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靈醒來的時候被嚇了一跳,章蓮披頭散發著站在沙發邊看著她,那一眼仿佛是什麽來勾人魂魄的豔麗女鬼。

“誒唷,誒,蓮蓮,你幹嘛呢,一大早的……”廖靈整個人都被嚇得徹底清醒了,她坐起身,伸手不斷拍著胸口。

“靈姐,我想出門走一會兒。”章蓮伸手將垂在臉側的頭發往後捋去,眼下的陰沉讓她看起來憔悴無比。昨晚洗完澡後章蓮再難入睡,她在陽台上呆了一會兒後,就回房躺在**發呆,直到天亮。

廖靈深呼吸了口氣,探身去摸索放在茶幾上的眼鏡,而後將毯子掀到一邊:“行,我一會兒陪你出去,你等我洗漱完。”

“我自己就可以了。”章蓮伸手摁住了她的肩膀,“太悶了,我就是出門轉轉,一會兒就回來了。”

“不行,我陪著你,你別走半路暈了。”廖靈拍了拍人的手,起身去洗漱。

梁亭鬆一早便去了市局,今天有一對原玫瑰園住戶回到慶州,警方要著手對這些人進行筆錄,同時還要對章海雅胡宇夫婦進一步調查,盡快聯係到兩人。

許為溪洗漱完後,在書房裏對著電腦查了會兒東西,便出門了,開著車直接往眾心酒店的方向去。

因著那些原住戶回到慶州也是需要落腳地的,為了方便警方辦案,許為溪將這些人的居住問題都包攬了下來,都安排在了眾心酒店。

經過一夜的雨,早起時的空氣明顯不那麽悶了,一出門迎麵便是裹挾著些許泥土味兒的木葉風。隻不過這種涼爽是十分短暫的,等到了快中午的時候,就又要熱起來了。

將車停好後,許為溪拿著手機便準備朝大門走去,經過門的時候,前方出現人的身形讓他下意識地抬頭一看。

兩個女人經過他的身側,走在前麵的人正是章蓮。許為溪的腳步一頓,隨機恢複正常,繼續往大廳裏走了幾步,而後才側過身望著兩人離開的身影。

剛剛的一照麵,章蓮明顯是沒有認出來他,看人的神色有些失神,可能是發生了什麽事。

章蓮現在的身份特殊,加上案件還有一堆存疑的地方,她的每一步行動都可能會影響到警方接下來的偵查行動。

思索片刻後,許為溪點開了大堂經理的電話,將房間的大概安排告知人,便朝著兩人離開的方向走去,不一會兒便追上了兩人的身影。

許為溪出門穿的是休閑裝,現下直接佯裝成了行人,走走停停始終跟兩人保持著三四米的距離,不會跟丟也不會引起兩人的注意。

街道上的人越來越多,廖靈從隨身包裏套出來一副眼鏡遞給章蓮,後者自然地接了過去戴上。

章蓮也不知道自己想去哪,她覺得現在的自己更像是一個遊魂,在街上飄**著,飄到哪算哪。

花店老板正拿著水壺給店門邊上擺架裏的花澆水,這些花都是連夜從昆明市運過來的,醒花是必不可少的環節。

章蓮的目光瞬間被架子上那些新鮮的花吸引住,廖靈看著她的樣子,心下有些疑惑,章蓮是不大喜歡花花草草這些東西的,今個兒是怎麽了,從早上起來到現在就沒正常過。廖靈擱心裏盤算著,要不一會兒帶人去醫院看看?

“老板,幫我包一捧玫瑰。”來自身側的聲音,將章蓮的飄散的思緒拉回來,她往邊上看去,一個穿著休閑裝的男生,麵相看著有些熟悉,但是想不起來在哪裏見過。

老板吆喝著應了聲,放下水壺走進了店內,不一會兒便抱著一捧紅豔的玫瑰出來:“小夥子,送愛人啊?”

許為溪笑著接過人手裏的花:“我愛人可能不太喜歡花,這是送給家裏人的。”

“哦哦,那是媽媽或者姐姐妹妹吧,女同誌都愛這些漂亮的花草。”老板了然地回道,而後又看向一邊站著的章蓮,“這位小姐,您也買花?都是新鮮的花哦,香得很。”

章蓮的目光定在許為溪手裏的那捧花上,全然沒注意老板說了什麽,她的目光緊盯著那些嬌豔的花朵。風拂過,卷起玫瑰的香味漫過章蓮的臉,誠如老板所說,確實香的,但幾秒鍾後章蓮直接低下身捂住肚子開始幹嘔。

“誒唷這是怎麽了呀!”老板被人的動作嚇了一跳。

廖靈已經立即反應過來去扶章蓮,伸手在人背上輕拍著:“蓮蓮!蓮蓮!怎麽回事?”

