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
荻原明坐在飄窗的茶桌上,向著七海給他買的酒碟中,傾倒著清澈的酒
水。
當初被詩羽問為什麽人會喜歡喝酒的時候,荻原明回答說:可能想在高
興的時候追求更高的亢奮,可能是尋求醉意微醺的放鬆,還有可能是在不高興的時候,用醉酒來發泄情緒。
那時也在喝酒,詩羽問他是哪一種,荻原明說是第二種,放鬆。
但其實是第三種,發泄情緒,發泄不快的情緒。
那一晚的不快,是因為詩羽太過“懂事”了 ,懂事的保持著分寸,保持
著距離,保持著適度的脾氣,在真正應該生氣的時候,反倒說著“我也得哄-哄自己吧”,就這麽一笑而過。
一來表示她非常清醒, 根本沒有真的動情。
可荻原明動了,所以挺不舒服的。
如果從道理來論,荻原明其實沒資格有什麽不快,畢竟是他不給什麽未
來,不接受什麽正式的交往,之後詩羽步步緊逼時,問他“就沒有一點不高興嗎”的時候,也回以了委婉的拒絕。
所以老實說,那份不快其實挺賤的。
但沒資格不耽誤有感覺,就算荻原明再講道理,可在動了感情之後,有
些事也不是很講道理。
結果就是獲原明這樣的男人,也出現了自相矛盾的狀態。
至於今晚喝酒的理由,其實很怪。
這一直喝了半個小時了,荻原明都沒想明白,自己到底是想在高興的時
候追求更高的亢奮,還是在發泄不快。
因為聽著詩羽那番話,荻原明一直暢快的想要大笑,感覺自己做了一件
對的事情,為她懂得珍惜失而複得的尊嚴而欣慰,為她想要做一-個抬頭挺胸的人而高興,感覺那樣又帥又狠的她,實在美得令人迷醉。
荻原明是真的覺得,她那看似絕情的離開,是一個值得喝彩的決定。
但笑起來,又總帶著別的情緒,始終沒法真正的開心起來。
想了很久,荻原明才突然冒出了一個很不可思議的念頭。
自己是不是失戀了?
皺著眉頭,荻原明又點上了一根煙。
在這之前,他完全沒想過這個詞有天會出現在自己身上,畢竟他一直沒
什麽談戀愛的想法,-開始的時候,想要的也確實是個隻進入身體,不進入
生活的關係。
但仔細想一想,從最開始的吵吵鬧鬧,到中途開始試探性的相處,到後
來的甜蜜纏綿,再到最後悵然若失的分離,這不就是走了一套 完整的戀愛流
程?
這個已經達成的現實,讓荻原明有點恍惚,端到嘴邊的酒都差點灑出來
點。
“獲原先誒?您怎麽又喝酒了?”
荻原明循聲扭頭,看到了端著茶上樓的七海,隨意的道:“沒什麽, 想
喝了。”
餘光掃到指間燃著的煙和煙灰缸裏的煙頭,荻原明才意識到自己這會抽
煙有點多,對進屋的七海抬抬手道:“ 茶放那邊桌上就行,別往這邊湊。”
說著話,荻原明把窗戶打開,迎進了涼颼颼的夜風。
七海將托盤放在被爐上,倒上了一杯熱騰騰的茶水,隨後像沒聽到吩咐
似的端到了飄窗的茶桌上。
這讓荻原明皺了下眉頭:
“說著讓你別往這湊。”
