並不想沉默,隻是從醒來開始,他就覺得莫名很難過,不隻是身體上的不適,更是精神上的。

他記得這裏的一切,記得自己被閔可宇帶進這裏,記得自己被打了針,他不是因為這些難過。

從睜開眼睛的那一刻起,他感覺有什麽重要的東西離他而去了。

“……我是不是忘記了什麽很重要的東西?”許為溪垂頭看著自己的雙手,隻覺得握不住力。

“小溪……”看著自己兒子這樣,任守楨心裏也沒好到哪去。

門突然被打開,任守楨下意識地轉過身看去,抬起一條手臂擋住身後方。

保鏢站在門口,麵無表情地道:“柳叔,宇老板說,如果許老板醒了,您可以帶他在村子裏轉轉。”

閔可宇有這麽好心?任守楨一時有些疑惑,但保鏢隨後就離開了院子,連附近的幾個閔氏人也都離開了。

“小溪,你現在這裏等等,我去看下。”任守楨開口道,隨後便出了院子。閔可宇不會平白無故說一些話做一些事,要知道現下的情況,但也不能離自家院子太遠。

任守楨跑到最近的小高地上,翻出隨身揣著的單邊小望遠鏡,往紅房子的方向看去。

因著各種東西的遮擋,隻能看到些許人影,好像在從紅房子裏搬什麽東西出來。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任守楨覺得人似乎少了不少,從夜裏到現在,村裏的人似乎少了好些個。

任守楨放下手裏的望遠鏡,往身後的那些村屋看去,哼笑了一聲,就算沒有保鏢,閔可宇的眼線也到處都是。

他收了東西,往回走去,剛踏進後院就覺得不對勁,屋門打開著,許為溪果然不見了蹤影。

“誒唷……”任守楨甩了甩手,連忙跑出門,往兩邊道路看去,往紅房子的路自己剛剛一直在,許為溪是不可能去紅房子的。

而另一邊的路是往荷塘去的,那地方還要經過亂墳堆,任守楨心一揪,當即往那邊邊走邊找去了。

“小梁,你們現在的位置在彌山半山腰處,附近都是密林,有利於掩護,但要注意安全,彌山密林裏常有野禽蛇蟲出沒。”錢忠民的聲音傳來。

梁亭鬆伸手覆上耳麥,回複了一句明白。他抬頭看了眼走在前麵的任維烈,這條路是連臨山市支隊都不知道的,想來是任守楨警官在這些年裏摸索出來的路。

雖然危險重重,但確實是最短的路程了,祝城那邊從入山道走,也不過才行進到四分之一的路程,他們這會兒已經到半山腰處了。

“提著點精神,看清腳下的路,注意兩邊。”梁亭鬆將聯絡頻道切換至隊內,抬起手給身後眾人示意了下,而後低聲迅速說道。

“快了。”任維烈突然開口,“臥下!”

警員們畢竟都是專業素質過硬的,在聽到這一指令之後,迅速借著身邊的草木石塊為掩體臥倒或靠住。

梁亭鬆的精神瞬間緊繃起來,他看不清前方的情況,現在前麵發生什麽隻有任維烈知道。

“有一些村民。”任維烈偏過來頭,小聲朝他們道。

這是在會議時說過的,根據任守楨這些年的山野摸查,彌山內部存在著四個一模一樣的村子,而最深處的地方叫做紅房子。

警方每年的走訪,調查到的隻是其中一個村子,而每當其中一個村子被盯上時,另外的三個村子就會被偽造成廢棄荒村,任警方如何找,都隻是空屋子空地。

所以年年的結果都正常,年年閔氏都逍遙法外。

如果不是閔氏內部的人,外人來這裏別說走出去了,能不能進入中心都是個問題。這也是當年九三專案組失敗的原因,他們雖然找到了真正的村子,但在躲避追擊的過程中,被地形和複製村幹擾,導致行動出現巨大失誤,最終被趕到山路崖邊。

梁亭鬆一時感慨,如果沒有任家三父子在這條線上的付出,他們想找到閔氏談何容易,何況身邊還被安排了謝誠明那麽大的一枚棋。

“從這裏出去之後,應該就是荷塘了。”任維烈壓了壓麵前的草,目光緊盯著那幾個在荷塘邊洗衣的人。從荷塘到村子要經過一片亂墳崗,他們的任務就是在荷塘這邊潛伏,等待,隻要祝城那邊有消息了,他們就從後麵摸進村子裏,同祝城以及另外幾個支隊一起,形成三麵夾擊。

等了快十分鍾後,在荷塘邊洗衣的幾人,搬起一邊的木桶水盆離開了。任維烈抬手朝身後示意了下,“行動!”