許為溪心下一凜,原本他想著章蓮幼時在玫瑰園長大,借用這些花能不能創造跟人溝通的機會,方便之後對案件中一些疑點的提問。但沒想到人一聞到玫瑰花的味道,反應這麽大。

就算是對花粉過敏,也不會是這樣。

“這位小姐別急,我幫你們聯係最近的醫院。”許為溪說著便已經拿出手機去打慶醫的電話,“喂,您好,這裏是……”

章蓮早上什麽都沒吃,這會兒就隻是幹嘔著,但像是要把心肺都嘔出來一樣,引得路過的人都忍不住往這邊看。花店老板也有些無奈,這太影響做生意了。

“兩位要不進店裏坐坐,喝杯水緩解一下?”他雙手在圍裙上搓了兩下,朝店內擺了擺手。

廖靈點點頭,便小心地扶著章蓮往裏麵走去,尋了個板凳先坐下。

許為溪沒有跟進去,給慶醫打電話預約掛上號後,他就緊接著給梁亭鬆打了電話,把剛剛發生的事情給人簡單的說了下。

“來來來,水來了,喝口先。”老板鑽進裏側的房間裏,接了杯涼白開出來。見章蓮低著頭一動不動,就將水遞給廖靈。

廖靈輕撫著人的後背,蹲下身將杯子塞到人手裏:“蓮蓮,先喝點水。”

章蓮的手微微顫抖著,抿了口水,冰涼的**剛剛滑到嗓子眼,胸腔裏一陣難受湧上來,那些水全被她吐到了地上。

“這……”廖靈這下子是更著急了,連忙跟老板道歉,“真的不好意思,我……我妹妹不知道怎麽回事今天,真是給您添麻煩了!”

花店老板歎了口氣,轉過身去拿拖把,把地上那灘水給拖了,人都有生病的時候,他也能理解:“沒事沒事,等會兒去了醫院讓醫生好好瞧瞧,現在年輕人生病得多,唉。”

“是是,您說得對。”廖靈止不住地點頭,心下不是滋味,有些後悔帶著人出門了。

梁亭鬆接了電話後,便開車帶著於沅過來,車剛停到路邊,就見著捧著玫瑰花的許為溪朝他們招手。

見人走了過來,許為溪便轉身走進店裏。

廖靈抬起頭剛想問能不能去醫院了,就見著兩個眼熟的警官走進來,當即整個人都愣住了,隨後便是下意識的抵觸。

“兩位警官,蓮蓮生病在,不是接受詢問的時候。”

“我們是來送章小姐去醫院的。”梁亭鬆伸手扶了扶帽簷,往邊上退了一步。

於沅了然地走到章蓮的另一邊,伸手扶住人的胳膊,朝著廖靈小聲道:“廖小姐,章小姐現在的情況不好,先去醫院再說吧。”

廖靈哼了一聲氣,跟於沅兩人一人一邊將章蓮扶起來朝外麵走去。

許為溪拿著手機跟老板問了價格後,付完款,跟梁亭鬆一起走出店。

“梁亭鬆,你知道普魯斯特效應嘛?”許為溪看著懷裏的花,偏頭看著梁亭鬆問道。

後者眉頭微微一皺:“聽說過。”

人類的嗅覺係統往往比其他器官要更忠於人類的記憶。

“章蓮是在聞到玫瑰花的香氣後,才出現這麽強烈的反應,剛剛那會兒她應該是想起了什麽。”許為溪慢慢道。

聞言梁亭鬆停下了腳步,之前調查的一些事情,被他當做次要信息滯後處理了。這會兒許為溪提到的這點,讓他忽然想起來那日在玫瑰園調查時趙警官的話,梁亭鬆的視線落到那捧玫瑰花上。

“玫瑰園裏的玫瑰是在那些住戶搬離後,別人種下去的。章蓮在慶州居住的時候,是沒有玫瑰園的。”

梁亭鬆說著突然想到,章蓮在這些年裏回來過,如果這之中她回過老屋,必然是看到玫瑰園的,那章蓮究竟是看到了什麽,才會使人一聞到玫瑰味兒就出現這種情況呢。

目前的條件太少,許為溪也不敢隨意揣測什麽,他歎了口氣:“先去醫院再說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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普魯斯特效應:指一旦聞到曾熟悉的味道,就會喚醒從前相應的那段記憶,甚至比其他方式帶來的回憶更生動與沉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