結果七海回了一句:“我憋著氣呢。 ”
倒好了茶,七海立刻退遠,再次說道:“ 如果您還準備坐一會,我就去
弄點小菜。”
荻原明想了下,說道:“去吧, 少弄點。”
七海轉身離開,但第一-件事不是去廚房,而是拿了個毯子回來給荻原明
披上,三月份的晚上雖然說不上冷,但多少還是有些涼的。
不過這次獲原明是真的用不著,畢竟他的身體還不錯,喝酒也是一種很
發熱的事。
“很熱荻原明抬手攔了攔。
七海抓著毯子勸道:“聽說喝 了酒不容易怕冷,但那隻是感覺上不冷,
其實更容易著涼的。”
荻原明吸了口氣,又慢慢的歎了出去,沒有說話,畢竟他現在的情緒說
不上平靜,如果開口爭論什麽,很容易在其中帶上火氣。
雖說隻是語氣不好,但到底算是一種遷怒。
荻原明任由七海給自己披上了毯子,等她走後,才把毯子從肩頭摘了下
去。
因為真的很熱。
那就繼續吧,既然得出了失戀的結論,那男人總該醉一場的。
該說幸好不算被甩嗎,畢竟詩羽隻是到了日子不想繼續,自己也確實支
持和接受這一結果,於是總的來說,算是一-次和平分手吧。
在這之後,大家就各走的各路了。
她要為她的學業,新書和編劇工作而努力,自己則繼續當著一個閑散的
陰陽先生,以不正當的關係滿足著欲望。
很顯然,她走的顯然是一條堂堂正正的陽關道,自己是那個不怎麽好的
獨木橋。
這麽說來,也沒什麽可遺憾的。
好不容易才脫離泥潭,成為一隻要向更遠天際翱翔的飛鳥,自己這攤子
渾水,就別讓她在裏麵打滾了。
想到這裏,荻原明終於釋然的笑了出來。
於是,當七海端著些小菜回來時,看到的就是麵含笑意的荻原明。
這讓她放下了心,-邊將小菜端上茶桌,-邊說道:‘我還以為您今天心情不好呢。
荻原明笑著問道:
“為什麽?”
“因為剛才,感覺您的氣壓有點低。”七海舉出了一個感受,又提供了-
個實證,“而且今天, 您抽的煙太多了。”
荻原明這會沒抽,窗戶也一直開著,倒用不著再急著趕七海走人,挪動
懶人椅,在飄窗邊騰出了點地方。
七海意會的坐了下來,輕聲說道:“吃點東西吧, 荻原先生。’
荻原明聽話的拿起筷子吃了點小菜,七海則摸了摸荻原明靠窗戶那邊的
胳膊,雖然對他又把毯子揭了有點埋怨,但摸著身上確實暖和,便也不再說
什麽。
在這稍稍安心下來的時候,七海聽荻原明問道:‘ 假期準備怎麽玩?’
如同當初對詩羽的回答一樣,七海說道:‘第一 次配音 工作正好在這段
時間,就不考慮玩的事了。
荻原明稍稍發愁了一下:“兩 三天的時間沒有嗎。”
聽荻原明特意這麽問,七海立刻回道:‘“那還是有的, 荻原先生有事?
“嗯。
荻原明說道,“之 前答應早阪,說等她離職後帶她去迪士尼玩
,現在是假期,天氣也暖和起來了,就想著咱們一起去吧。
“迪土尼啊”.
對於那種世界聞名的夢幻樂園,七海說不心動是不可能的,又想著既然
是帶早阪小姐去,就說明霞之.丘小姐應該不在吧。
那自己大概可以去?
