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讓你逮住誰紮誰,◎
孫薔薇愣了片刻,然後哭笑不得,早知道“寧王”兩個字這麽好用,直接讓他們跪下好了。
周管事看著滿地狼藉,皺著眉問:“怎麽回事?我一眼沒看見你們,你們——小全子,你,回去我要不讓爺剝了你的皮——”
“周管事,不怪我們。”孫薔薇拉過小全子,“你看他身上。這泥這菜都是摔倒地上沾的。”
小全子連連搖頭,“我沒碰到他們任何人,他們轉過身碰到我,二話不說就把我一把推到地上。要不是姑娘喊一聲,他們還能給我兩腳。”
“你是姑娘?”圍觀的菜農也好,買菜的也好,都禁不住驚呼。
“姑娘怎麽了?”孫薔薇今兒跟昨兒打扮的一樣,隻是天蒙蒙亮看得不真切,這些人以為她是個少年。掃一眼菜農當中的婦女,“你們跟親戚鄰居打起架來,怕是比我還狠吧?”
圍觀的人當中有不少懼內的,頓時收起那一臉的大驚小怪。
周管事想想韓國公府的奴才向來囂張,小全子平日裏從沒主動惹過事,雖然因為年少性子跳脫,但做起事來很穩重周全,“摔傷了沒?”
“那夥子人朝他胸口一拳,又朝他臉上一巴掌。”孫薔薇掰過他的身體,讓受傷的那半張臉朝周管事。
周管事看到半張臉通紅通紅,不消片刻就得腫起來,頓時氣得大罵:“這韓國公府還有沒有規矩?回去我非得稟報爺不可。小全子,上車!”
小全子搖搖頭表示沒關係。
孫薔薇怕他內出血,“上去。那一拳差點把你打吐血,也不知道裏麵傷著了沒。”
眾人一看小全子年齡不大,顧不上看熱鬧,紛紛勸他上車,別落下暗傷。
小全子被他們這麽一說也不敢托大,爬上車看到車上有一塊肉,“周管事。”拎起來給他看看。
周管事:“扔了!”
韓國公府的東西惡心!
“別!”孫薔薇攔著。
周管事疑惑不解。
孫薔薇會過日子,接下那塊肉,然後指著散落一地的肉,對圍觀的人說道:“這些你們拿回去喂狗也好,洗洗煮湯也罷,回頭要是有韓國公府的人問起來,隻管說被我們拿去了。”然後舉起手裏的肉,“這塊誰要?”
“我要!”一個穿著短打的老漢忙說,“姑娘,剛才你們打他們的時候我還給你騰空來著。”
孫薔薇笑著遞給他,“謝謝。那些子人要是敢因為這事找你麻煩,盡管使人去府上,找,找趙總管。”
老漢連連彎腰致謝。
有人見她這般好心,頓時忍不住問:“你們真是寧王府的?”
孫薔薇被問住,這話怎麽說。
周管事成天過來,沒少聽他們聊寧王,自然知道他們幾個意思,“我家主子不屑跟你們這些人為難。你們自個想想,我家主子何曾欺負過你們?”
孫薔薇讚同,比如她,弄死了也沒什麽成就感。
眾人想了又想,寧王險些氣死皇帝,差點氣暈了貴妃,跟齊王打過架,罵過王公大臣,好像獨獨沒欺負過平頭百姓市井小民。
眾人訕笑。周管事收回視線:“姑娘,幫我推一下車。”
“不買了?”孫薔薇問。
周管事朝地上看一下:“都被他們買去了。”
孫薔薇順著他的視線看到將將被人撿起的紅肉,“剛才那麽著急是買牛肉?”
周管事點頭。
孫薔薇就想說犯得著嗎。
忽然想到犯得著。這兒是古代,牛是耕地用的,偷殺耕牛是死罪。甭說民間,既是皇帝也不常吃牛肉。
“怎麽會有牛肉?”
周管事邊拉車往前走邊說:“可能天太冷凍著了,或者年老報了官府之後殺的。”歎了一口氣,一臉懊惱,“下次不定什麽時候。王爺難得擱府裏住一晚。”說完又忍不住搖了搖頭。
孫薔薇不知道該怎麽安慰他,“這也沒一頭牛啊?”