任維烈撐起身,雖然已經不複年輕,但身上的那股勁依然在。密林出去之後隻幾米的距離就是荷塘,任維烈抬手擋住身後的梁亭鬆以及警員們,轉過頭鄭重地看向他們。

“接下來是水下操作,根據情報,這些水裏有養殖魚,蝦等生物,為了上山我們並沒有攜帶過多的潛水物件,所以需要精通水下潛伏的警員下水行動。”任維烈說著,朝後招了招手,末尾兩名警員趕上來,放下了背負著的包。

任維烈從裏麵翻出五套潛水麵具,以及幾個防水袋,這是來之前他特地讓祝城帶的,即使在水下他們依然能接受信號。

“下了水後,要一路往北去,村子方向在北,其他的同誌繞著荷塘走,這兩邊都是密林,有利於我們潛伏蹲守。”

“我下水。”梁亭鬆拿走任維烈手裏的一套潛水麵具,而後摘下自己的耳麥交給任維烈,“任叔,岸上就交給你了。”

“我也可以,我從小就是在江邊長大的,水性特別好。”一名警員擠到隊伍前麵,拿過一套潛水麵具,站定身體朝梁亭鬆和任維烈道。

而剩下三套潛水麵具也很快安排到了警員手裏。

任維烈從口袋裏摸出望遠鏡,對荷塘附近進行了縝密的搜索,確定沒有人後,一抬手。

梁亭鬆帶著四位警員快速移動到荷塘附近,對完手勢信號後,潛入水中。

雖然這會兒的天氣還有些熱,但荷塘裏的水卻格外涼,水下是沉澱的淤泥和交錯複雜的荷葉莖蔓,比梁亭鬆想象中的要難移動多了。他拿出防水指南針,確定好方位後,朝著那一方遊去。

在行進幾分鍾後,跟隨梁亭鬆的信號,幾人探出水麵休息了片刻,四麵幾乎是被枯敗的荷葉莖蔓包圍了,梁亭鬆從腰間取下防水袋,給任維烈匯報當前的情況。

“我這邊可以看到你們,方向沒有偏移,請多加小心。”任維烈那邊很快便傳過來訊息。

休整了三分鍾後,梁亭鬆對上方位,再次紮入水中,越往北去的荷葉莖蔓越來越少,但也是因為這個原因,陽光穿透入水裏,使得梁亭鬆依稀能看到下方的淤泥,似乎有不少東西發著亮光。

梁亭鬆朝身後比了個手指,而後往深處潛下去,隨手抓起一些東西浮出水麵。

在看清楚手裏東西的時候,梁亭鬆愣了幾秒。

那是人的手指。

作為偵破過不少刑偵案的刑警,他絕不會認錯這東西,而水底下那些發亮光的,恐怕都是被衝刷磨得光亮的人體殘骸。

利川省本就不是什麽適合荷塘發展的地方,何況是山裏。而這裏荷塘的荷葉荷花能夠生長的如此茂盛,原因估計在此。

梁亭鬆歎了口氣,也不知道這些人體殘骸來自哪裏,這世界上每天都會有人死在無人知曉的地方。

“怎麽了小梁?”任維烈那邊從望遠鏡裏看到幾人停止前進後,立刻聯係過來。

“沒事。”梁亭鬆將那手指骨放回水中,定了定神,紮進水裏繼續行動。

許為溪也不知道自己要去哪,就是憑著記憶走,然後就走到了亂墳崗。

“小溪!”任守楨的聲音從身後傳來,許為溪停下腳步回頭看去,就見著人氣喘籲籲地跟上來,“你怎麽一個人往這來了?”

許為溪偏頭看向亂墳崗,慢慢道:“不知道,想走一走,不自覺地就走到這裏了。”

任守楨伸手拍了拍人的肩膀,估摸著是因為之前帶著人一起采藕,許為溪對荷塘的印象就深些,所以才會走到這邊。

“柳叔,你是不是唱過歌。”許為溪看著亂墳崗的那邊,愣愣著問道。

任守楨一頓,點了點頭:“是啊,你還說要跟我學來著呢。”

“還想再聽一遍。”許為溪說完後便繼續往前走去了,任守楨見狀,搖了搖頭跟了上去。

……

大雁啊 大雁

你可曾飛過我的故鄉

可曾看見我慈祥的父親

大雁啊 大雁

你可曾飛過我的故鄉

可曾看見我織布的阿媽

可曾看見我弟弟騎著駿馬

……

隨著任守楨唱著的民歌調子,兩人就那麽慢慢走到了荷塘邊。

現下的荷葉比先前枯敗的更多了。

許為溪看著這片枯敗的荷塘,明明就在眼前,卻不知道該做些什麽。也許是這裏比較安靜,空中回**著的隻有風聲,能夠讓他因為遺忘而惶恐的心髒,短暫平定下來。

任守楨走到人身邊,從口袋裏摸出一支煙點上。

“小溪啊,如果再也記不起來以前的事情怎麽辦?”沒來由的,任守楨問出了這句話。

許為溪搖搖頭,閉上眼感受風的動向:“不知道,我不知道。”

半分鍾後,許為溪慢慢地睜開眼,望向麵前的荷塘,而後抬手指向那寂靜如死的水麵道:“會想跳下去。”