考慮了一下配音工作的時間,七海開心的回道:“嗯! 我想去,可以的
話盡量在25號之前吧,工作主要集中在假期的最後幾天。”
荻原明點點頭道:‘‘我哪天都行, 具體的你去和早阪商量一下, 我隻管跟著玩。”
“明白了。”
在這坐著也沒什麽事,七海拿出手機,直接聯係了早阪愛,說了去迪士
尼的事。
結果早阪愛回來的第一條消息是: [霞 之丘小姐還在家嗎]
七海有點迷惑的回道: [不在, 霞之丘小姐昨天就回她自己家了]
[稍等!我這就過去!這麽重要的事,- -定要當麵討論! ]
看著這樣的信息,七海忍不住笑了出來:“早阪小姐好像很開心呢, 要
現在過來商量。”
荻原明也笑了一下:“她搞不好 是那種迪士尼的狂熱粉絲,等真去的時
候,就做好被她‘布道’ 的準備吧。”
七海抿著笑低下頭,看著上麵問詩羽在不在的那條消息,再-次回到微
微的疑惑中。
早阪小姐應該也是發現了什麽,覺得最近不好打擾吧
其實那話沒什麽問題,隻是讓七海有點微妙的怪異感,硬要說的話,就
是早阪愛似乎有一個分明的回避態度,好像詩羽不走,她就一定不會來一 樣而這個回避,又在事實上回避了和詩羽一起討論怎麽去迪士尼,就好像根本不願意,或沒考慮讓詩羽一起去。
早阪愛現在確實是個輕鬆的心態,就連七海都覺得她有時不是那麽穩重
的導師,而是一個活潑的同齡女生,不過這種微微有些不夠周全和失禮的感覺,出現在了早阪愛身上,還是讓七海覺得有些違和。
當然,七海也不會太過在意,畢竟隻是幾句話而已,早阪愛又明顯很亢
奮,說話不太對勁也很正常。
開著窗的飄窗上有些冷,讓七海不自覺的往荻原明溫暖的身體上靠了靠
端著酒杯的荻原明挑了下眉,雖說七海會大大方方的抱上來,卻不會這
樣若無其事的靠上來,何況靠過來的不是肩膀側麵,而是微微向後側過身的肩膀正麵。
那是一個想要盡可能增加身體接觸麵積的調整。
在短暫的疑惑後,荻原明反應過來這個讓自己感到清爽的氣溫,對女孩
子而言可能有些涼,趕緊關上窗戶,把七海攬進了懷裏。
那溫暖的懷抱,讓七海在害羞之前,先發出了一個很愜意的哼聲。
荻原明摸了摸她發涼的手,斥責的說道:“感 覺冷你早說啊。
“也沒覺得太冷啦
七海挪了挪坐的位置,讓姿勢更加契合自然了一些,又在短暫的享受後
反應了過來:“啊, 這樣是不是打擾您喝酒了。”
荻原明將身後的毯子扯了出來,之前是七海覺得他冷,非要給他披上,
現在七海是真的冷,那自然要給她用。
將懷裏的七海蓋好,就露了個腦袋,荻原明一手抱著,讓七海能很舒服
的靠坐在自己身上,另一手拿起了酒碟:
“不打擾。
這種溫暖的照料,讓七海很不適應的動了動身子:“應該是 我照顧您的”
荻原明不耐的說道:“哪這麽多廢話, 你這才是打擾我喝酒。
聽到這話,七海頓時不敢吭聲了,好好的縮在獲原明懷裏,也不知道算
是自己在蹭暖爐,還是荻原明在抱抱枕。
在這樣的安靜裏,荻原明緩緩的自斟自飲著,想著之前釋然的心情,再-
次笑了一下,神情變得柔和許多。
七海覺得自己今天的感官很奇怪,之前早阪小姐隻是問了句霞之丘小姐
在不在,自己就感覺怪怪的,現在荻原先生明明在笑,自己又覺得他並不開心o
這樣的感覺,讓七海從溫暖幸福的沉溺中醒了過來,意識到自己又一次
失職了,披著毯子從荻原明懷裏坐起,接過了倒酒的任務。
荻原明也沒說什麽,隻是手裏的酒瓶換成了筷子,繼續回味著那所謂的
失戀。
直到隨著提前的打招呼聲,早阪愛走了進來。
看著坐在飄窗.上的兩人,她怔了怔,本有些興奮的眼神恢複了平靜,微微行禮道:“荻原先生, 今晚打擾了。
荻原明懶得太規矩的打招呼,隨意的說了一句:“嗯, 去看著訂下票吧
,可以好好多玩幾天,時間盡量在25號之前,後幾天七海要工作。”
“明白了。”早阪愛詢問道,“- 共幾人,岩永小姐來嗎?”
“你問問她。
“好的,青山小姐,平板借我用一下。”
得到七海的許可後,早阪愛立刻離開了。
七海再次感到有些疑惑,倒著酒問道:“不問問霞之 丘小姐來不來嗎?
