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了車後梁亭鬆沒有立刻上樓,而是在雨中站了一分鍾多,誠如付誌行所說,他現在需要冷靜,現在就是讓自己迅速冷靜下來的最好辦法。

付誌行在屋子裏來回轉悠,尋思著要不要再給梁亭鬆打個電話的時候,就聽見敲門聲,打開門後正是渾身濕漉漉的梁亭鬆。

兩個孩子,一個情況不明,一個把自己整成這個樣子,付誌行心裏是又急又氣,抄起人放在桌上的外套丟梁亭鬆懷裏。

“把自己搞成這個樣子,還要去找為溪。別半路上就垮了。”

梁亭鬆沒有回話,安靜地把外套穿上了,而後坐在薑繼開和許芳心的對麵。

許芳心撐著半邊腦袋,閉著眼眉頭緊鎖沒有說話,她已經訂好了明天一早去臨海的機票,不管情況怎樣,她都要過去。

薑繼開接到許裕德電話的時候也是一愣,恁大一孩子怎麽說不見就不見了,本來借助梅氏的力量,找孩子的可能性能增加一分,但薑繼開還沒想好怎麽和梅家人說,尤其是梅月。

付誌行坐在一邊的沙發上看著麵前的幾人,掂量著開口道:“我已經和臨海市那邊聯係過了,他們已經展開搜查行動了。”

梁亭鬆覺得自己現在已經夠冷靜了,但還是沒有辦法放棄要去臨海的想法。

“付局……”

“你想說什麽我都知道,但是小梁,你是人民警察,你現在肩上肩負的責任重大。”

梁亭鬆抬起頭,看向付誌行:“您說的我都明白,身為警察,自當大愛為先,責任為重,遇事小情小愛於身後。”

他頓了頓,無奈地苦笑了下:“但是付局,這時候,我真的寧願自己是個普通人,起碼在知道愛人有難的時候,能夠立刻趕過去,去救他。”

很多年前,慶州市刑偵支隊偵查小組的幾人剛在一起從事時,那時候林鍾還沒有入隊,有一天下班,於沅提議眾人一起去看電影。幾個大老爺們對隊裏唯一的女生格外照顧,便應允了。

於沅看完哭得稀裏嘩啦,梧禹擱旁邊安慰半天,姚枝年表示這電影看過十幾二十遍已經免疫了。

難得看情愛片的梁亭鬆看完後,隻記得主角最後的一舉,隻是當時他孑然一身,覺得自己永遠不會有這樣抉擇的時刻。

直到此刻,他的腦海中突然閃回了那個影片。

“那你就把東西都丟在這裏了嗎?沒有這些東西,你確實是個普通人,是個什麽都做不了的普通人!”付誌行歎了口氣,走到桌邊把人的警官證和帽子拿了過來,“你爸也是,你也是,一家子倔驢。”

“我先回去了。”許芳心睜開眼道,拿起身邊的包起身朝身邊的薑繼開點頭示意了一下,目光略過梁亭鬆的時候,停了兩秒,開口想說些什麽,最終沒有說出口,離開了辦公室。

“小梁,你跟我說說,你是怎麽想的。”薑繼開直到這時候才開口問道,他並沒有攔著梁亭鬆的打算,但是他想知道梁亭鬆的想法是什麽。

梁亭鬆閉上眼,思索了一會兒回道:“聯合抓捕。”

對於目前的情況來說,最好的辦法就是梁亭鬆帶領警員以慶州警方的身份赴臨海,走程序請求臨海市警方協助抓捕嫌疑人。

但是光是上報的程序又不知道要多久。

付誌行點了支煙走出辦公室,薑繼開看著他的背影,了然地點了點頭。

“小梁,你要相信你身邊的這些長輩,小溪和你在我們眼裏都是重要的孩子,下次不要再做這種一句話都不說就準備走的事了。”薑繼開站起身走到梁亭鬆身邊,拍了拍人的肩膀,語重心長地道。

“小溪是個幸運的孩子,會平安無事的……”

許裕德坐在度假村房子的客廳裏,手裏柱著一根玄黑色的拐杖,身邊坐著的還有老四許裕財。

張呈幾次想上前,都被許裕財的眼神震懾回去。

倒不是那眼神有多淩厲,可以說許裕財隻是輕飄飄地看過來一眼,但張呈就被人身上的氣場震住了。這種在危險之地出生入死多年凝聚起來的狠勁,是不會隨著年歲增長而削減的。

許裕德到這裏後一句話都沒說,就在大廳裏幹坐到現在。看似什麽都沒做,但手裏那根權杖的意思已經很明顯了。

他要見現臨海市政府副市長、市公安局長黃海安。

那個權杖的原主人是黃海安的父親,當年臨海市發生過一起特大火災,黃海安的父親所居住的老宅在火災範圍內。

恰逢許家幾位老輩兒在附近山莊做客,第一時間便過來救援,許裕德聯絡許家老宅的小輩兒們,許裕財則是淺淺做了防護後便奔進火災區救人,來回幾趟,救出的五個人裏正好便有黃海安的父親。

如若不是這次緊急救援,年事已高的黃父可能就撐不下去了,為了表示對許家幾位兄弟的感謝,便把自己使用多年的拐杖贈給了許家兄弟。

這件事,市局的老警員都有所耳聞,其中自然包括張呈,在看到拐杖的時候他就知道這事已經不是他能先處理的範疇了。

換而言之,見拐杖如見黃父,人家點名了要見黃海安,閑雜人等稍後算賬。而黃海安背負著救父之恩的人情,怎麽都要親自過來一趟。

所幸這個時間並沒有等太久,約莫二十分鍾後,幾輛警車便開到了度假村,下車的人正是臨海市公安局局長黃海安。

張呈剛要湊過來說下裏麵的情況,黃海安抬手止住了人的動作:“小張,去做你應該做的事吧。”

黃海安看了眼站在門口的潘叔,那位向來和和氣氣的老管家此時也是嚴峻的臉色,見到他來,已經從口袋裏拿出了張磁卡,準備開門。

黃海安壓了壓警帽帽簷,屏了身後的警員,快步走了過去。

“久等了。”

梁亭鬆不知道自己在沙發上做了多久,也不知道薑繼開是什麽時候離開的,隻能夠感覺到被雨淋濕的衣服緊貼著皮膚,夥同窗外的雨水一並蠶食他的意識。

現在是幾點了,好像天都已經完全亮了。

他攥了攥拳頭,想要起身離開這裏,又在幾秒後放鬆。

門被敲了兩下,而後從外推開,裹挾著濃稠的煙味。梁亭鬆歪過頭的去看,是付誌行。

“去臨海市吧。”付誌行將一打文件資料擺到桌上,“該寫的寫寫,把自己拾掇拾掇,然後去臨海。”

在離開辦公室的這段時間裏,付誌行找了所有該找的部門和負責人,頂著被批評甚至被處罰的壓力,為梁亭鬆有一個最好身份奔赴臨海鋪路。

在得到確認的那一刻,付誌行掐滅了第五支煙,仰麵歎了口氣:“老梁啊,小芸啊,我待小梁不薄啊,以後別再托夢來追著我揍了。”

這話說著說著就哽在了喉嚨裏,付誌行又點了支煙,堵上了所有的情緒。

梁亭鬆看著麵前的東西,猛地站起身,朝著付誌行鞠了一躬:“付叔叔,謝謝您。”

“你要謝的人多了去了,行了,別浪費時間了。”付誌行別開臉,搖搖頭,離開了辦公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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畫外音:兒子們受苦,我也很難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