“是沒有。頭和牛身上最好的部位被齊王府的人買去了。然後又賣了一些。剩下都在這兒。”周管事回頭看一下已經被收拾幹淨的地麵,“大不了回頭跟王爺說一聲,讓王爺去齊王府吃去。”
“還要王爺親自過去?”孫薔薇不禁問。
小全子:“不然還指望齊王給咱家爺送?想都不要想。他那麽愛吃,不來找咱家要就不錯了。”
“可是一個牛頭……”孫薔薇上輩子沒吃過牛頭,但跟師傅學徒的時候幫客人整過。一個牛頭足夠齊王一大家子吃的了。還不能吃別的東西。要是吃了米麵蔬果,一個牛頭夠齊王府的主子們吃上一天,“是不是怕孝敬了陛下和太子不夠他們一大家子吃的?”
周管事不由得停下。
小全子眨了眨眼,姑娘在說什麽呢?
孫薔薇見狀,登時不敢信,這些子王爺,怎麽一個比一個心胸狹隘小肚雞腸?連親哥和親老子都不給。
“全沒了?”孫薔薇不信邪回頭看。
周管事:“還剩點下腳料。早知今兒有牛肉,我就早點起了。”
孫薔薇倍感可惜,忽然想到一種東西,或者說三種,“你先別難受,我且去看看。”不待他開口就往回跑。
周管事想喊人,回頭看到小全子的臉,不敢放他一個人在這兒。
孫薔薇原先想花自個的錢買幾樣菜請小廚房那些人,拉近一下關係,所以就拿了一百錢。
她想到的那兩樣極為便宜,牛肉攤子上還有,十幾文錢就買到手了。
—
周管事看著她拎的東西,眉頭緊鎖,這姑娘怕不是瘋了。
“這些東西吃不得。”
孫薔薇:“回去再說。現在買什麽?”
周管事不想和她說了,反正沒走公賬。然後往四周看了看,前麵兩步就有賣豬肉的,得幫小廚房買些骨頭吊湯。
孫薔薇跟過去要了一塊帶皮的肥肉,因為皮和肥肉一起賣的。周管事以為小廚房沒豬油了,就幫她付了錢。其實吊湯放點豬皮進去極好。
隨後看到兩幅豬下水,孫薔薇眼中一亮,這可是好東西,有名的“鹵煮”。然後讓周管事也收了。
周管事又忍不住皺了皺眉。可他一見孫薔薇胸有成竹,而他小時候家裏窮也吃過下水,雖然味道怪,但吃不壞人,像豬肝還挺好吃,便買下來。
隨後又買些蝦,買幾隻雞和鴨子。又買些大廚房用的蘿卜白菜。要是下午下雪,明兒也不用再來。
東西全買好,天也透亮了。
孫薔薇推著車去寄放馬的地方。
坐上車,啥事沒有,孫薔薇才問:“韓國公什麽來頭,他府上的人怎那般厲害?”
“屁個來頭!”小全子忍不住罵,“他們府裏的老太爺不過是先皇的把兄弟。可先皇的把兄弟十幾個,根本不值錢。他不過是在戰場上替先皇擋過一刀。
“先皇顧念這點恩情登基後就封他為韓國公。那老爺子福薄,沒幾年就病逝了。那時候韓國公的長子還沒咱家王爺大。先皇覺著韓國公夫人帶著幾個孩子怪可憐的,也就沒降爵。他們一家子倒好,反倒覺得先皇欠他們家的。
“韓國公在世時對子女嚴格,兒子雖然文不成武不就也沒闖過禍。韓國公夫人可能怕對兒子嚴格了,兒子也隨丈夫去了,把兩個兒子寵的那叫一個不知道天高地厚。對了,老韓國公的小孫子去年跟小王爺,就是王爺的弟弟鬥蛐蛐,沒鬥過咱們,使壞把小王爺的蛐蛐罐子打翻了不說,還把蛐蛐給踩死了。”
孫薔薇驚得合不攏嘴。她雖然沒玩過蛐蛐,也不了解,可是也知道喜歡蛐蛐的人能把蛐蛐當祖宗供著,“所以他們剛才故意推咱們?”
周管事:“真認不得咱們。”
小全子點頭:“他們要是認得還不敢了呢。“頓了頓,“他們把小王爺氣哭了,對了,小王爺比韓國公的小兒子小六七歲。王爺氣得當街給了他兩巴掌,韓國公府的老夫人居然還有臉去陛下那兒告狀。”
孫薔薇服氣,這臉可真大啊。
“然後呢?”