“她不來。”
荻原明端起酒碟,一飲而盡。
七海知道的少- -點,有些事情意識不到,但早阪愛知道的多,對人心的
揣摩也多。
至少她一進屋就明白,今晚不適合熱熱鬧鬧坐在一起,討論去了迪士尼
怎麽玩。
去七海房間拿了平板,她就在那裏,撥通了岩永琴子的電話。
“岩永小姐,荻原先生打算這個假期去迪士尼,讓我問您要不要-起來
岩永琴子玩味的長哼了一聲:“那位真走了啊。 ”
“荻原先生沒說她的事。
“喔,這還真
電話對麵的岩永琴子沉默了會,又問道:“ 那荻原先生現在怎麽樣?”
“在喝酒。
在又- -次的沉默後,岩永琴子輕輕的說了一句:
“討厭。”
早阪愛沒有說話,因為她並不在詩羽和岩永琴子的“方向”上,也不會對此發表什麽言論。
岩永琴子歎了口氣:“算了, 不管怎麽說,對我而言都是一-件好事,迪
士尼當然要去,訂好時間通知我就好。
如此說著,她又陰惻惻的補了一句:“記得 把那個礙事的女仆安排到別
的房間去。”
早阪愛在平板.上翻查著房間信息,遊刃有餘的回應道:“做不到, 咱們-
起去的話,要麽訂一個大的套房,要麽訂兩個房間,相對於身為女仆的青
山小姐,咱們兩個無論如何都找不到理由和荻原先生住一-間,更別提讓青山
小姐自己住。
岩永琴子的聲音更加陰森:
“那就讓她,去不了吧。”
“更做不到。”早阪愛想都不想的回道,“青 山小姐的聲優工作在假期
末,荻原先生特意說了要避過最後幾天,那麽僅有的辦法,就隻能讓青山小
姐受點傷,但哪怕真這麽做了,荻原先生也大概率會取消計劃,在家照看青
山小姐。
在短暫的停頓後,早阪愛緩緩說道:“何況, 入住迪士尼直營酒店,是
為了享受充滿迪士尼風格的居住服務和提前十五分鍾的進園資格,不是去沒
日沒夜**的。”
岩永琴子明顯愣了愣:“等等, 你真是去玩的?”
早阪愛微歪著頭,-臉冷漠的說道:
“當然,雖說荻原先生有需要的話
我也很樂意,但去了迪士尼,就該好好沉浸體驗迪士尼的世界觀,而不是將過多的體力精力耗費在房間裏,想在那裏進行促進感情的約會,更是一個愚蠢的決定。
岩永琴子發出了一聲驚歎:“哇! 你這個已經淪為肉X器的X亂大小姐怎
麽突然純潔起來了!”
早阪愛的表情很嚴肅:“就算 變成了那樣無可救藥的女人,我也是有自
己的原則的。
“好好,我已經感受到你的原則了,房間的事情就隨便
“那我就先去確定房間了,等確定好後,再將日期一起通知岩永小姐。
那之後,早阪愛結束了通話。
迪士尼直營酒店的房間還是不太好訂的,尤其在假期期間,不過把早阪
家和岩永家的名義搬出來,問題就可以解決了。
和酒店方麵聯係過後,早阪愛拿到了一個三天後的高樓層豪華套間,就
是那種如同正常家庭住房一般,有著寬敞客廳和單獨臥室的大房間。
除了認為這樣才符合獲原明的身份外,早阪愛其實也有其他考慮一這
種不算分房的分間住,可以在深夜比較刺激的情況下,適當的解決一些問題將出行時間發給岩永琴子,早阪愛靠在椅子上,思緒漸漸的轉為了現在的“新情況”。
那位同行離開了,在沒發生什麽的情況下,青山小姐的“順其自然”估
計也不會有什麽進展,所以在一段時間內,就是自己和岩永小姐了。
但岩永小姐是真的菜。
所以這份沉重的壓力,基本是單獨壓在了自己身上。
想著這個,早阪愛摸了摸小腹,露出了不是太優雅的期待臉。