聞言,任守楨偏過頭看著許為溪,喟歎了一口氣。

許為溪現在的狀態肉眼見著就差,精神損傷藥物帶來的副作用是不可逆轉的,依許為溪的狀態,如果再被注射一次同劑量的藥物,怕是人整個都要崩潰。

任守楨暗自咬了咬牙,如果閔可宇還要動自個兒兒子,他就算是豁出了這條命,也得跟人拚了。

他的視線剛要收回的時候,停了幾秒,而後緩緩移開。

“小溪啊,你把我把這個保管著,我先去看看附近有沒有野果之類的,摘點來。”任守楨從包裏把抽得隻剩兩隻的煙塞人手裏,站起身往回走去。

走出幾米後,他回頭看看許為溪,果然有個東西當約定,許為溪沒有亂走,依然站在那裏等他。

任守楨從口袋裏摸出剩下的一包好煙,深呼吸了一口氣,朝著亂墳崗的幾處走去,兩三個緊跟著他們的閔氏人準備藏身,被他看個正著。

“幾位兄弟,來嚐嚐好煙,大牌子的。”任守楨笑著把煙散給幾人,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背,“你們說,這宇老板,這麽大陣仗,會不會把咱一起帶走發大財啊?”

原本還準備問許為溪情況的幾人,立刻被任守楨這問題吸引了注意力,他們也是一早就發現村裏少人的,但自己卻還留在村子裏。

本就心存疑惑,還被閔可宇發了要跟著許為溪的任務,想著也許就在村子裏,哪想到人還跑這麽遠。

“要是咱出來,宇老板走了,咱怕是不知道啊。”任守楨吸了口煙,視線往幾人中年齡較大的那個人瞥去,放慢聲速道。

年齡大的那人吸了口氣:“喲,還得是柳叔,我先前就聽說閔可宇並不打算把人都帶走,他這怕是要把咱支開也說不準啊,不然這邊這個都呆呆傻傻的了,讓咱來跟著幹嘛?”

“原來是這樣!”兩個年齡小的一捶手,他們是出生就在這個村子裏,並不是閔氏的人,隻是後來改了閔姓。閔可宇更沒有理由帶他們走了。

幾人當即便起了要回村子的想法。

“走吧,抓緊回村子看看。”任守楨站起身,拍了拍年齡大的人肩膀道。

那人往荷塘的方向看了看:“可是那個……”

“都是一個癡癡傻傻的了,還管他幹嘛,反正宇老板錢都撈到了,他也沒啥價值了。”任守楨擺了擺手,煞有其事道,“但是要是宇老板這會兒走人了,咱才真的沒戲唱了。”

“是是是,走吧走吧。”

任守楨往身後看去,擱心裏默念了聲:“老二啊,一定要把小溪帶走啊。”

許為溪站著等累了,就坐到荷塘邊,繼續等柳叔回來。

他不時往回看去,越看隻覺得心底越涼,潛意識裏告訴他,柳叔把他丟在這了,不會來找他了。

“為什麽呢……”許為溪看著水麵裏自己的影子,輕聲問著。

是因為自己忘掉了以前的事情,還是因為自己說沒有學會那首民歌調子,但他學習很快,有時候隻要聽一兩遍就可以哼出來了。

許為溪坐在荷塘邊,哼唱著那段旋律,他將手裏的香煙舉止麵前。

他不是很喜歡這種東西的味道,但是後來好像也習慣了。

好像有個人總會在心煩意悶的時候,抽很多的煙,然後自以為洗到沒有煙味了來抱他。但他總能從呼吸之間感受到人身上的煙味。

他把煙舉至鼻尖。

不是這種味道,要更深一點,可是那個人是誰呢?

許為溪手撐著地,準備站起身,忽而感覺麵前一片昏暗,供血不足引起的頭暈目眩瞬間湧上,他踉蹌著朝麵前的荷塘栽了下去。

冰冷的水漫過胸腔,耳邊被水中的喧囂聲淹沒,許為溪看著上方的光亮一點點湮滅,閉著眼往下墜去。

——

大雁啊 大雁

——

“如果再也記不起來以前的事情怎麽辦?”

——

你可曾飛過我的故鄉

——

“會想跳下去。”

——

“……溪……”

許為溪聽到有人在呼喚他的名字,他的手腕隨著水流波動往上飄去,忽然被什麽人抓住,往上拉去。

許為溪想睜開眼,但一點力氣都沒有。

“——許為溪!”

混雜著水流的聲音,卷進許為溪的耳朵裏,牽引著他搖搖欲墜的意識。

忽而什麽溫暖的東西,覆上了他的唇,氧氣被人強硬的渡進來。那人攬著他的背,將他往上帶去。

攀緣著那一點的氣息,許為溪強撐著睜開眼,看向麵前隔著罩子,看著他的雙眼。

梁……

所有的意識向腦海中的某處奔去,拚命向他傳遞一個模糊不清的名字。

梁亭鬆的另一條手臂不斷劃動著,另外兩名警員也來協助,幫著他一起將許為溪往上托去。

直到浮出水麵。

在光亮落下的時候,許為溪閉上了雙眼,往梁亭鬆身上倒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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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生理期第一天,太難受了,明天請一天假,後天好一點會更新的。士下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