小全子:“陛下一向喜歡和稀泥,讓王爺跟老夫人道歉。王爺沒理。韓國公替先皇擋過刀不假,可先皇當時是大將軍,他一個小將替將軍擋刀是他的本分。先皇已經算仁至義盡了,他們還拿這事說事。再說了,咱家王爺又不欠那孫子的。”
孫薔薇越發好奇後續,“那後來呢?”
周管事:“後來咱家王爺就說,道歉是不可能道歉的。以後見一次打一次,有能耐天天進宮告禦狀。”
孫薔薇好像明白坊間為什麽傳寧王目中無人了,“陛下也沒追究嗎?”
小全子:“罰王爺閉門思過。不過沒幾天太子殿下就把現在的韓國公的妹夫辦了。要不是那個老夫人求情,他不人頭落地也得把牢底坐穿。”
孫薔薇:“貪汙?”
小全子詫異她怎麽知道。
孫薔薇笑道:“能讓人心服口服,還不累及太子的唯有貪/汙。”
周管事聞言忍不住說:“難怪那事之後我來買菜都能聽到小販們誇太子辦得好。”
“因為他們貪的不是錢,是民脂民膏啊。”
……
回到府裏,孫薔薇喊來靈溪,讓他去找趙總管問問,能不能給小全子請個太醫。靈溪就嚷嚷著要去韓國公府討個說法。
寧王練劍從後花園回來,到主院垂花門聽到他的大嗓門,好奇地走進東二院,見不少婆子小子都勾頭朝南看,“出什麽事了?”
“爺?”
眾人連忙問安。
寧王抬抬手:“免禮。”
錢姑姑道:“買菜的小全子被韓國公府的人打了。說是小全子擋了他們的路。爺,您說這還有王法嗎?菜市場亂糟糟的,磕著碰著再正常不過——哎,爺,您去哪兒?”
寧王停下,轉身把寶劍扔給她,“拿著。我去看看。”
錢姑姑鬆了一口氣,不是去血洗韓國公府就好。
寧王到前院,看到孫薔薇,瞳孔緊縮,“你怎麽也在這兒?”
孫薔薇慌忙低下頭去。
寧王頓時有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感覺。
眾人的問安迫使寧王收回投向她的視線,轉向小全子,看到他比孫薔薇昨日的臉腫的還厲害,怒上心頭:“他們打的?”
小全子下意識點頭,一看他要發火,怕他找韓國公把事情鬧大,然後再被陛下禁足:“他們比小的傷的重。這還多虧了薔薇姐姐。”
“幹她何事?”寧王下意識問。
孫薔薇慢慢後退。
“站住!”寧王抬眼看到她鬼鬼祟祟的樣子,“過來!”
孫薔薇歎了一口氣,看來要卷鋪蓋走人了。
“磨蹭什麽呢?”
孫薔薇小跑過去,“啟稟王爺,民女是想給王爺搬張椅子。”
“有這麽好心?”寧王看著她的頭頂,總覺得她在偷偷罵他,“抬起頭來。”
孫薔薇:“不敢。”
“……本王恕你無罪!”
不用走了?可孫薔薇又怕秋後算賬,“隻此一次?”
“你——”寧王指了指她,他真是吃飽了撐的跟她計較,“隨便你。你怎麽在這兒?”
孫薔薇心說,我說路過您信嗎?
寧王看著她的表情,氣笑了,“你說呢?”
孫薔薇嚇得神色驟變。
——她沒說出口啊?這王爺的眼睛怎麽這麽厲害?
寧王轉向小全子:“什麽叫多虧了她?”
小全子總覺得主子語氣不對,不敢回答,找周管事。
人住進正房了,周管事以為他心疼了,“爺,孫姑娘沒受傷……”隨後把孫薔薇的彪悍打法繪聲繪色敘述一番。
孫薔薇眼前一黑,禁不住往後踉蹌。
寧王下意識抓住她的手臂,怕她昏過去。然後意識到她好好的,而他又緊張了,嫌棄地甩開,一時竟不知該誇還是該罵:“孫薔薇,本王不曾見過你爹娘,但也能猜出他們給你起名薔薇是希望你如薔薇花一般嬌豔,而不是讓你逮住誰紮誰,還往死裏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