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為與荻原明的交易,尤其是出門前的那一句話,早阪愛在麵對四宮輝夜的時候,總算不會再被時不時的罪惡感所折磨。

但是新的罪惡感,卻悄然出現在了她的心底,尤其是在麵對著那充滿崇敬與信任的笑容時……

“早,早阪小姐!”

“……早,青山小姐。”

這是她第一次在和七海打招呼時,稍微移開了目光。

“昨晚過的怎麽樣,有出去看煙火大會嗎?”

也是她第一次主動詢問七海的日常生活。

七海笑著回答道:“沒有呢,這段時間一直忙著培訓和工作,荻原先生也三番五次提醒我早睡,好不容易有時間了,我得預習一下功課,馬上就要開學了嘛。”

「放心吧,就算你沒去,我也幫你把另一個女人趕走了。」

她本可以這樣寬慰自己,但怎奈何在荻原明的要求下,她昨天不光坐在荻原明懷裏看了煙火,還把對方的主人給“偷吃”了。

在七海去換衣服的時間裏,早阪愛看著天花板,一臉疲憊的歎了口氣。

“這種好像比麵對大小姐還深的罪惡感是怎麽回事啊……”

對於這種罪惡感,她唯一能想到的辦法,就是再多教七海一些東西。

雖然自己也說不上懂,但接下來有了實踐機會,再多學習一些理論,應該慢慢會懂的吧,而且還可以提前幫七海找遍荻原先生敏感點什麽的……

“不行,罪惡感好像更強了。”

早阪愛雙目無神的看著天花板,喃喃自語。

於是,等七海換好衣服出來,看到早阪愛的第一眼,就莫名產生了早阪小姐好像壞掉了的感覺。

“身體不舒服嗎,早阪小姐?”

迎著七海那一無所知的,飽含著擔憂之情的純淨目光,早阪愛的罪惡感再次加強。

為了不讓自己抓著七海一通懺悔,她迅速恢複了平日裏的冷漠狀態,一板一眼的吩咐道:“今天我會比較忙,教你的時間也會比較少,不過等到下午,你會有一節實踐課,可以自己提前準備一下。”

“實踐課?”

“是的,大小姐想要見你,那麽你就順便實踐下午茶時的服侍工作吧,從沏茶和茶點準備,再到最後的收拾,都由你來處理。”

“誒誒誒誒?那位大小姐嗎?”

想到上次遇到那位大小姐時,對方那冷到滲人的氣質與目光,七海立刻緊張了起來。

早阪愛嚐試著安慰道:“不用擔心,大小姐隻是在對陌生人時有些冷淡,既然今天想要找你聊天,就不會是那副樣子。”

七海努力的點點頭,但神色依然說不上輕鬆。

早阪愛覺得這樣不太行。

即便已經通過催眠式的不斷強調,將不能給荻原先生丟臉灌入七海的腦子裏,讓她在麵對大人物時也要平心靜氣,但在到目前為止的短暫時日裏,她能做到的大概隻有麵對敵人時硬氣的不退一步,並且一拳打回去。

可倘若對方沒有敵意,處於一個平和對待的狀態,她就穩不下來了。

這說明她有勇氣,但仍舊缺乏眼界與經曆,無法將自己擺在一個較高的位置上。

這也是無可奈何的事,畢竟她隻是一個平民出身的女孩子,眼界經曆這種東西,沒有就是沒有。

這種時候,早阪愛倒是寧願她有那種“一朝得勢便仗勢欺人”的不正心態,不說對不對,起碼能把自己給端起來,但怎奈何,七海的心態又太過端正與謙虛了。

“這樣吧,青山小姐,你試著塑造一個‘麵具’。”

在考慮後,早阪愛隻能試圖將自己的絕活傳授給她了。

“麵具是指……早阪小姐在學校的那個樣子?”

“對,說誇張點,就是塑造一個新的人格,現在你先把這身衣服脫掉。”

建立與切換麵具的最好辦法,是製造一個心理暗示。

說著話,早阪愛把七海推回了房間。

在早阪愛的指示下,七海將女仆裝脫了下來,雖然有點害羞,但大家好歹都是女孩子,早阪愛的神色又較為嚴肅,能讓七海把注意力從害羞轉到課程上。

她就這麽看著早阪愛將衣服放去一邊,然後取出了另外一套尚未開封的女仆裝。

“這是應荻原先生要求,給你訂做的衣服,之所以一直沒交給你,是因為你還不能以荻原先生家的女仆身份應對事情,想等你更加成熟與自信之後正式交付,但是現在看來,那一天可能很遠。”

“考慮到暑假快要結束,之後我沒有多少時間教你,就在今天,你的身份認知必須合格起來。”

這突如其來的嚴格,讓七海如同立定一般站好,惴惴不安的認真聽著。

早阪愛將袋子打開,取出了衣服。

這是一套不同於四宮家的古板嚴肅,反而有了幾分優雅華美意味的女仆裝,若不是那經典的黑白配色與束腰,幾乎讓人無法往女仆裝上聯想。

“看著這身衣服。”

早阪愛拿著七海的女仆裝,盯著她的眼睛,極為認真的說道:“在沒穿上這身衣服的時候,你是現在這個青山七海,是一個勤奮,熱情,謙虛,充滿活力的女高中生。”

“但從穿上這身衣服開始,你就是一個完美的女仆,除去荻原先生外,沒有人的位置在你上麵,沒有人比你更加高貴。”

“你不能慌亂,不能害羞,不能害怕,不能笑,不能哭,不能怒,你的臉上隻能有一種表情,那就是遊刃有餘的平靜,你的心裏也隻能有一種狀態,那就是榮辱不驚的平淡。”

“哪怕碰上不能處理的事情,或者難以回應的話語,你寧可遲鈍一般的暫時不做反應,在心裏好好思考,也不能失去了儀態與風度。”

“哪怕在麵對他人時出了差錯,需要的也隻是一聲不輕不重的道歉,而無需任何多餘的表示。”

隨著早阪愛的話語,七海看向女仆裝的眼神,也越來越嚴肅與不安。

她艱難的咽了下了口水:“這樣是不是太誇張了,早阪小姐。”

早阪愛稍微聳了聳肩:“確實可能有些誇張,但是沒有辦法,因為你在熟悉之後的自行微調中,可以對某些不合適的地方進行降低,但我想你大概做不到提高。”

毫無疑問,這份顧慮是非常精準的。

如果是之前,早阪愛也不會要求的如此極端,不過在昨晚之後,她對荻原明的敬畏提高到了一個極點,於是對七海的要求,便也提高到了一個極點。

麵對早阪愛的交付,七海在接過衣服的時候,如同接過了一份重擔。

“給自己塑造一個工作狀態,一個麵具,一個人格,這是你今天除了下午茶時間外的唯一課程,而那個下午茶時間,就是對成果的檢驗。”

“現在,開始吧,青山小姐。”

七海再次咽了下口水,試著收斂起所有的情緒與不安,將衣服一點一點穿在身上,最後戴上了那雙白色的長袖手套。

“比照我的表情,對,就是不要有任何表情,然後……”

………………

在下午茶時間,四宮輝夜調整好了自己的狀態,如同在學生會時麵對前來求助的學生一般優雅,親和,無懈可擊,想要努力扭轉上次因為應激反應而留下的不良印象。

聽到敲門聲,她露出了親切的微笑:“是青山小姐嗎?請進。”

然後看著走進來的那個高貴,凜然,以一種熟悉的漠然眼神回望她的女仆,陷入了呆滯。

早阪愛跟在後麵,輕輕歎了口氣。

“哈啊,好像是有點用力過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